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培
在短視頻龐大的用戶群中,大學生逐漸成為一支主力軍,短視頻的普及使大學生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的同時,也導致了一些大學生沉溺其中難以自拔。本文認為拉康的鏡像理論正好為解讀短視頻中創作者與受眾的關系提供了一個極富啟發性的認知視角。
鏡像符號。“鏡像理論”這一概念是法國精神分析學家拉康對主體建構作出的總結,該理論伴隨著兩個重要支撐條件:自我認同與自戀,是指嬰兒在出生幾個月時就有了對自己身體和外部世界的意識,直至6-18個月后逐漸產生主觀認識,也是在該階段,嬰兒在鏡像和周圍人的識別下找到了自己身體的統一性和整體性,對自己的鏡像產生了自戀性的識別。從鏡像階段開始,人們就一直在追求某種作為自我的形象,即主體識別鏡像時所發生的轉換,鏡像認同是欲望的投射,而理想的“我”是沿著想象的路徑獲得的。
鏡像符號與短視頻。在新媒體時代,整個社會生活顯示為一種巨大的景觀積聚,尤以媒介的迅速發展為背景,視覺狂熱與影像增殖既推動了視覺文化的崛起,也促進了凝視理論在照片、電影、電視、廣告等媒介中的顯現。在碎片化時代,銀幕前的觀眾與鏡子前的嬰兒有著驚人的相似性,受眾用短視頻代替了傳統的圖文閱讀,通過屏幕實現自我的幻想,在與主體的不斷對抗中將短視頻看作追求理想身份的典型,以滿足自我的視覺渴望。
屏幕中的理想自我。在虛擬空間和大眾想象的雙重影響下,人們通過屏幕上呈現的畫面找到另一個自己或理想的自己,這種碰撞所產生的同一性被稱為“格式塔視覺”。從媒介身份建構的角度來看,創作者在社交媒體上發布的作品通常都是為了展示理想化的自我,以及實現他人對自身認同的愿望。短視頻平臺的出現充分滿足了受眾的自我需求表達,為情感共鳴提供了強力支撐,構建了一條完整的互動鏈,屏幕上的鏡像對于研究大眾自我呈現的新特征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生活中的他者凝視。鏡像理論對“凝視”存在兩種不同的解釋,其一是我在看,另一種是我被他者看。前者是受制于“我”的凝視,基于“我”的想象和解讀,可以概括為對自我形象的定義和評價;后者則認為對他者的凝視會使主體對自身產生質疑,從而產生自我意識機制,促進主體自我形象的建構。凝視是衍生作品的內在動力,從某種意義上說,創作者樂于被注視和參與,但凝視所引起的過度關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數字技術對人類精神世界的掩蔽,短視頻創作者過于沉溺因他者的認同與肯定所帶來的雙重的虛假的快樂。
短視頻與短視頻迷。杉德衛斯認為“迷”是固定地、有規律地、情緒性地投入一個文本,此文本來自書籍、電視劇、電影、音樂等,任何流行符號皆可。短視頻的碎片化特征不僅使受眾對其產生依賴,甚至使部分受眾在生理和心理上對其產生了迷戀,因此“短視頻迷”是指那些對短視頻情有獨鐘,并且有規律、有感情地投入到短視頻中的特殊受眾群體。目前,短視頻逐漸成為“短視頻迷”獲取快樂的直接方式。然而,錯誤認同也是一個逐漸迷失自我的過程,娛樂至上的視頻內容導致“短視頻迷”陷入對鏡像的迷戀和錯誤的認知困境。
由于大學生這一群體對短視頻的認知帶有強烈的主觀意識,筆者將采用半結構式的訪談方式對某大學部分短視頻成癮的大學生進行深度交流,以獲取更加詳細的資料,并聚焦如下問題:第一,大學生觀看短視頻的基本概況;第二,大學生觀看短視頻的動因及其影響;第三,大學生與短視頻之間的關系。本文試圖用鏡像理論來闡述大學生沉浸在短視頻世界的內在動因與他們的情感需求之間的重要關聯性。本次研究的部分訪談對象基本情況及部分談話內容如下所示:

表1 部分訪談對象基本情況

表2 部分談話內容
大學生自我呈現中的情緒表達。在訪談過程中,筆者發現大學生將與他人的社交互動視為一面“鏡子”,通過瀏覽短視頻來反觀自己,表達和釋放自己的情緒。大多數大學生認為短視頻呈現的內容主要是正面的,而這種積極的情緒很大程度上來自于大學生與生俱來的勇于追求新事物的精神。作為溝通的橋梁,短視頻平臺鼓勵人們表達自己的情感,并“鼓勵”他人,這些積極的、正面的形象表明,大學生可以在現實生活中找到幸福感。筆者在深度訪談中問及“您認為看短視頻對你的現實生活有什么影響”時,受訪者紛紛給出了類似的答案。部分如下:
“我在抖音上看到很多有意思的視頻,見到了沒去過的地方,也聽到了沒聽過的音樂。而且,我也會自己拍短視頻分享身邊的事情,網絡上的人也可以和我一起感同深受人和事。”(訪談編號:2020006)
“有時候在視頻里看到別人開心的故事自己也覺得開心,會有一種治愈感。”(訪談編號:2020007)
“我用抖音已經很多年了,最初的目的是覺得流行,好像每個人都在玩這個,后面逐漸發現當生活中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它會帶走我的不開心,第二天能再滿血復活。”(訪談編號:2020004)
大學生在短視頻中的自我表達是呈現多方面的,技術門檻的降低為大學生自由表達敞開了大門,短視頻平臺成為他們釋放壓力的渠道,從本質上來看,“視覺文化”拓寬了藝術的創作手段和表現力。娛樂和放松往往是大學生使用短視頻緩解壓力的顯性要求,從調查中不難發現,不同學生在回答自己最喜歡的視頻類型時存在顯著差異(“短視頻迷”觀看短視頻內容情況如下)。為了獲得心理愉悅和治愈感,女大學生普遍喜歡觀看化妝、旅游、寵物等視頻,而男大學生則更喜歡技術性強的視頻。短視頻作為一種新的文化傳承,文化產品創造者所創造的短視頻有其獨特的觀點和價值,滿足了青年群體表達自我和追求歸屬感的精神需求。

表3 “短視頻迷”觀看短視頻內容情況
虛擬世界的身份認同。短視頻的多樣性吸引越來越多的大學生參與其中,由旁觀者轉向參與者。每個人都是生活的敘述者,大學生美好的校園生活為短視頻平臺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大學生往往渴望在短視頻中展示自己,別人也渴望在其他人的短視頻中找到自我,就像訪談編為2020005的同學說的那樣:“從小到大,我們都是在‘別人家孩子’身邊長大的,我也希望能有個地方可以證明自己。”正是這樣一種平民式互動體驗的原始情感讓大學生深陷其中無可自拔。
一方面,大學生擁有自主的生活和獨立的思維,這也是他們成為短視頻忠實用戶的客觀因素。這個群體追求個性化發展,而短視頻的虛擬世界恰恰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充分展示自己的舞臺。另一方面,短視頻的創作往往是在諸多觀眾的凝視下完成的,作品代表了他們對這個世界以及當下主流時尚的解讀,這種文化表象是當今社會價值觀的一種重要映射,短視頻平臺中的點贊功能正好充分體現了這一現象。短視頻平臺為用戶創造了一個完整的互動儀式鏈,在同一個領域共享視覺符號,尋求身份認同,受到他人的贊同,獲得對自我價值的肯定分。
不切實際的網紅幻想。在傳統媒體向全媒體轉型的過程中涌現出大量UGC內容,意見領袖的身份逐漸轉變為偶像化身份,成為信息傳播的主體力量。“網紅”隨著這種變革蜂擁而至,并掌握著更多的主動權,可以通過生產優質的內容吸引粉絲,不斷擴大影響力和號召力。因此,“靠直播賺錢”也成了不少大學生的就業方向。
想象的映射會讓受眾無意識地把“網紅”這一角色看作自我的化身,如果把觀看短視頻的觀眾看為B,把網絡紅人看為b,現實生活的鏡像看為A,網紅所反映的鏡像看為a,那么觀眾B借助短視頻中營造出的“理想自我”網紅b來實現身份認同,并通過獨特的人設、特殊的風格構造出一個理想的形象a,從而實現自我在現實世界中夢想的網紅鏡像A(如下圖所示)。

鏡像關系圖
如訪談編號為2020009的同學所說:“感覺如今當網紅門檻越來越低,唱一首歌、跳一段舞,哪怕只是簡簡單單地回眸一笑,只要遇到了合適的時機,都有可能成為網紅。”如今快餐式消費文化證明了互聯網思維,網紅現象說明短視頻平臺為人們提供了一個充分展示和表達自我的平臺。無論是精神層面還是物質層面,都對公眾的生活尤其是大學生的學習和生活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以往的研究簡化了短視頻與“短視頻迷”之間的關系,將后者看作是前者的生產機制,并且將“短視頻迷”沉溺于虛擬世界視為一種潛意識的被動行為和放縱,但在“短視頻迷”主動選擇觀看短視頻的本質問題上缺乏社會學思考。
本文基于鏡像理論打破了這一刻板的理解,通過研究發現短視頻之所以在大學生群體中呈爆炸式傳播,一方面與短視頻平臺的精心包裝以及不同于傳統媒體的敘事風格有關,另一方面短視頻創作者和受眾都可以在銀幕鏡像中尋找到自己的所需,欲望與心理的寄托驅使他們沉溺于短視頻所構建的虛擬世界。總的來說,大學生沉溺于短視頻與對現實生活的情緒表達、虛擬世界中的身份認同、網紅的不切實際幻想等因素是密切相關的。短視頻及其衍生產品彌補了其特殊社會化過程中的情感缺口,為大學生提供了情感支持。
麥克盧漢所描述的“地球村”從理想轉變為現實,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正在消失。不可否認的是,短視頻平臺為大眾提供了更加便捷的交流渠道,為大眾帶來了豐富多彩的表演舞臺,但同時也讓一些大學生沉迷其中,無法從虛擬世界中解脫出來。隨著互聯網技術的快速發展,自媒體平臺的層出不窮,平臺內容質量參差不齊。因此,需要監管部門的有力監督,更需要每一個大學生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只有這樣才能促進短視頻產業的健康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