數字經濟發展中倫理道德的出場、表現與出路

當今世界正經歷著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新，并在縱深方向邁入以信息化、數字化、網絡化為主要特征的數字經濟時代，大數據、區塊鏈、人工智能、云計算等新一代信息通信技術的迅猛發展在全世界范圍內掀起了一場“數字革命”浪潮。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發展數字經濟意義重大，是把握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新機遇的戰略選擇”。數字經濟作為繼農業經濟、工業經濟后的一種新型經濟形態，已成為重構全球經濟結構、變革社會生產力的重要推動力。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在數字經濟活動中逐步演變為數字生產力與數字生產關系的矛盾，數字化生產、數字化交換、數字化分配、數字化消費已經嵌入人類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并成為影響數字經濟各領域協調發展的關鍵要素。數字經濟在推動生產力、生產方式、生活方式變革的同時，催生出數字資本、數字勞動和數字文明的新形態，為數字資本主義意識形態滲透提供了重要媒介，重塑了新的社會關系和倫理道德范式。在數字化的過程中，由于其資本化、虛擬化、主體性等因素引發了倫理道德層面諸多困境和風險，包括個體身份異化、勞動異化、社會交往嬗變、數字至上等各種倫理困境。因此，在錯綜復雜的局勢之下必須形成“審問、慎思、明辨”的數字經濟倫理道德思維，推動科學技術走向倫理化和合理化，形成數字命運共同體的倫理道德。

一、數字經濟發展中倫理道德的現實出場

進入21世紀以來，大數據、人工智能、云計算等數字技術的迅猛發展成為第四次工業革命的重要突破口，數字化實踐逐步常態化，數字技術的發展推動了數字經濟這一新的經濟形態的崛起，數字政府、數字治理、數字生態、數字文明等一系列數字新理念不斷涌現。馬克思曾指出：“隨著新生產力的獲得，人們改變自己的生產方式，隨著生產方式即謀生方式的改變，人們也就會改變自己的一切社會關系”。在數字技術刺激新的生產力形成的過程中，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也隨之數字化，資本逐步轉變為數字資本的形態，成為繼產業資本主義、金融資本主義后的新經濟形態，即數字資本主義。在西方資本主義國家，一些數字平臺（如谷歌、微軟、亞馬遜、Uber等）滲透到人們生活的各個領域，利用數字技術操縱數據，衍生出新的資本形態——數字資本。芒福德認為，數字技術的應用，數字平臺下的機器可以看作“巨型機器”，其通過借助智能終端設備操縱和分析數據，從而將我們視為數字對象。在數字資本化的過程中，資本已經通過新的方式深度滲透到我們的社會生活中。因此，在數字化生產、數字化交換、數字化分配、數字化消費等各個領域中潛藏的倫理道德問題將凸顯出來。

（一）數字化生產與資本化倫理道德需求

在生產方面，迅猛發展的數字技術通過滲透和影響社會生產力的各個要素，變革舊的生產力形成了新的生產力，即數字生產力。馬克思主義認為，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是推動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正是因為這一矛盾的發展使得人類逐步擺脫農業經濟和工業經濟的束縛，最終邁入數字經濟時代。18世紀第一次技術革命，機器大工業生產取代了原來的手工業生產，生產關系為了適應生產力的變革，勞動方式也發生了變化，逐步形成雇傭勞動制度的資本主義生產關系。20世紀40年代以來，計算機、互聯網等信息技術的出現給社會經濟發展帶來質的變化。進入21世紀，新一代信息技術迅猛發展，互聯網、云計算、大數據等數字技術推動了數字生產力的發展。生產力的變革推動生產關系的轉型，新的組織方式、新的生產方式、新的資本運作模式應運而生。為了適應數字經濟的發展，生產條件、生產過程和生產結果發生了新的變化。

一是生產條件的數字化。馬克思認為：“各種經濟時代的區別，不在于生產什么，而在于怎樣生產，用什么勞動資料生產”。在數字經濟活動中，數據成為生產資料的關鍵要素，勞動者的勞動方式以數字勞動的形態出場。數字勞動的出場不是偶然，而是“資本主義金融危機爆發和數字信息技術革新及生產消費方式創新等多重因素作用的必然結果”。數字勞動不同于傳統的勞動形式，數字技術作為隱形的核心要素已經滲透到生產力的各個要素之中，數字勞動的出現大力解放了人們的雙手、改善了人們的生活方式。但是，在數字經濟背后隱藏著這樣一個事實，“數字資本的核心是對一般數據的攫取和占有，并從中牟取大量的利益”，數字勞動成為數字資本家們榨取剩余價值和進行資本積累的新利器。一些數字平臺通過向用戶投放定向廣告，社交媒體用戶通過瀏覽、交易、社交等方式產生數據，然后數字平臺對這些海量數據進行加工分析，以求達到對用戶的“量身制作”“精準定位”。二是生產過程的數字化。相比傳統的體力勞動，智能化的特征更為凸顯。智能化勞動擺脫了傳統的機械化束縛，由于其需要更高的教育資源，因此也產生了相應的倫理代價，即勞動者被剝削的范圍更廣。這不僅波及從事專業技術和操縱數據的勞動者，而且享受智能化果實的消費者、娛樂者也深陷其中，并被資本家無限榨取利益。三是生產結果的數字化。勞動對象以虛擬形態的數據資源占據人類視野。人類將自己暴露在成熟的數字技術虛體中，享受著數字化發展的果實，同時大量沉浸其中的數據用戶也在免費向各大電商平臺和信息公司貢獻數據信息。這些平臺和公司赤裸裸地占據所有“不勞而獲”的數據，通過加工處理達到獲利的目的。

數字資本家憑借數字占有操縱數字勞動和生產，數字勞動者在享受到勞動時間的自由化、勞動方式的靈活化的同時，在倫理道德層面也承擔著被資本“擺弄”的危險。資本掩蓋數字勞動背后的真相，不斷誘惑人們參與數據生產，利用用戶的數據隱私向其精準推送量身定制的產品。在數字化生產和資本化的過程中，我們終究無法置身事外。因此，既然我們無法逃脫數字化帶來的倫理道德問題，那么就要厘清數字資本的本質，建立理性的倫理道德思維。

（二）數字化分配與數字化倫理道德邊際

生產關系決定著分配關系，而數字化分配關系主要涉及生產要素分配和勞動產品分配的問題。其中數據要素的分配問題和由數字勞動者生產的數字勞動產品的分配問題成為數字化分配的關鍵。隨著人類邁入數字經濟時代，分工逐步精細化，勞動者生產的數據被平臺占有，勞動者的所有權與勞動發生分離，勞動產品也歸數字資本家所有，于是產生了數據資源壟斷和所有權等數字化分配的倫理道德問題。

一方面，免費勞動引發非正義的數據分配倫理問題。在數字經濟時代，勞動者閑暇時間通過淘寶、抖音、微博、美團等數字平臺產生海量無意識的免費勞動數據，這部分免費勞動數據被數字平臺背后的企業“掠取”，通過技術加工處理，從而實現剩余價值的創造。顯然，勞動者失去了與資本家的等價交換的權利。這種數字勞動成果被資本家所占有，形成“數字壟斷”，從而出現了數字化分配過程中非正義的倫理道德問題。我們身處數字化生存環境中，數字勞動者應當獲得匹配其價值的勞動報酬，然而數字勞動者與資本家之間并沒有傳統意義上的雇傭關系，而不能拿到報酬的這部分就成為被資本家無償占有的剩余價值。馬克思曾在《lt;政治經濟學批判gt;導言》中提到，“如果勞動不是規定為雇傭勞動，那么，勞動參與產品分配的方式，也就不表現為工資”，“個人以雇傭勞動的形式參與生產，就以工資形式參與產品、生產成果的分配”。另一方面，由于資本壟斷數據造成數字生產所有權分離的倫理問題。數據生產由成千上萬的數字勞動者和極少數的資本家共同參與，少數資本家利用數字資本的優勢完成對數據的監控、采集和再利用。由于大數據、云計算等需要高端人才和巨額投入，但普通的數據生產者無法掌控數據，數字勞動者創造數字勞動產品所付出的實際勞動量無法與回報相匹配，從而導致數據生產者與數據發生了分離，進而形成了“數據鴻溝”。因此，數據分配的問題上升為數據所有權的矛盾，社會不平等問題進一步凸顯。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數據作為數字經濟發展的關鍵要素，對于社會經濟高效運行具有重要作用，如果沒有公平正義的數據分配規則，勞動者閑暇時間所創造的這部分數據就很難實現正義分配。因此，重塑正義的數字分配倫理道德任重而道遠。

（三）數字化交換與虛擬性倫理道德風險

在數字化交換領域，交換是生產和分配的媒介。有學者指出，“數字經濟中的交換本質上仍體現商品交換中的利益關系，與一般商品交換相比，其交換載體發生了轉變”，數字化交換仍然體現的是商品交換的關系，本質上仍遵從馬克思的商品交換理論。在數字經濟活動中，人們產生的網絡數據就是用于交換的勞動產品，這些數字勞動產品最終被數字資本家無償占有，由于在數字勞動過程中存在免費勞動，從而破壞了傳統意義上的交換邏輯。

在數字經濟邏輯語境之下，數字化交換呈現出虛擬性特征，數據作為無形的生產資料，既可以在有形市場中完成交換，又可以在無形市場中完成。由于數據本身成本較低且易于復制，賣家將數據作為商品進行出售，買家通過支付購買而獲得了這種無形的數字化交換的價值。在數據交換的過程中，數字技術孕育出無形的虛擬空間，人們的人際互動主要是借助數據在這個虛擬空間內完成。一方面，數字經濟中的算法將用戶數據進行加工運算和整合，通過推算人們的喜好以代替人們原本擁有的自主選擇權和決定權。在人們日常娛樂消費的過程中，每次瀏覽網頁、觀看視頻、語音聊天、網上購物、預定外賣等行為都會被納入算法的數據系統，表面上人們接收到大數據傳送的最匹配的信息，實際上算法早已通過意識形態的手段掌控人們在虛擬世界的自主選擇權和決定權。資本家利用算法將用戶局限于信息匱乏的繭房，用戶逐步喪失了信息鑒別能力和抵抗能力，也將自己困在數字圍城之中，最終導致人類從現實的社會交往沉浸到虛擬的數字世界后迷失自我。另一方面，低成本的數據作為無形的商品，其價格被資本家所控制而非市場，由此出現了“個性化定價”問題，人們稱之為“大數據殺熟”，這種現象顯然阻礙了數字化交換的自由和開放。

（四）數字化消費與主體性倫理道德約束

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實現了消費方式的數字化，同時也激發了數字化消費的興起。馬克思曾說：“因為消費創造出新的生產的需要，也就是創造出生產的觀念上的內在動機，后者是生產的前提”。在供求關系的作用下，數字化消費關系仍然反作用于數字化生產關系。如今我們的衣食住行、消費娛樂、社交學習等都離不開數據化、智能化的支撐，當我們進入虛擬化空間就會擺脫現實的羈絆，利用數字身份享受這份“自由感”，一旦失去這種身份就可能因喪失安全感而焦慮。在數字化消費關系中，消費者卷入被動的消費符號之中，逐步淪落至被數字資本家“牽著鼻子走”的境地，從而陷入主體性倫理道德束縛的困境。

一方面，資本家在運用算法對海量用戶數據進行采集、分析時，由于資本家和消費者之間信息不對稱，使資本家掌控了消費關系的主動權。數字化消費將傳統的物質性消費逐漸弱化，而人們也越來越依賴智能互聯網中的非物質性商品。在無形的消費市場中，資本家挖掘消費者的潛在消費傾向、精準掌握消費者的消費能力，使消費者逐漸喪失了主體性的消費權利。資本家正是通過這種對人們消費的主體性掌控的隱蔽方式，控制和剝奪人類的生存自由。有學者認為，消費同生產一樣，作為人的基礎實踐，是人生存的基礎，是人之為人的印證。另一方面，數字化消費導致消費邏輯異化，消費成為目的而不再是手段，并由物質發展成為符號。同時借助互聯網、數字技術手段，賣弄各種消費主義價值觀、歷史虛無主義、文化消費主義等，例如某些網絡直播借助文化消費品推送審丑、暴力等負面信息給大眾，通過打造“消費”賣點將娛樂化、戲劇化的消費符號滲透到日常生活中，帶有明顯的功利主義價值觀。人們在數字經濟活動中逐步走向主體性異化的局面，導致數字化消費異化，歷史虛無主義盛行。

二、數字經濟發展中倫理道德的表現形態

（一）數字資本在數字經濟發展中的倫理道德底線

對于現實世界中任何主體和客體的評價，都應置于其倫理道德場域之中。倫理道德場域是道德主體存在的特定場景，由多種不同核心因素共同形成。數字資本的倫理道德場域受資本和數字技術的共同制約和影響。數字技術作為客體具有中立性，在與不同的道德主體磨合的過程中呈現出道德耦合性質，并逐步演化為正義和非正義的兩極場域。數字經濟作為載體，資本異化為數字資本，勞動方式異化為數字勞動，傳統的剝削方式轉變為更加隱蔽的方式，商品拜物教轉為數字拜物教。與此同時，資本也將自身無法克服的矛盾轉移到數字經濟領域，使資本帶來的倫理道德困境也在數字經濟活動中呈現。

數字資本作為資本的新形態，正深刻塑造著人類的物質文明、精神文明，包括物質生產、社會生活、精神世界等各個領域。資本與數字的耦合作為其新的實踐方式，數字技術的中立性融入資本主體，其倫理道德與數字技術的價值倫理迸發出新型倫理道德場域，使得正義和非正義的倫理道德矛盾進一步激化。一方面，我們應當承認，數字資本在逐利驅使下，通過技術革新推動時代的發展，找到了自身的生存法則。資本為了實現剩余價值增值的目的，利用前端數字技術不斷推陳出新，突破傳統思想的束縛，創造了諸多數字成果，由此實現了數字資本的創新，從而推動人類社會極大發展。另一方面，數字資本作為社會生產力發展的產物，它在推動人類社會進步的同時，也為人類社會的發展和倫理道德秩序帶來困擾。由于數字資本的逐利特點，對于數字資本家來說，數據資源就是財富來源，為了實現最大化占有數據的目的，對個體數據進行了非法和強制收集，而這些數據源于數字用戶在互聯網平臺免費勞動的成果。在數字經濟活動中，各大社交媒體軟件如QQ、微信、微博、抖音等平臺無償剝削用戶產生的數據資源，實現數據商業化用途，導致數據所有權和支配權發生分離，這顯然是對用戶權利的侵害。

（二）數字勞動在數字經濟發展中的倫理道德進階

數字勞動泛指在數字技術和數字資本共同參與下進行的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前文已經提到，在數字資本主義的框架中，傳統的物質性生產模式已經轉變為數字化生產模式，人的勞動形式也從傳統的物質性勞動轉化為數字勞動。有學者研究表明：“數字勞動既是數字經濟時代對馬克思主義勞動理論的繼承，又在生產方式中融入了科學技術新元素，促進馬克思主義勞動價值論和政治經濟學在數字經濟時代保持生命力。”但是，數字勞動仍在數字資本的框架之中，且由于數字勞動的隱蔽性和異化問題造成人與物的分離，形成對勞動者及其情感的奴役、異化、剝削等實質性問題依舊存在。所以，數字勞動在數字經濟活動中隱藏著非正義的倫理道德風險。

第一，免費勞動背后的非正義倫理風險。數字勞動不同于其他形式的勞動，其核心要素是互聯網和數字技術。在數字經濟的大背景之下，數字勞動以海量用戶產生的大數據為生產資料，以智能算法和前沿的數字技術為中介，打破了人們傳統勞動的地域和時間限制，以各大數字化平臺為工具，打破了傳統的固定工作方式和生活方式。數字資本家借助這些數字化平臺無償占有數字勞動者產生的數字痕跡，包括網頁瀏覽、網絡互動、網絡消費、網絡娛樂等網絡行為，這些產生數字痕跡的行為被稱為免費勞動。事實上，這些免費勞動在很大程度上模糊了閑暇時間和勞動時間的界限，而人與人的社會關系也淪為資本循環的工具。一方面免費勞動表面上是人們在享受數字化成果，實際上掩蓋了數字資本剝削的本質，因為從事免費勞動的數字勞動者僅獲得了滿足感，巨額的數字收益卻被數字資本家占有。另一方面用戶在使用數字平臺時，只能通過被迫簽署知情協議以獲取使用權。在這一過程中，用戶產生的數據和內容仍然歸數字資本家所有，并由數據資本家實現數據商業化。因此，數字勞動中的免費勞動與數字勞動者之間存在不平等的非正義關系。

第二，個人主體性束縛的倫理風險。藍江教授指出：“如果說馬克思時代的產業勞動導致了異化勞動，那么，在數字技術和智能算法逐漸普及的今天，我們也看到了數字異化勞動的誕生。”數字勞動在數字資本的關系中也存在異化問題，人們陷入“數字牢籠”深受資本奴役，進而導致人的主體性情感成為異化的產物。首先，人們進入虛擬空間實現虛擬身份的轉變，盡情地表達自己的情感，形成一種“網絡符號”文化，而這種文化支配著數字勞動者的情感。以網絡“鍵盤俠”為例，網民不斷制造噱頭獲取關注和點贊，不明真相的“鍵盤俠”在網絡平臺上散布謠言，網暴、魚肉他人，喪失倫理道德底線。其次，馬克思認為，人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在數字經濟活動中，由于數字勞動過度依賴數字化平臺，人們長時間沉浸于虛擬空間而缺失與外界的交流，阻隔了人與人之間真實的社會交往實踐，從而逐步喪失主體性。再次，數字資本家將網絡數據資源進行整合，實現精準推送服務。數字資本對于人性自由的壓制進一步加深，使數字勞動者受制于數字繭房，無法突破對于人的自由的全面認識，這和馬克思主義的人的全面自由發展觀相悖。可見，數字經濟活動中的數字勞動隱藏著對于人性剝離的風險。

（三）數字文明在數字經濟發展中的倫理道德價值

在數字經濟活動中，數字技術正以新理念、新形態融入人類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態文明等各個領域，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發生深刻變革，在催生新的經濟形態時，也構建了新的文明形態——數字文明。數字文明通過大數據、人工智能、云計算等數字技術賦能生產、分配、交換、消費等生產要素的各個環節，實現人類文明與數字經濟新形態的邏輯耦合，人們在數字化場域中實現物質生產和生活所呈現出的一種數字化文明新形態。數字文明作為人類文明進步的重要標志，對數字經濟活動中倫理道德的塑造具有重要價值。

第一，數字文明推動生產方式變革，但數字技術的應用易誘發價值理性的缺場。數字文明作為人類文明發展的產物，本質是社會生產方式變革的結果，數字化的發展推動傳統生產方式轉變為數字生產方式。生產方式的數字化發展推動了數字經濟的蓬勃發展。數字技術作為一種新的生產工具，“已成為演繹未來數字文明的技術支撐，推動形成新的人類文明范式”。但是，數字技術在應用的過程中，易引發缺失價值理性的倫理道德問題。首先，數字技術將收集到的用戶數據進行加工處理并對用戶進行反向輸出，導致用戶將受制于數字技術打造的“信息繭房”。其次，數據壟斷形成數字權力，導致社會權力關系紊亂。再次，數字技術的不當應用導致數字生產與實際需求脫節，致使數字技術的發展不能適應社會文明進程的需要。

第二，數字文明推動生活方式變革，但數字資本的操縱易引發主體性弱化的危機。數字技術的發展促使人們的生活方式發生質的提升。例如：人類從傳統的體力勞動中解放出來，閑暇時間增多；從線下轉為線上，實現線上學習、購物、醫療、公共服務等。可以說在數字經濟時代，數字技術打破了時間、空間界限，實現了生活方式的變革。但是，在數字空間生存主要依靠虛擬化的“偽裝”，人際交往被覆上一層虛擬的面紗，極易導致現實社會與虛擬空間分離，從而使傳統的倫理道德標準不再適用于數字文明社會，并面臨著被數據和機器評價取代的危機。另外，在數字文明社會，馬克思主義的“拜物教”理論仍然適用。人類在享受數字技術帶來的便利的同時，也面臨被操控的陷阱，海量的信息會使人類逐步喪失分辨能力，因盲目追求效率而成為數字資本家逐利的工具，從而引發生命倫理、環境倫理、家庭倫理、交往倫理等方面的風險。

三、構建適應數字經濟發展的倫理道德范式

數字經濟發展不可逆轉，任何否定、阻礙數字經濟發展的行為都是一種理想主義。唯物辯證法認為，人們認識世界的過程就是不斷發現矛盾、解決矛盾的過程。數字經濟作為一種新的經濟形態，在發展的過程中難免會出現各種問題。面對數字經濟活動引發的種種倫理道德問題，必須要用倫理精神規制，構建適應數字經濟發展的倫理道德范式，讓數字文明造福人類。

（一）提升全民在數字經濟活動中的倫理道德素養

當前，全球經濟面臨數字化轉型發展，數字技術深刻影響著人們的思維、生產、生活方式，著力提升全民的數字素養迫在眉睫。2021年11月5日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委員會印發的關于《提升全民數字素養與技能行動綱要》指出，立足新時代世情國情民情，要把提升全民數字素養與技能作為建設網絡強國、數字中國的一項基礎性、戰略性、先導性工作，注重培養具有數字意識、計算思維、終身學習能力和社會責任感的數字公民，促進全民共建共享數字化發展成果。在數字經濟時代，互聯網、大數據等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構筑了一個數字化的虛擬網絡空間，在給人們帶來紅利的同時，也面臨著信息繭房、隱私泄露、人性迷失、個體身份異化等數字倫理挑戰，因此必須提升數字居民的倫理道德素養。

數字經濟活動的倫理道德問題究其緣由，最主要是經濟基礎加速發展，而倫理道德觀念等上層建筑發展相對滯后。近年來，數字經濟的發展促進了互聯網、自媒體、短視頻等一系列新型產業的崛起，人們在享受數字成果的同時，在醫療、教育、娛樂等方面頻頻遭遇不同程度的數據信息安全的倫理道德危機，特別是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更為突出。例如一些確診病人的個人隱私、關于新冠肺炎疫情的惡意謠言在網絡平臺傳播，甚至有的不法分子打著疫情防控的幌子進行網絡詐騙，擾亂公民的安定生活。因此，在順應數字經濟發展的過程中，要運用數字經濟時代的倫理智慧提升數字素養。第一，參與數字經濟活動時應在創新發展和社會公平正義之間尋求平衡。一方面通過優化數字資源渠道、豐富數字資源、推動數字資源開放共享等方式優化數字經濟環境，加強數字平臺治理，特別是關于平臺數據壟斷、侵害用戶權益問題的規制。另一方面應通過價值倫理調節提升數字居民素養。對于生活在數字經濟時代的個體來說，在獨立面對數字界面時，個體的注意力和數字行為很容易成為數字資本的目標，這些都將產生各種數字倫理問題。因此，作為獨立自由的個體，在參與數字行為時要始終保持倫理自覺，避免被數據綁架，要理性反思數字技術對個體行為的影響，時刻掌握主動權而不是任由數字技術擺弄。第二，提升面向未來的數字化能力和水平。當前，全球面臨嚴峻的數字鴻溝，為了適應不斷變化的數字化發展，需要具備面向未來的數字化能力和水平。這就要求，一方面要加強學校數字化教育，加快提升學生群體的數字經濟適應能力和辨別能力，另一方面要在數字經濟的社會實踐中成為信息的接受者和信息的主導者。第三，樹立數字倫理觀，培養批判性思維，形成“審問、慎思、明辨”的數字經濟倫理道德思維。數字技術日益延伸至人的多種感官，易用性、體驗性、交互性特征不斷增強，使人們的沉浸體驗時間延長，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人們的主體意識和主體性思維。因此，每個數字居民要具備批判思維，提高警惕，避免被數字技術劫持。

（二）重塑正義的數字資本倫理道德場域

數字經濟背后的巨大推動力量是數字資本，與傳統的資本相比，數字資本具有巨大的倫理道德張力。在一定條件下，數字資本是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發展的重要手段，是推動社會文明進步的強大動力。而在數字經濟活動中，數字資本家將數據納入資本循環，憑借對數據的占有操控市場。數字資本的壟斷性和逐利性對經濟正義、勞動正義、社會正義等倫理道德問題構成挑戰。因此，我們必須清醒認識到數字資本的本質，重塑正義的數字資本倫理道德場域。

首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倫理觀。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中，中國共產黨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堅持立黨為公、執政為民，始終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數字資本的發展理應納入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框架內，并在其中實現個人利益和國家利益的結合。數字資本的倫理道德框架需要堅守以人為本理念，用正義的倫理框架制約資本，使其更好地服務人民，促進數字技術成果更好地普惠人民。

其次，構建平等共享的倫理價值觀。主要是規范數據所有權。數字資本家占有數據，使得數字勞動者與勞動產品分離，導致人類社會處于不公平、非正義的狀態。對此，需要健全相應的法律法規，明確規定數據采集的各種權限，堅決抵制數據濫用行為，確保市場主體之間的公平良性競爭，杜絕數字資本的數字霸權行為，從而擺脫數字分配不公平和數字權力無限擴張等正義困境。

再次，樹立職業向善的倫理觀。一方面，數字技術的發展蘊含著科學文化與人文情懷的統一，倫理先行成為數字資本治理的重要路徑。數字資本家要充分考慮其數字實踐是否具備人文理念，技術發展是否具備技術倫理問題。另一方面，數字技術創新也是人類智力勞動的發展，如果行為主體對數字技術應用不當，將會加速對倫理道德體系的沖擊，最終導致人的情感道德缺失，因此數字資本家必須具備向善的職業道德觀。

（三）建構數字命運共同體倫理道德實體

有學者認為：“共同體是人生存和發展的基本方式，其本質上是一種倫理性存在，體現著倫理確定性、規范性和秩序性”。在數字經濟時代，社會分工日益精細化、數字技術社會化組織程度普遍提高、生命共同體意識更加凸顯。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對生產方式的影響，數字化不斷轉型，數字技術和數字經濟已經成為新一輪全球化的核心力量。與此同時，數字經濟活動也引發數據鴻溝、信息壟斷等倫理問題，人類應當進行深刻的倫理反思。無論在數字經濟中扮演什么角色都應秉承公平、正義、責任的倫理精神，形成利益共享、權利平等、命運相依的數字倫理共同體。

第一，順應大變局下全球數字治理的需要，構建互利共贏的價值理念。在數字經濟全球化進程中，發達國家憑借對數字技術的占領和壟斷，加劇了發展中國家對其依賴性，導致國際發展數字鴻溝擴大。由于數據資源的重要性，使其成為各國相互爭奪的戰略資源。數字命運共同體強調包容性，所要達到的目的是互相尊重和信任，并達成互利共贏的局面，實現每個國家公平享有數字經濟發展機遇的目標。數字命運共同體作為中國解決數字全球化治理問題提出的現代化理念，承載著互利共贏的倫理信條，對于解決數字經濟活動引發的種種倫理問題具有價值引領意義。

第二，踐行數字共同體理念，推動數字成果惠及人民。如今，公平分配數字成果成為踐行數字共同體理念的一大倫理挑戰。由于數字資本搶占數字資源，使得大部分數字成果成為數字資本家所有，數字勞動者和數字消費者很難公平地享受到數字紅利。而云計算、大數據、互聯網等技術成果不斷突破，各類數字化成果的迭代更新，成為實現人類發展和文明進步的重要途徑。只有在合適的制度體系之下建立數字共同體，這些數字化成果才能更好地提高人們的工作效率，豐富人們的精神世界，給予民眾更多的自由和選擇。

第三，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倫理價值目標，引領人類數字文明新形態。我國秉承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積極搭建平等互惠的數字化平臺，為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實體作出了積極努力。但是，在實踐過程中，數字共同體發展仍然任重而道遠。數字資本家占領數字技術制高點，通過技術壟斷及信息壟斷等手段推行“數字至上”理念，因數字存在虛擬性、隱蔽性等特點，極易造成數據泄露和濫用。一些發達國家企圖利用數字平臺灌輸西方的意識形態，推崇文化虛無主義思潮，從而達到意識滲透的目的，甚至危及我國的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這種不平等的數字文明理念有悖于人類命運共同體倫理價值觀的構建。實踐證明，在世紀疫情、世界百年大變局與中國百年大發展同步交織之際，數字技術和數字經濟對于抗擊疫情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要堅決抵制數字霸權行為，堅持平等、交流、互鑒、包容的新型數字文明觀，讓數字文明新形態造福人類社會。

基金項目：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發展觀研究”（項目批準號：19BKS207）階段性成果。

（作者陳波系武漢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薛勝嬌系武漢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研究生）

責任編輯：鄧衛紅 汪雪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