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與“支”：債券量詞選用淺析

摘要：在當前描述“債券”的量詞中，“只”“支”均有使用。從搜索結果來看，“只”占大約七成的比例，但從債券領域的各類文件及經過加工的語料庫來看，幾乎全部使用“只”作為債券的量詞，選用“支”的情況極少。本文從詞語內涵與淵源的角度對這兩個量詞進行了分析，發現“只”作為債券的量詞能夠得到較好的解釋。建議未來在詞典等工具書中將債券量詞的用法進行明確與統一。

關鍵詞：債券 量詞 語料庫 范疇化

目前在描述債券的量詞中，既有用“只”作為計數單位的，也有使用“支”的。如新華社在2020年發布的文章，既有《國開債作為中國境內首只人民幣債券在新加坡交易所成功掛牌》，也有《中國銀行協助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發行首支熊貓債》。若使用百度搜索引擎進行搜索，“首只債券”與“首支債券”均有超百萬條搜索結果，使用前者的數量明顯更多，二者之比約為7比3。

“只”“支”二字發音相同而含義不同，二者混用，很可能是其中一個出現了誤用。以下從實踐中的使用情況、詞匯內涵與淵源等角度對兩個量詞進行辨析，以期為債券量詞的合理選用提供參考。

實踐中兩個量詞的選用情況

（一）債券領域各類文件的選用情況

筆者查詢債券領域的正式文件等信息，發現使用“只”作為量詞占絕大多數。例如，在《關于進一步改進企業債券發行審核工作的通知》（發改辦財金〔2013〕957號）中，使用了“首只企業債券”的表述；在人民銀行、銀保監會、證監會、外匯局聯合發布的《關于規范金融機構資產管理業務的指導意見》（銀發〔2018〕106號）中，使用了“單只固定收益類產品”的表述1；在2019年證監會《關于中信證券股份有限公司發行股份購買資產申請的反饋意見》中，有“廣州證券共承銷……80只債券”；在《地方政府債券發行管理辦法》（財庫〔2020〕43號）中，寫明“地方財政部門應當合理設置單只債券發行規模”；在2022年發布的《銀行間債券市場債券借貸業務管理辦法》（中國人民銀行公告〔2022〕第1號）中，有“該只債券發行量”的表述。不過，在個別文件中，也存在使用“支”作為量詞的情況。

（二）語料庫的選用情況

前文使用了搜索引擎來搜索“只”“支”與“債券”相搭配的情況。搜索引擎是對互聯網內容的綜合檢索，已有的錯字、病句等內容只要存在，都很有可能被檢索出來。因此筆者進一步使用語料庫進行搜索。語料庫是指經科學取樣和加工的大規模電子文本庫，其中存放的是在語言的實際使用中真實出現過的語言材料，其字、詞、句等語言錯誤率較直接搜索明顯更低。

在北京語言大學語料庫中心（BCC）語料庫2中，“只”與“債”相連接可搜索到38條結果3。38條結果的詳細信息顯示，有27條來自報紙，最早一條來自1996年《人民日報》的內容；有9條來自微博；有2條來自科技文獻。“支”與“債”相連接沒有搜索到任何結果。

在北京大學中國語言學研究中心（CCL）語料庫中，“只”與“債”相連接可搜索到38條結果，來源包括《人民日報》、新華社等；“支”與“債”相連接只搜索到1條結果，來源為新華社2002年9月的新聞報道。

從語料庫的搜索情況來看，幾乎全部以“只”作為債券的量詞，選用“支”的情況極少。這與搜索引擎所反映的比例關系有所差異。

詞語內涵與淵源探析

認知語言學認為，量詞與名詞的搭配關系，實際上是量詞對名詞所代表的概念進行范疇化的反映。即在實踐中，量詞剛開始是與固定的名詞相搭配，此后搭配對象不斷擴展至與原有名詞具有相似特征的名詞。因此考量兩個量詞的選用，既應看其當前含義，也可追溯其原始含義來進行分析。

（一）“只”作為量詞

在《現代漢語詞典》中，“只”作為量詞主要針對四種情況：一是用于某些成對的東西中的一個，如兩只耳朵；二是用于動物（多指飛禽、走獸），如一只雞；三是用于某些器具，一只箱子；四是用于船只，如一只小船。從“只”的繁體字“隻”來看，意為“鳥一枚也”（《說文解字》），由此引申為雞、禽、牛、羊，乃至手、腳的數目，后續發展成為計算物體件數的單位。

有研究認為，“只”字作為量詞的四個含義主要來自兩個路徑。一是與鳥有關，之后引申為對各種動物尤其是個頭不大的動物的計量量詞。二是與成對的事物有關，從描述成對事物的量詞逐漸擴展到描述與成對事物有相似特征的事物，如從箸擴展為箭、戟乃至舟船，從盤擴展為碟子、杯、碗乃至箱子、椅子、凳子，從玉、釧擴展至釵、鈿（王曉燕，2021）。隨著用法的不斷延伸，量詞“只”搭配的物品多種多樣，越來越變成通用化的量詞，與量詞“個”類似。

（二）“支”作為量詞

在《現代漢語詞典》中，“支”作為量詞也主要針對四種情況：一是用于隊伍等，如一支軍隊；二是用于歌曲或樂曲，如兩支新的樂曲；三是紗線粗細程度的英制單位，如紗線越細，支數越大；四是用于桿狀的東西，如一支蠟燭。“支”字本意是“去竹之枝也” （《說文解字》），即離開竹莖的竹枝，由此歸納可發現，“支”側重計量桿狀、細長的物品，后衍生為對線性名詞的計量單位。

（三）債券的特征與歸類

針對上述分析，債券等金融產品更接近于物體、動物，還是更接近于桿狀、細長的物品呢？從形態來看，現代的債券幾乎都是電子化的金融產品，但歷史上實物債券的形態接近紙幣，所以早先有“一張債券”的表述，“張”包含了對其形態的描述。顯然，這里沒有形容債券是桿狀、細長的物品，運用排除法來推斷，以普通物體的特性來描述債券更為合適。

此外，有文獻指出，在南方方言比如吳語、湘語中，“只”作為量詞類似于普通話中的“個”，既可作為個體量詞，也可作為集體量詞。這與前述內涵分析有所呼應，也體現出“只”適合作為金融產品量詞的特性。因為金融產品從發行人角度來說，往往屬于個體事物，從投資者角度來說，考慮到其通常有眾多投資者，更偏向集體事物。上海有國內首家證券交易所，上海話最可能是“一只股票”用法的源頭（張軍等，2012）。由此來看，債券也是金融產品，以“只”來計數應是與此類似的情況。

小結與啟示

在當前搭配債券的量詞中，“只”“支”均有使用。盡管搜索引擎反映的情況是“支”占大約三成的比例，但從債券領域的文件以及經過加工的語料庫來看，幾乎全部使用“只”作為債券的量詞，選用“支”的情況極少。從詞語內涵與淵源的角度，使用“只”作為債券量詞也能得到更好的解釋。

當前，債券等金融產品已經大量電子化，但已有詞典對于非實體產品的量詞搭配鮮有說明性內容，導致日常“只”“支”兩個同音量詞并存使用。建議未來對相關領域加強研究探討，在權威的詞典等工具書中將債券量詞的用法進行明確與統一。

參考文獻

[1]王小美.關于量詞“枝”和“支”[J].科教導刊，2010（29）.

[2]王曉燕.量詞“只”的形成及其歷時演變[J].漢字漢語研究，2021（1）.

[3]張軍，楊振華.股票是一“只”還是一“支”？[J].語文建設，2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