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選擇、內部塑造與外在表達
——體育題材紀錄片《迎籃而上的女孩》的女性形象建構

□王真

女籃紀錄片《迎籃而上的女孩》是一部記錄中國高中籃球聯賽女子組比賽的紀錄片，聚焦西安交通大學附屬中學高中女子籃球隊，以球隊在2021年全國高中籃球聯賽中一路走來的經歷為主線，講述一群中國高中女籃孩子們通過拼搏和努力，最終贏得全國冠軍這一振奮人心的過程。[1]

《迎籃而上的女孩》中的女性群像

高中女籃運動員。曹博怡、郭曉妮、梁悅潔、徐悅悅、黑家怡等都是西安交通大學附屬中學高中女子籃球隊的隊員，她們皆為05后的高中學生，她們出身不同，性格各異，經教練到基層選材選拔而來，有的來自西安本地，有的幼年離家從外省來到西安。這些女球員與其他女高中生不同，處在青春期的她們沒有時間煲劇、愛美和早戀，訓練和學習就是她們的全部。她們為了在全國高中籃球聯賽中奪冠而每天枯燥地訓練著。

高中女籃教練。石晶是西安交通大學附屬中學高中女子籃球隊的教練，隊員們稱她為“姐姐”，是一個“人狠話也多的人”。她對隊員嚴厲且關愛，每天十幾個小時與隊員相伴，利用三年半的時間將球隊從白板帶領成陜西省第一強隊，她的目標是帶領球隊沖擊2021年全國高中籃球冠軍。作為教練的她不僅指導隊員們打球的技術，也潛移默化地向隊員們教育做人的道理。

退役女籃運動員。75歲的前女籃專業運動員韓桂葉，是石晶教練的媽媽，隊員們稱呼她為“韓奶奶”，對女兒的訓練要求很高，是一個看起來很慈祥其實很嚴厲的人，影響著女兒石晶的執教生涯。75歲已退役的她在身體允許的條件下，在女兒和隊員的訓練和比賽時堅持親自到場對隊員進行心理疏導和技術指導。

《迎籃而上的女孩》中的女性形象

05后女籃運動員：拼搏向前、青春向上。《迎籃而上的女孩》通過真實記錄西安交大附中高中女子籃球隊的隊員備戰全國籃球聯賽一路走來的足跡和心跡，全景式展現了隊員們積極向上的形象。賽場之外，她們只是一群十幾歲的孩子，會因思念父母而崩潰，會為查成績緊張不已，也會因為成績過線而興奮萬分。賽場之上，她們又褪去孩子的稚嫩，披上堅強的鎧甲，迎難而上，在球場上拼殺。她們對自己有著嚴格要求，懂得“自救”，當教練賽后總結時，她們會因為自己太想打好而沒有打好而痛惜流淚；她們不服輸，在教練的批評和比賽中越挫越勇，擦干眼淚再堅持，克服恐懼，戰勝對手，是一群拼搏向前、青春向上的05后。

教練石晶：柔美與狂野的融合。石晶教練是柔美與狂野融合的化身。賽場上，她是一個狂野的教練，去年球隊止步全國四強，她咽不下這口氣而對隊員們要求更加嚴格；籃球場邊經常能聽到她她因大聲喊話而沙啞的聲音、不留情面地直接指出隊員的問題；比賽時會因隊員發揮不好而情緒暴躁。賽場外，她也有柔美的一面。作為女兒，當媽媽生病住院時她慚愧自責，無奈沒有更多時間陪伴家人；作為隊員的“姐姐”，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想做每個隊員肚子里的“蛔蟲”，不僅關心隊員的訓練、比賽，也會照顧隊員的學習，在考前買試卷給隊員們做練習；外出比賽時，叮囑隊員睡前空調溫度不要開太高，下車前喊醒途中熟睡的隊員帶好帽子；在隊員因疫情原因放假不能回家時，向隊員敞開懷抱：“沒事，我帶你回家，我是你‘媽’怎么能不管你。”不僅如此，在石晶看來，作為球員做人永遠比技術重要，她也在言傳身教和潛移默化中向隊員們灌輸尊重與感恩的心理，叮囑隊員放假回家一定要幫助家長做家務，會在韓奶奶生病住院無人問候時大動肝火，教育隊員們要懂得感恩。她用不一樣的溫柔與隊員相處，是隊員的教練、姐姐，也是隊員們的人生導師。

75歲韓奶奶：積極老齡化的表率。75歲的前專業籃球運動員韓奶奶仍堅持在籃球場上發揮余熱，為老年人積極生活做出了表率，雖退役但不退休，退役后石晶和隊員的每次訓練和比賽都堅持親自到場，會對石晶的指導方式給出建議，也會時刻關系隊員的學習和訓練情況。有的隊員因疫情無法回家過年時，韓奶奶把她們喊到家里一起吃團圓飯；有的隊員因為訓練的壓力而低落時，韓奶奶又會上前輕言細語給予安慰。在彼此互動中，與隊員們建立了起家人般的情感，是隊員們成長路上的心靈導師，也是球隊成長的幕后英雄。

《迎籃而上的女孩》中的女性形象建構

人物選擇：隊員與教練復合化。與傳統影視作品單一主人公或多重主人公不同，《迎籃而上的女孩》在主人公的選擇上，采用的是復合主人公[2]的設置，即05后女籃隊員與她們的教練組成的復合群體，他們有著一個共同的目標，就是在2021年全國高中籃球聯賽中奪冠。雖然從片名《迎籃而上的女孩》上看，片中的主人公是女籃隊員，但是在這群05后女孩的訓練、比賽、生活中，有一位比父母陪伴女孩時間更久的人便是教練。教練在女孩的成長中扮演著不可缺少的角色，有女孩們出現的地方就有教練的存在，她們在為了贏得全國高中聯賽冠軍這場戰役中齊心協力、相互成就，她們的動機、行為和結果都是相通的，因而女籃隊員與她們的教練共同組成了該片的復合主人公。

不同于其他聚焦名人的紀錄片，《迎籃而上的女孩》重點關注群體層面，以高中女子籃球隊切入點，通過女籃球員和教練的視角，在集體生活訓練中將普通人物、鮮活的故事，用最真實的訓練、比賽、生活常態刻畫了女孩青春期的心理變化，不言而喻地展現了女孩們拼搏奮進、吃苦耐勞，教練堅強樂觀、敬業無私的品質。

內部塑造：矛盾與沖突故事化。人物真相只有當一個人在壓力之下做出選擇時，才能得到揭示。壓力越大揭示越深，該選擇便越真實地表達了人物的本性。[3]《迎籃而上的女孩》分別以《啟程》《天賦》《勇氣》《夢想》《姐姐》《要贏》為主題，通過對現實生活的取材，利用“故事化”的情節設計，展現出人物與和生活之間的沖突與矛盾，在沖突與矛盾之下，揭示人物的本性。

處在青春期的女籃隊員們面對的困惑最多，是片中矛盾沖突最多的一個群體。首先，內心沖突——幼年離家，思念父母。12歲離家去西安的曹博怡與父母相處時間很少，也不知怎么溝通，想念父母情緒幾近崩潰，鼓起勇氣給爸爸打電話說完“爸爸你來看看我唄”后直接將電話掛掉，等爸爸再回電話過來時卻只有簡單的三個字“沒事了”；過年時，當本地的隊友都各回各家，因疫情原因回不了家的曹博怡對自己何去何從陷入沉思；高考時隊友的媽媽過來陪伴，曹博怡卻因媽媽沒有過來陪伴而失落有情緒……種種情況之下，女孩們的內心接受著親情與現實的考驗，一方面女孩們希望有父母在身邊陪伴，另一方面因為父母遠在他省不方便陪伴，女孩們只能強忍思念，這也造就了女孩們過于獨立且缺乏安全感的性格。其次，心理與身體的沖突——求勝心與傷痛。對于運動員而言，傷病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女孩們也時刻經歷著求勝心與傷痛的考驗。在與西安鐵一中學的基層賽決賽中，為贏得比賽的勝利曹博怡腳腫了一圈，依然堅持在場上打，每當教練問“可以嗎？很疼嗎？”，她總是回復“行，我沒事！不是特別疼。”在傷痛的考驗之下，女孩們的求勝心戰勝了傷病的疼痛，也展示了女孩們吃苦耐勞的品質。最后，自我與他人的沖突——經驗不足與對手強大。因對手的強大而心生畏懼的徐悅悅壓力大到哭出來才能釋放，因害怕打不好而陷入“死循環”的梁悅潔被要求離隊后而游蕩球場，因缺少信心無法全身心打球而被訓斥的郭曉妮，對于一個比賽經驗不足的球隊，強大的對手令女孩們心存畏懼，缺乏自信。但也正是在這樣的重壓之下，女孩們別無選擇，迎難而上，在與對手的一次次交鋒中戰勝對手，樹立信心，最終獲得全國冠軍，也展示了女孩們為夢想拼搏、永不言敗的特質。

對于教練石晶而言，她所面對的主要是家庭與事業的沖突。作為一名僅組建四年的球隊教練，石晶僅用三年半的時間將西安交大附中女子籃球隊從白板帶領成陜西省第一強隊，進步速度之快全國沒有球隊能敵。而成績的取得是石晶“賣命”干出來的。她每天十幾個小時與球員訓練、生活在一起，每個球員最初都的叛逆期，令做了十幾年教練的石晶內心傷痕累累，每年都有幾十次甚至幾百次的想放棄的想法。且教練的工作讓她基本陪不了家人，分區賽前媽媽生病了，一邊是即將到來的分區賽，一邊是生病的媽媽，她忙得兩頭顧不過來，也還是先進行完一天的訓練計劃后才趕往醫院。面對事業與家庭的重壓，石晶的第一選擇還是球隊，其中的辛酸與無奈使她終于在韓奶奶生病住院竟無一人關心慰問時大動肝火，在聲淚俱下的控訴中釋放：一方面是對因為工作無暇照顧家人的自責，一方面是對球隊付出得不到回應的氣憤。親情與事業的沖突之下，石晶拼命、無私的形象更加立體。

擺在韓奶奶面前的一個客觀問題就是身體與心理的沖突。籃球運動員出身的韓奶奶心系籃球事業，隊員們的每次比賽和訓練都出現在球場上是她的內心所愿，但由于身體的原因，七十多歲的她不得不缺席一些訓練。只能趁隊員推著輪椅接她出院時問問隊員訓練的近況，回家后和石晶交流隊員們的短板并對石晶的指導給出建議。身體的不給力，讓奶奶在對籃球事業的追逐上不得不有所束縛，也正是在身體與心理的對抗之下，向觀眾呈現了一個無所畏懼、執著奉獻的老一輩籃球人形象。

外在表達：視聽語言多樣化。與傳統人物紀錄片不同，《迎籃而上的女孩》中視聽語言的運用不僅僅簡單停留在對畫面景別和解說詞的處理，片中視聽語言更加多樣化，對片中女性形象的外在表達也起到了錦上添花的作用。

一、第一人稱的旁白介入敘事，揭示人物的外在特征與內在心理。[4]語言是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元素，它能準確地體現人物的性格特點。旁白是紀錄片《迎籃而上的女孩》中應用比較獨特的一個元素，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中發揮了明顯的作用。在整部紀錄片的敘事中，旁白貫穿了始終，與情節的發展保持著一致的步調。故事的一開頭就使用了旁白，從這個旁白所代表的主人公是高中女籃隊員里的一員，隨后在介紹隊友、教練、教練的媽媽時，都使用了旁白。

旁白：這不是我，這是大寶。……今年高三，在我們隊打后衛，是我們隊的絕對主力。

旁白：這就是石晶教練，我們叫她“姐姐”，一個人狠話也多的人。

旁白：我們不僅有個教練，我們的教練還有個教練。……這是姐姐的媽媽，前女籃專業運動員，今年75歲，我們叫她“韓奶奶”。

旁白：這是曉妮，我們的隊長，隊里人緣最好的就是她。

……

用主人公的旁白介紹片中的其他人的方式，可以使觀眾在對人物還沒有很深認識的前提下先形成初步印象，簡潔明了的旁白向受眾交代了人物的史前和性格特征，讓受眾對片中的人物形象有了初步判斷。此外，旁白的使用，直接透徹地向觀眾揭示人物的內心世界。影視畫面在表現人物的行為、狀態等外部信息時顯然游刃有余，但卻很難透徹到位地展現人物復雜的內心世界。在文學作品中，由于文字具有直接且準確的表述作用，在表達人物的思想活動和內心世界時，常用心里描寫的表現手法。某種程度上，旁白和文字的表達方式有著相似之處。[5]《迎籃而上的女孩》巧妙地將“心理描寫”運用到片中，把文字轉化成語言，采用“畫面+旁白”的表現手法，直接而透徹地揭示人物的內心世界，達到了同樣的效果。韓奶奶突然生病住進醫院，姐姐連軸轉，忙完球隊的訓練后，在醫院關門前趕到病房，此時旁白“一邊是即將到來的分區賽，一邊是住院的奶奶，姐姐忙到兩頭顧不過來，卻沒有人在此刻給她一個擁抱”，向受眾呈現了一個心系女籃，因工作而陪不了家人的敬業奉獻的姐姐，一個身心俱疲也要自己扛的堅強的姐姐。奶奶生病，只有郭曉妮給韓奶奶發了微信問候，姐姐因為隊員只得到不付出而對隊員進行批評教育，隊員各個低頭流下眼淚，（旁白）“姐姐罕見地在我們，面前流了眼淚，曉妮作為隊長，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揭示了姐姐因為隊員不懂感恩而恨鐵不成鋼的心理，也表現了曉妮因沒發揮好帶頭作用而自責與慚愧心理活動。由此，進一步加深了受眾對角色的認識。姐姐是一個心中有大愛的人，曉妮是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球隊隊長。

二、動漫的使用豐富人物形象的表現力。動漫的使用是片中又一極具特色的設計，片中在情節過渡時多處使用了動漫的形式，盡顯年輕化，也與05后女籃隊員們年輕活力的形象相得益彰。如開頭在呈現普通高中生活、我的高中生活與我的隊友時借助的都是動漫的形式，形象的動作、立體的人物形象、有節奏感的動畫切換，給觀眾帶來仿佛女版《灌籃高手》的視覺體驗。此外，動漫部分對細節的精致處理也精準恰當地刻畫了某一時間人物潛在的內心活動。在表現隊友們過年放假都各回各家，曹博怡因疫情原因沒法回家時，運用的與是動漫的形式：大街上張燈結彩，空無一人，曹博怡一個人抱著籃球垂頭喪氣地走在大街上。漫畫通過場景的色彩設計、人物的動作和表情的細節設計，形象地再現了曹博怡此刻的內心活動，用城市的空曠與喜慶氛圍襯托出曹博怡內心的孤寂，突破了畫面的限制，增強了人物形象的表現力。

結語

《迎籃而上的女孩》以精細的記錄和制作講述了三個不同年代、不同身份女性的生活及其家庭之間的情感表達，具有濃烈的生活氣息和強烈生命意識，在刻印她們榮光與夢想的同時也展現了她們頑強的拼搏風采：年輕隊員奮進抒寫青春、中年教練兢兢業業陪伴隊員成長、老一輩籃球隊員發揮余熱為隊員助力，不同年代女性的思想、情緒和美在追逐籃球夢的過程中得以呈現。她們是運動場上眾多運動員的縮影，反映了新時期中國女性獨立頑強、自信昂揚的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