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鈦產業發展：問題與對策

夯實產業基礎，對擺脫我國產業低端鎖定、促進產業升級、化解經濟安全風險、建設現代產業體系起有重要的保障作用。貴州鈦產業起步早，歷史貢獻大，具有獨特的行業地位，但近年來發展較為遲滯。當前，貴州正迎來“十四五”規劃實施的重要時機，需要主動作為，破除發展瓶頸，以煥發鈦產業發展新活力。

一、貴州鈦產業發展的重要意義

（一）有利于壯大產業基礎，深入實施制造業強國戰略

在產業升級以及國防現代化的推動下，我國鈦材用量逐年上升，高端鈦材的消費比重逐步提高，但目前我國鈦產業的供給還不能完全滿足產業高端化的發展需要。2020年，我國鈦材進口金額占全部鈦產業相關產品進口總金額的39%。從鈦材進出口結構來看，我國每出口一噸鈦材可得到2.75萬美元，但是每進口一噸鈦材需要支付7.39萬美元。我國鈦產業的采選冶工藝還有待改進，在鈦礦原料的穩定性、海綿鈦產品批次穩定性和0級品率等方面還有待進一步提升，高端鈦合金制品在型號品種、性能指標、加工工藝等方面與國外產品還存在著較大差距。我們應進一步加大鈦材的技術研發和精深加工生產，以支持我國制造業強國戰略的實施。

（二）有利于發揮協同效應，推動貴州現代產業體系發展

先進裝備制造業和基礎材料產業都是貴州省的特色優勢產業，協同發展的潛力大。“一代材料一代裝備”，基礎材料產業與裝備制造業的產業聯系比較緊密。一方面，鈦產業的發展可充分保障貴州省重點裝備制造業的要素需求（如航空業在航空結構件、轉動件、緊固件上的海綿鈦及鈦合金用材），充分支撐電力裝備器材制造、山地旅游裝備制造等特色裝備制造業的升級發展;另一方面，通過切實破解鈦產業精深加工難題，深度切入裝備制造業整機產品、核心零部件、基礎件的產業鏈，可培育出貴州省鈦產業鏈優勢，煥發貴州鈦基礎材料傳統特色產業的新活力。

（三）有利于主動作為，落實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重大戰略任務

在過去十多年中，貴州鈦產業的龍頭企業包袱重、成本高、力量單薄，傳統的競爭優勢在行業競爭中正逐步面臨被消解的危險。因此，當前亟待建立新發展階段貴州鈦產業的新競爭優勢，破除產業發展的堵點和痛點，為構建新發展格局，筑牢產業鏈供應鏈安全穩定的基礎，助推我國產業發展在全球產業分工鏈和價值鏈中的主導地位。

二、貴州鈦產業發展現狀與問題

（一）貴州鈦產業發展現狀

1.形成了以遵鈦集團為主體的海綿鈦企業群。貴州形成了以遵鈦集團為主體、若干家涉鈦制造企業組成的貴州鈦產業企業群體，包括遵鈦集團下屬子公司遵義鈦業和播宇鈦業、貴州興鈦新材料研究院有限公司、遵義滬升鈦業等海綿鈦和鈦錠生產企業，以及貴州安吉精密鑄造等具有鈦合金材料精鑄加工能力在內的制造業企業。其中，遵鈦集團具備海綿鈦產能25000噸/年、鈦錠產能2000噸/年（成型1000噸）能力;貴州興鈦新材料研究院有限公司是一家專業化生產高純鈦的民營企業，具備3N/4N鈦錠產能200噸/年能力，為寧波創潤（占全球10%超高純鈦市場份額）提供5N超高純鈦原料，向江豐電子提供電子靶材。

2.形成了海綿鈦生產的品質優勢。遵鈦集團是海綿鈦生產行業的元老企業以及中國高端海綿鈦的骨干企業。其中，“航天”牌海綿鈦因其內在質量及穩定性最佳，深受鈦合金制造企業的青睞，成為國內航天航空和軍工客戶的首選基礎材料;播宇鈦業生產的鈦錠也因其加工工藝精湛，品質優秀，在市場上供不應求。此外，該集團還是科技部授牌的“國家級鈦材料特色產業化”基地，是目前中國唯一一家獲得歐洲航空市場準入證的海綿鈦生產企業。貴州海綿鈦的高品質為我國裝備制造工業的高端化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3.保持了海綿鈦生產的相對規模優勢。歷經十多年的行業重組和洗牌后，當前貴州海綿鈦生產仍然擁有規模優勢。從產能來看，2020年，貴州海綿鈦產能約占全國海綿鈦產能的14%;從實際產量來看，貴州遵鈦是全國六家產量上萬噸的企業之一，占全國12家海綿鈦主要企業生產總產量的比重為10.17%。

（二）貴州鈦產業發展問題

1.產業鏈短、產品單一。 在貴州鈦工業的產品結構中，海綿鈦產品占2020年全國海綿鈦產能的14%，但鈦錠產能僅占2020年全國鈦錠產能的1%。在鈦管坯等材料產品生產方面，貴州鈦企業有產能規劃和生產技術，但目前尚未建成生產線，鍛件、棒、板、管、絲材、異型材及鈦制成品等產品整體缺項。從鈦礦、富鈦料制備—海綿鈦、鈦錠—鈦材、鈦制成品的產業鏈來看，貴州鈦產業處于鈦產業鏈的中游環節，主要提供鈦材與鈦制成品原料。

產業鏈短和產品單一，導致貴州鈦產業抗市場風險的能力較差、盈利不穩定。2004年迄今，海綿鈦的價格變動較大，曾一度漲到30萬元/噸，也曾下降到4.5萬元/噸。2012—2016年期間，海綿鈦產品還出現了成本售價倒掛的現象，掀起了行業洗牌。

2.海綿鈦生產的門檻不高、競爭壓力較大。 從進入壁壘來看，鈦產業鏈的主要核心壁壘集中在鈦合金加工環節，科研、技術、資金、裝備、資質等壁壘較高。而在海綿鈦生產環節，技術相對成熟，設備國產化率較高，進入壁壘不高，產能變化的彈性大。2016年以后，中國海綿鈦的產能迅速迎來了擴張期，2018—2020年海綿鈦產能分別增長15%、47.7%、12%。產能建設新熱潮加大了海綿鈦企業的競爭壓力。

3.需要高質量的發展環境保障。按照城市空間格局調整和工業用地集約化發展的要求，遵義鈦產業退城入園，其中，播宇鈦業與貴州興鈦新材料研究院有限公司、遵義滬升鈦業等企業集中在深溪鎮鈦加工產業園，遵義鈦業遷至桐梓縣楚米鎮。但是，這同時也帶來了幾個問題：一是深溪鎮鈦加工產業園的要素保障能力有待進一步提升，集聚效應和規模效應有待進一步提高。二是鈦錠的定制化生產在客觀上非常需要與海綿鈦生產環節及時交換信息，及時調整生產，廠區的空間分離對銜接效率產生了一定影響。三是工業區與旅游社區毗鄰，需要統籌發展。楚米鎮是避暑度假目的地，數百家鄉村旅館以及大型集中的旅游地產度假社區沿著產業園區旁邊的山坡分布，與產業園區共用一條縣道進出，旅游社區居民對鈦廠的達標排放存在一定誤解，增加了企業正常生產的難度。

4.區域競爭力相對弱小。鈦產業的區域分工特色鮮明。海綿鈦產區主要集中于遼寧省和四川省，2020年遼寧省5家海綿鈦企業的產量占到全國總產量的34.6%。鈦材加工企業則主要集中在陜西省，寶雞市有500多家涉鈦企業，其中規模以上鈦加工企業就有92家，產業規模排名中國第一，世界第二。鈦產業地理集中的趨勢進一步強化了相關區域鈦產業招商的吸引力。相對而言，貴州鈦產業雖起步早，但企業數量少且聯系不緊密，沒有形成合力參與到區域板塊的競爭中。在吸引鈦產業投資的城市競爭中，無論在資源、工業用電用地保障，還是在科研體系支撐、公共服務等方面，遵義與桐梓都沒有優勢。

5.與上下游發展的協調性不強。企業對資源沒有控制力，原料供給長期趨緊，生產成本高。從礦產來看，金紅石、鈦精礦等資源的進口量減少，本省鈦礦建設還沒有取得重大的進展。從化工原料來看，液化氯價格上漲、四氯化鈦生產受限、鎂錠價格上漲，以及高載能產業用電價格高都擠壓了海綿鈦企業的盈利空間。

貴州鈦業與省內先進裝備制造業的產業聯系欠緊密。貴州軍工航空航天企業的鈦材及制成品的供給源自省外，而這些鈦制成品又多由遵鈦集團提供的原料在陜西等地加工而成。雖然這是地域專業化分工的結果，但實際上，當前省內先進裝備制造業迫切需要建成一個就近布局、貼近需求、高頻次、有彈性的配套產品供給體系，以便進行定制化配套、加強品控。

6.鏈主企業帶動不足。寶雞鈦產業及攀枝花鈦產業的發展經驗均表明，鏈主企業對產業鏈的布局及技術引領作用不可或缺。如果以外省有實力的大型企業作為延伸產業鏈的牽頭企業，從貴州以前的經驗來看，必須解決外來大企業發展鈦合金加工項目的動力問題。如果由貴州省軍工龍頭企業來牽頭，目前這些企業最迫切和最優先的需求是引入成熟的有設備、有資質、有現實生產能力的鈦合金加工配套供應商。如果以貴州重點鈦企作為牽頭企業，當前企業的第一要務是做強做優主業。

三、提升鈦產業基礎能力，推動貴州鈦產業發展

“十四五”是貴州鈦產業發展的關鍵時期。目前，各省市積極打造鈦業全產業鏈優勢，在產業鏈的布局上出現了兩頭發力（從原料端向下游高端材料、從加工端向應用領域）的態勢。不少地方的鈦材產業園及大型項目規劃落地實施，鈦業新入局者越來越多;大型鋼鐵企業走鋼鈦聯合之路發展鈦業務、傳統鈦化工企業轉戰金屬鈦產業鏈、傳統海綿鈦生產企業積極開發高端產品等，在向中下游延伸上取得了不少新突破。在這種形勢下，貴州省的高端海綿鈦生產優勢差距被縮小，各地各類高端海綿鈦新產能正在擴張，技術壁壘被逐漸突破。例如，2021年年產3000噸的攀鋼小粒度海綿鈦生產線已進入試生產階段，超軟海綿鈦實現穩定量產，龍蟒佰利聯與甘肅金川鈦業開始投資18億元建設年產3萬噸轉子級海綿鈦項目，云南的鈦企業正不斷攻關航空級海綿鈦，意在覆蓋未來高端海綿鈦80%的市場需要……不僅如此，高端海綿鈦的新產能競爭已經逐步延伸為對未來高品位鈦精礦資源的爭奪，如龍蟒佰利聯集團已經通過收購云南國鈦等鈦企業，加大了對國內高品位鈦礦的控制力。貴州必須緊緊抓住窗口時期謀劃鈦產業發展。

（一）雙循環發展、雙鏈主驅動延伸鈦產業鏈

雙循環發展即是要以新發展格局戰略設計為指導，立足國內市場需求結構變化，尋找貴州鈦產業發展的市場空間，在經濟大循環中取得資源和創新等要素支持。要注重建立和修復鈦產業的省內循環，走雙鏈主驅動的路徑，對接國內國際大循環。

雙鏈主即是兩個鏈主企業通過對接貴州省軍民融合方案（如某公司三圈方案），形成高端航空航天鈦合金加工材供需體系。一是以龍頭軍工、航天航空企業為第一鏈主企業，通過布局高端制造生態圈，招標招商引入配套企業，發展定制配套鏈，從應用需求端拉動貴州產業鏈向鈦錠鈦材加工延伸。二是以海綿鈦企業為第二鏈主，以相對稀缺的高品質原料供給為支點，撬動吸引鈦加工企業在鈦加工能力方面進行合資合作，從供給端發力，推動產業鏈延伸，逐步形成熔煉、鍛造、軋制、擠壓、開坯等各個環節的鈦合金加工生產工藝和能力，使棒絲管材等產品更完備，加強與軍工等先進裝備制造業客戶的合作。

（二）強化產品品質優勢，促進鈦基礎材料產業高質量發展

一要進一步做強做精主業，鞏固提升海綿鈦品質優勢，改造提升鈦企業生產技術和設備，提高0級品率和批次穩定性，降低生產能耗，確保海綿鈦產品技術與質量指標始終保持在業內領先水平。將“航天牌”海綿鈦做成國際知名品牌，鞏固提高國內高端海綿鈦市場占有率（航空、航天、軍工領域）。二要打造和發揮鈦錠的品質優勢，做好播宇鈦業鈦錠品牌建設，打響貴州鈦錠品牌。三要以遵義為中心打造海綿鈦、鈦錠、高純鈦等以高品質為核心內涵的區域公共品牌。

（三）支持鏈主企業改革發展，增強“領頭雁”作用

寶雞市、攀枝花市鈦產業集群式發展和鏈式發展的相關經驗表明，混改在鈦產業發展中發揮了重要作用。要抓住國企三年行動計劃和混合所有制改革機遇，增強遵鈦集團整合和延伸產業鏈的能力，重啟與902寶鈦集團的混改和業務整合聯合。一方面，以寶鈦集團為龍頭的加工企業為軍工市場提供了近1/4的鈦材供應，寶鈦集團以及寶雞鈦谷各個鈦企的產業高端化發展均迫切需要掌握上游高端原料的控制力，有加強與遵鈦集團供應鏈關系的必然需求。另一方面，遵鈦集團可以通過和鈦加工龍頭鏈主談判，為開展鈦加工技術與生產合作創造條件。此外，通過混改也可以考慮引入其他國資背景的大基金，注資遵鈦，為遵鈦研發新產品、向下游延展提供可能。

（四）依托高品質海綿鈦優勢，引進和培育更多專精特新鈦企業

要深耕和細分鈦應用領域的新興市場。當前，不少鈦產業鏈的生長節點是由專精特新企業或隱形冠軍來突破和實現的。從原料供應商的角度來看，需要加強與掌握細分市場或狹窄市場的資源，在鈦材加工和鈦終端應用環節進行有效對接。貴州要依托優質原料資源，把本土潛在的專精特新鈦企業和引進的省外專精特新鈦企業結合起來，做大增量，挖掘細分市場，將產品線從“小而少”“有技術無生產線”向“精而豐”轉型，培育更多拳頭產品。

（五）圍繞產業鏈部署創新鏈，提高科技支撐鈦產業發展的能力

一是依托先進裝備制造業的科技創新圈，以技術項目為切入口，發布科技攻關項目，推動產業化發展。二是依托鈦業重點企業及其國家級企業技術中心，加強和寶雞鈦谷等地的產學研體系的交往和聯系，加強對海綿鈦、鈦錠等產品品質提升、新產品開發技術、鈦材加工技術和鈦應用等領域的研究成果的跟蹤整理，對接寶雞鈦谷的鈦產業大數據服務平臺（包括全球鈦產業專利信息資源、非專利文獻、市場數據等信息數據庫、全球稀有金屬領域專利數據庫平臺、鈦產業專利運營公共服務平臺等），為企業決策和項目合作提供參考。三是在省級或市級層面建設鈦產業協同創新平臺和組織，通過西西合作、東西協作和融入成渝經濟圈、長江經濟帶、粵港澳大灣區，引入科研資源、智庫資源，圍繞軍工、航天航空、電力裝備、海洋開發及民用等領域的鈦應用進行基礎研究。四是在“一帶一路”等國際大循環的建設框架下，加強對俄羅斯等鈦技術優勢國家相關研究院的智力資源和技術資源的引入，加強與韓國、新加坡、日本等國在化工、船舶、3C等應用領域方面的技術交流。

（六）提高綜合服務能力，努力聚集鈦產業發展要素

要從促進貴州省先進裝備制造業產業升級和保障中國戰略軍工產業安全的角度來提高鈦產業基礎材料產業地位的認識。要持之以恒，進一步解決企業生產的實際困難，打造適合鈦企聚集和安心生產的營商環境，把鈦產業家底做大。要進一步完善科技與金融服務體系，完善鈦產業科技與金融投資、擔保、融資等服務機制，為有市場有技術無設備的鈦材加工等項目提供資金保障。要統籌涉鈦企業檢測檢驗平臺與機構，依托高端制造圈，針對具體應用需求，建立和研究制定不同功能的材料標準，引導鈦材加工項目發展。

（作者系中共貴州省委黨校經濟學教研部副教授）

責任編輯：陳正源 邱春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