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賄選”：表現形式、內在機理與 應對之策

基層“賄選”問題具有廣泛性、隱蔽性、團體性等特點。“賄選”的表現形式主要包括常規式“賄選”、集團式“賄選”、強制力式“賄選”、被動式“賄選”、代理式“賄選”等方式。“賄選”問題影響基層民主政治有序進行，影響基層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嚴重損害基層黨組織的形象，助長不正之風。基層“賄選”的原因很復雜，有經濟、文化、政治、社會等因素。根據基層“賄選”問題發生的內在機理，應采取相應的對策：加強宣傳教育，積極弘揚社會正能量;完善有關基層選舉的法律法規;完善村民選舉的相關監督機制;加強基層黨員干部的黨性教育。

一、“賄選”的表現形式、現實危害

如何界定“賄選”的內涵是根治“賄選”的首要前提。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強和改進村民委員會選舉工作的通知》（中辦發〔2009〕20號）對“賄選”的內涵進行了界定，即“在村民委員會選舉過程中，候選人及其親友直接或間接地指使他人用財物或者其他利益收買本村村民、選舉工作人員或者其他候選人等，影響或左右選民意愿的，都是賄選。”根據此法律規定可知，“賄選”的客體是村民（選民），此行為所采取的方式是使用一定的物質利益或其他利益，所要達到的目的則是控制選民意愿以實現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賄選”作為影響基層組織建設的最大“痼疾”，具有以下幾個“新”特征。一是“賄選”問題越來越廣泛。原因在于，一方面隨著最新的《村民委員會選舉辦法》出臺，辦法中規定的村支“兩委”在村里權力增大，管理事務越來越多;另一方面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國家各項優惠政策向基層傾斜，部分村民認為當上村干部就會有更多的利益可以謀取，加速了“賄選”的發展勢頭。二是“賄選”的方式具有隱蔽性。“賄選”者本人并不直接出面，由親戚朋友代為“拉票”，并對投票人進行口頭許諾或者直接通過“中間人”提前變現，隱蔽的“賄選”行為加大了依法查處的難度。三是“賄選”行為具有團體性。“賄選”已不再局限于個人，而是由近親、好友采用收買的方式組成的小集團，以達到“賄選”目的。候選人之間的競爭背后已經演化為家族集團甚至是利益集團之間的競爭。

目前鄉村“賄選”的表現形式主要有五種。從候選人層面分析，主要有三種。第一種，常規式“賄選”。主要采用物質利益作為賄選手段，具體表現為“錢”“物”“請客吃飯”等。相對于之前送米、面、油等，請客吃飯在當下顯得更為“流行”。第二種，集團式“賄選”。主要體現在利用“宗派”關系或者“利益”關系進行“賄選”，利用家族人數優勢選取本族人當選村干部。相對于“宗派”式賄選，現在很多地方基層選舉形成了不同的“利益團體”，這些小團體由于各自利益發展需要，為了牟取更多的經濟利益拉幫結派，通過謀得村干部職位進一步鞏固自己的利益。第三種，強制力式“賄選”。發生在偏遠地區，主要采用暴力手段逼迫村民投票，具有一定的“黑惡勢力”色彩。從投票人自身角度分析，主要有兩種。第一種，被動式“賄選”。此種現象在農村較為普遍，選民并不熟悉候選人的具體情況，自己并無意愿投票，有時甚至認為誰當選都一樣，并不能給自己帶來相應的“好處”。第二種，代理式“賄選”。原則上村民選舉過程中一人一票，由于部分村民識字不多、務工或者臥病在床等，常常委托其他村民代寫，這就為“賄選”的發生提供了一定的便利。

基層“賄選”問題對當下基層自治的有序開展具有很大的負面影響。第一，嚴重影響基層民主政治建設。影響了基層村民自治的正常運轉，將基層民主政治變成了“權力的游戲”。這種將基層民主政治“利益化”的方式，不僅違背了選舉的民主精神，違反了相關法律法規，還嚴重挫傷了村民的積極性。通過“賄選”產生的領導干部是對真正有才華、辦實事的人才的“否定”，會使基層黨組織的戰斗堡壘作用喪失。第二，嚴重影響基層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通過“賄選”獲得領導職位的村干部，本質上是“為私”而不是“為公”，以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為根本目的。對于他們而言，收回“賄選”成本是首要目的，他們利用“賄選”獲得職位后，想方設法以權謀私，為“親信”謀利成為他們的“分內之事”。村民選出自己心目中的“當家人”是為了集體利益，但通過“賄選”方式“買”到官位的人卻忙碌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這樣必然會激化干群矛盾，影響農村的社會和諧穩定。第三，嚴重損害基層黨組織的形象，助長不正之風。基層黨組織在選拔黨的基層骨干時無法根治“賄選”問題，損害了黨和政府在村民心目中的形象，稀釋著黨在基層的領導作用。由“賄選”問題而引發的基層貪、腐助長了基層的“歪風邪氣”，將基層黨的政治生態搞得“烏煙瘴氣”，產生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

基層“賄選”不同于以往民眾賄賂上級官員，而是以“官賄民”的形式存在。從基層民主政治的發展來看，此現象的出現具有一定的歷史性和現實必然性，從長遠來看必然會隨著民主發展程度的提高而走進歷史“博物館”。

二、“賄選”問題產生的內在機理

基層“賄選”問題關乎基層治理成效和基層民主政治的穩定發展，要深刻認識其產生的內在機理， 并在此基礎上找原因。基層“賄選”的原因很復雜，它是由經濟、文化、政治、社會等方面因素綜合作用所產生的。

（一）經濟因素

“賄選”問題的產生與基層的政治利益和經濟利益密不可分。“賄選”人通過不正當手段獲得一定的政治權力，同時也得到了對村集體經濟資源的控制權。在基層治理過程中，村干部作為基層黨組織的主要力量，在公共資源的分配上具有一定的“話語權”“決定權”，不僅從體制內獲得個人利益，還利用職位上的便利來謀取利益。基層權力的高度支配性以及職位所帶來的巨大尋租空間吸引著越來越多的人走向“賄選”之路。在經濟利益驅使之下，村民很容易受到眼前經濟利益（錢、財、物、請客吃飯等）的誘惑接受賄選者的“糖衣炮彈”。

（二）文化因素

由于宗族觀念在我國農村占主導地位，相對于城市來講，“人情”在基層治理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在傳統的農村，主導村民行為的不是法律、制度，更多的是按照親疏關系來決定自己的行為方式。在宗族文化的影響之下，“人情”成為村民的至高理念，在重大事項的決定中，“人情”往往成為一種“交換工具”，這就為農村“賄選”滋生了一定的文化土壤。村民之間的關系往往通過血緣、婚姻來維持，因此，公平、公正的選舉程序在復雜的人情關系之下被擊得粉碎。

（三）政治因素

政治因素是導致基層“賄選”問題產生的重要因素，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第一，相關法律制度不健全。在《村委會組織法》中所涉及的“賄選”問題不明晰，比如如何認定“賄選”行為，對“賄選”行為的詳細懲罰措施等，實際操作起來有難度。由于相關法律制度不健全，在“賄選”行為的“認證”方面比較困難，因為“賄選”行為本身具有一定的隱蔽性，為后期的調查取證帶來一定的難度。此外，法律對行賄者的懲罰相對較輕，比如目前對行賄者的懲罰僅僅是取消選舉結果，并給予相應的罰款，這種“輕描淡寫”的懲罰力度并沒達到懲罰的目的。第二，選舉監督制度不完善。目前，從基層選舉的現狀來看，監督在選舉的各個環節并沒有發揮太大的作用。村民的監督權因沒有具體的法律保障而難以有效落實，所謂的監督權成為“空中樓閣”。部分地區的鄉鎮干部與村干部形成相互勾結的利益團體，對選舉結果暗箱操作，導致選舉結果不公平、不公正。農村地區社會輿論和新聞媒體尚未形成一定的影響力，輿論監督實效并不明顯。第三，村民民主意識淡薄。村民同意接受“賄選”者的不當要求而“出賣”自己手中的選票，這與村民民主意識淡薄是分不開的。村民民主意識淡薄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制度完善程度等因素都會對村民的民主意識產生一定的影響。

三、防范“賄選”的應對之策

基層“賄選”問題是阻礙鄉村振興戰略的“攔路虎”，嚴重侵蝕基層政權的穩固發展。因此，我們要根據基層“賄選”問題發生的內在機理采取相應的對策。

（一）加強宣傳教育，積極弘揚社會正能量

傳統的文化觀念在農村由來已久，農民長期生活在“關系社會”中深受“人情”關系的影響，從農民頭腦中去除“賄選”思想需要久久為功。首先，政府部門應加大宣傳力度，通過電視、廣播等媒介向村民宣傳基層民主的重要性，尤其要向村民講清楚手中“選票”的意義與用途，讓他們認識到選舉工作不是“兒戲”，而關乎自己切身利益，影響全村的發展。其次，上級部門和村委會還可通過民主生活會或者舉辦大型講座，對典型“賄選”案例進行反思，讓廣大村民提升防范能力。最后，政府部門應采取靈活多樣的形式，對村民進行民主思想教育宣傳，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內化于心外化于行，在全村形成良好的社會風氣。

（二）完善有關基層選舉的法律法規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法治在國家治理中的作用，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離不開基層群眾的參與。針對基層出現的“賄選”問題，完善相關的法律法規是重要的途徑。首先，國家可將破壞村民委員會選舉的行為納入《刑法》和相關法律的懲治范圍，對破壞選舉的不當行為有法可依。地方政府也可以根據本地基層民主政治發展實際情況，制定相應的法規對“賄選”行為進行處罰。其次，國家應當不斷完善《村民委員會組織法》相關規定，對“賄選”行為的處罰更具有操作性，同時還要嚴格明確候選人參加基層選舉的條件和要求。比如，候選人的年齡、學歷、政治素養、個人經歷、有無犯罪記錄等。最后，應不斷完善罷免程序，罷免權是村民一項重要的民主權力，在基層民主建設過程中往往被選擇性地“遺棄”。通過完善基層的罷免程序，既可以有效地維護村民及村集體的利益，又可以對選出的村干部進行有效地監督，對“賄選”以及由“賄選”產生的負面效應能夠有效地規避。

（三）完善村民選舉的相關監督機制

在基層選舉過程中，政府部門應加大力度對選舉各個環節的監督，加快形成系統的監督體系是保證村民選舉正常開展的必然要求。首先，要完善村民監督權的體制機制，進一步強化村民的實際監督力度，村民發現“賄選”行為時可以及時向鄉鎮政府報告，甚至可以向司法機關尋求法律援助。其次，要根據鄉村實際發展情況，組建村務監督委員會，加強對村委會干部產生機制的監督力度，同時對村里的重大事項、財務狀況等進行常規化監督。最后，要發揮輿論監督、網絡監督的作用，讓“賄選”無處藏身，讓村委會選舉工作在陽光下進行。

（四）加強基層黨員干部的黨性教育

基層黨員干部作為黨的戰斗堡壘的中堅力量，對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基層黨員干部的政治素養關乎基層黨組織建設，直接決定著農村治理工作的開展，決定著村民選舉工作能否公平、公正地進行。因此，上級黨組織要加強對基層黨員干部進行黨性教育，讓他們時刻牢記共產黨人的初心和使命。基層領導干部在農村工作中應發揮先鋒模范作用，在鄉村振興中實現更大的價值。

（作者系中共中央黨校科社部博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陳文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