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經濟背景下推行央行數字貨幣的挑戰及其應對*

楊 碧 琴 何 紹 福

在經濟學領域，數字經濟是新時期在大數據技術的引領下，人們結合數字化信息技術對大數據信息進行識別、選擇、過濾、存儲以及使用的新經濟形態。但有學者認為凡是直接或間接以數據為資源、以信息通信技術為支撐的產業都可以納入數字經濟范疇，如“物聯網技術”“云計算”“人工智能”“區塊鏈”等。

在數字經濟的帶動下，數字貨幣應運而生。英格蘭銀行將數字貨幣定義為中央銀行貨幣的電子形式，個人、家庭和企業均可以通過數字貨幣實現交易和儲值。我國將數字貨幣定義為由中國人民銀行發行的，由指定運營機構參與運營并向大眾兌換的，與紙鈔和硬幣等價并具有價值特征和法償性的可控匿名的支付工具。近年來，世界各地金融機構普遍推行數字貨幣。2019年，我國央行將數字貨幣與電子支付工具實現了充分結合，率先搭建了數字貨幣貿易金融區塊鏈平臺；2022年北京冬奧會首次投入使用數字貨幣技術，為世界各國運動員提供了便利的支付方式。但數字貨幣的發展也存在著一定的風險，各國需對推行數字貨幣帶來的挑戰進行準確的預判和防范。

一、國內外數字貨幣發展現狀

1.數字貨幣與經濟發展

數字貨幣的產生和發展對經濟社會發展產生了非常大的影響，在經濟領域掀起了貨幣改革的浪潮，創新了支付手段。Chen Hongyi和Siklos Pierrel對央行數字貨幣展開分析，認為數字貨幣對宏觀金融產生的影響較為顯著。通過對數字貨幣的觀察，他們認為現階段央行數字貨幣的發展面臨著技術、法律、政治等方面的挑戰和約束。雖然央行的數字貨幣不會帶來較高的通貨膨脹，但仍存在一定的穩定性風險，需要加強監管力度。Wilkins Carolyn A認為央行數字貨幣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幫助銀行緩解現金流動性不足問題。Ferrari Massimo等人系統解釋了數字貨幣、開放經濟的概念，認為數字貨幣有助于提高經濟的開放程度，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增加世界各國的經濟往來和聯系，但是這種影響的大小，還要取決于數字貨幣的技術水平高低。何德旭和苗文龍認為數字貨幣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經濟改革的進程，目前世界各國通過建立數字貨幣聯盟等積極發展緊密的經濟合作關系，但其在使用規則等方面仍有待完善。柏建成和何田等人從區塊鏈的角度對數字貨幣展開分析，認為央行等金融機構在使用數字貨幣時應及時預判潛在風險，避免給金融市場帶來不穩定性。

2.數字貨幣與傳統貨幣

有學者認為數字貨幣的產生和發展會對傳統貨幣形成一定的沖擊。Jun Jooyong和Yeo Eunjung提出，將數字貨幣作為央行的法定貨幣，在一定程度上會降低消費者對傳統活期存款等的需求，極易引發銀行貸款回報率的提升。他們認為數字貨幣極易破壞銀行的穩定性，甚至會對傳統貨幣產生顯著的負面影響。也有學者認為數字貨幣與傳統貨幣掛鉤，可以讓傳統貨幣在原有的基礎上繼續發揮其功能。Edwards Sebastian以美元、歐元等為對象進行研究，提出從長遠看數字貨幣與傳統貨幣保持共存關系，二者之間不存在替代關系。還有學者從不同角度給出了自己的觀點。戚聿東和褚席提出推動央行數字貨幣政策的發展，應不斷完善監管條例，加大監管力度，從源頭上杜絕國際私人數字貨幣對我國傳統貨幣造成的不良影響。劉津含和陳建認為要最大限度發揮數字貨幣的功能，不僅要對潛在風險進行預判，更要在預判之后采取科學的解決辦法，有效防止危害的發生。烏爾里希·賓德爾和王瑞等人認為央行的數字貨幣體系包含雙層利率體系，要更好地監控數字貨幣的使用。

3.數字貨幣與信息安全

二、推行央行數字貨幣的優勢和意義

1.數字貨幣的優勢

2.推行數字貨幣的意義

第一，推行央行數字貨幣有利于改善資金甚少流入實體經濟而在金融機構之間流轉的情況，有利于擺脫逆周期工具失效的金融困境，有利于提升貨幣政策改革效率。其一，推行央行數字貨幣有利于均衡利率，穩定信貸息差，進一步提高金融市場對貨幣政策的敏感性，增強貨幣傳導機制的有效性。數字貨幣的興起有利于激發人們的投資意愿，擺脫逆周期工具失效的金融困境。其二，央行能夠利用數字貨幣這種新型貨幣政策工具的技術優勢對經濟需求進行有益探索，并且針對經濟情況調整相應的貨幣政策，使得貨幣政策效率得到進一步的提升。

第二，推行數字貨幣有利于動搖發達國家在國際跨境支付體系中的壟斷地位，從而加速人民幣的國際化進程。其一，我國中央銀行數字貨幣的推行得益于我國經濟實力的增強與全球地位的攀升，將為人民幣國際化打下堅實的基礎。其二，傳統跨境支付需要通過國際結算機構來實現資金的流通，而中央銀行數字貨幣的推行將使相關數據傳輸不再依賴于SWIFT等機構，有效突破西方發達國家在該領域的壟斷，有利于打破跨境支付壁壘。其三，中央銀行數字貨幣推行過程中的技術創新和流通優勢，有利于進一步提高人民幣在國際上的吸引力，從而推動人民幣的國際化進程。

第三，推行數字貨幣可以更好地為社會廣大群體提供有效的金融服務，有利于進一步打擊金融相關的犯罪活動。基于平等要求和商業可持續原則，央行數字貨幣可為能夠擔負金融服務需求成本的社會廣大群體提供有效的金融服務，社會廣大群體能夠借助數字貨幣的技術創新和優勢，更加有效地掌握經濟往來信息。中央銀行數字貨幣交易方式能夠使更廣泛地區的更多人群用相對更低的成本來獲取信息，并使用軟件集合體的相關服務，數字貨幣服務使用門檻的降低將大大提升金融服務的普惠性。此外，鑒于中央銀行數字貨幣的技術特點，其匿名是可控的，相關金融機構能夠對整個貨幣流通過程展開有效監控，這既可以保障用戶的隱私信息數據安全，又能夠幫助相關部門有效監管經濟往來信息，打擊金融違法犯罪行為。

三、數字經濟背景下推行央行數字貨幣帶來的挑戰

1.對央行貨幣政策的制定與實施帶來的挑戰

第二，給國家有關資金流動、集中和分配體系帶來挑戰。其一，央行數字貨幣的推行有可能導致其與商業銀行之間的關系在一定程度上發生改變，存款可能從商業銀行流向以往并不負責具體金融業務的中央銀行。若人們將大量在商業銀行中的存款兌換成數字貨幣，就會對商業銀行帶來不利影響。其二，在我國現行存款保險制度下，一旦出現經濟大幅波動，人們就會嘗試兌換更多的數字貨幣，最終將風險轉移給中央銀行。其三，中央銀行數字貨幣的推行還有可能引發商業銀行在新領域的不良競爭，最終會對金融服務普惠目標的現實帶來消極影響。商業銀行在技術效率和市場認可度均較高的情況下，容易形成壟斷局面，反過來會對中央銀行數字貨幣的推行帶來不利影響。

2.對貨幣流通環境的改善帶來的挑戰

第一，數字貨幣的流通推廣依賴移動終端設備和應用場景。其一，對移動終端設備的依賴程度構成數字貨幣流通推廣的重要約束條件。《2021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的數據顯示，2021年我國手機上網人數為10.29億，這意味著還有一部分人沒有使用移動終端設備接入互聯網。這其中絕大部分是老年人與兒童，由于年齡原因他們在獲取新知識的動力和能力上都有所欠缺。同時我國區域經濟發展不均衡格局將長期存在，也對移動終端設備的普及率產生影響。數字貨幣的推廣與移動終端設備息息相關，所以少數群體在移動終端的高難度和高成本準入是推廣數字貨幣過程中不容忽視的問題。其二，應用場景與人們支付習慣的匹配程度影響數字貨幣的流通推廣。使用沒有實物形態的數字貨幣是否符合當下人們的觀念和習慣，人們在使用時是否愿意付出相應的時間成本去學習和適應新技術帶來的新系統，都會對數字貨幣的流通推廣產生影響。

第二，數字貨幣的推廣有可能對傳統金融機構和電信運營商帶來一定的負面影響。其一，新技術的使用必然新增傳統金融電信機構在的軟硬件上的問題，導致運營成本增加，且新、老系統之間還存在兼容性等技術性難題，整合維護新老系統的兼容問題無疑進一步增加運營成本，對防范技術漏洞也提出新挑戰。其二，使用新系統必然要加大對新技術人才的培養投入，人力資本投入、涉密管理難度增加也會相應增加金融電信運營成本。

3.對法律制定與法律監管帶來的挑戰

第一，立法支持不足產生的挑戰。其一，中央銀行發行數字貨幣需要立法支持，但目前還沒有明確立法對數字貨幣法定地位進行闡釋。其二，人民幣作為法定貨幣可以在中國境內對所有公私債務進行支付，但由于缺乏立法支持，目前數字貨幣仍不具備債務清償的權威性，可能會由于安全問題遭到拒收。其三，由于缺乏立法支持，中央銀行數字貨幣在技術形態上僅僅是一串經過加密的字符，一串具有價值的字符串在所有權轉移方面可能會遇到法律支持的相關問題。

第二，法律監管無效產生的挑戰。其一，數字貨幣在跨國交易中具有“去中心化”和“去身份化”的技術特點，有關部門和機構很難對其實行有效監管，各國央行之間也難以達成統一的全球監管標準。其二，由于缺乏法律有效監管，數字貨幣用戶在遭遇信息被盜取、遺失等情況下，自身正當權益難以得到有效法律保護。其三，當前各國反洗錢相關法律法規均未明確各反洗錢機構在數字貨幣反洗錢行為中的權利義務關系，現有反洗錢手段在對數字貨幣實施有效監控方面捉襟見肘，對各國打擊洗錢等犯罪活動構成較大挑戰。

4.對信息技術運用帶來的挑戰

第一，央行數字貨幣區塊鏈技術目前還處于探索階段，技術標準差異顯著。盡管央行數字貨幣系統憑借特有技術優勢能夠有效降低成本，但在技術擴展方面，由于算力增長須由硬件資源擴展來實現，在應用分布式賬本技術過程中會遇到算力難以通過增加節點形式來實現提升等問題。這意味著交易規模過大時，可能會出現數字貨幣交易系統不穩定問題，這就需要投入更高成本來維持交易系統穩定。此外，在構建系統架構過程中也存在數字貨幣的可擴展性受限、數據積累不夠、相關人才儲備不足等一系列挑戰。

第二，在信息安全方面，中央銀行推行數字貨幣需要以相應的信息安全技術為保障。盡管央行采用了分布式賬本作為底層技術，但數字貨幣安全性卻僅僅表現在不可篡改和不可逆方面，而在區塊鏈技術的應用過程中，用戶信息數據的安全無法得到充分保障。此外，由于缺乏超高級別加密算法，央行數字貨幣云端服務器面臨黑客攻擊風險。

5.數字貨幣性質各異帶來的監管挑戰

第一，來自非主權數字貨幣的監管挑戰。非主權貨幣可以分成兩類，一類是以比特幣為代表的“去中心化”數字貨幣。由于其“去中心化”、匿名等特性，這類數字貨幣存在較為突出的監管缺失問題，也為違法犯罪活動提供了絕佳土壤，具體違法犯罪活動包括洗錢、恐怖活動融資、網絡勒索以及偷逃稅等。另一類是以USDT、USDC為代表的穩定幣，此類數字貨幣的典型特征是中心化，擁有中心化的發行以及管理機構，挑戰主要來自技術和信用兩個方面。前者因為中心化會導致賬戶的非透明化，用戶權益將受到穩定幣公司也就是傳統金融機構的影響；后者會因為數字貨幣發行的中心化機構帶來信用風險，導致公眾認同度相對較低。

第二，來自超主權數字貨幣的監管挑戰。雖然崇尚無國界數字貨幣的倡導者強調數字貨幣具有非完全“去中心化”、貨幣價值穩定和交易技術安全可擴展等優點，但是各國金融監管部門都對數字貨幣抱有不同程度的擔憂。全球化貨幣構想可能為各國金融監管帶來極大挑戰，主要包括：其一，與穩定幣一樣存在著中心化的信任風險；其二，用戶隱私數據存在安全隱患；其三，因與本國主權國家的貨幣產生競爭而遭受抵制，破壞金融貨幣系統穩定。

四、推行央行數字貨幣的風險應對策略

1.保障數字貨幣政策的有效性，應對金融體系風險

第一，完善中央銀行、商業銀行以及第三方支付機構之間的溝通機制。中央銀行數字貨幣的推廣發行有可能導致商業銀行存款向央行轉移，因此有必要提升商業銀行的信用創造力，具體包括保留商業銀行對數字貨幣的所有權，且同意商業銀行設立數字錢包，這將對數字貨幣的推廣發行有著積極的促進作用。此外，建議商業銀行有針對性地加大技術研發的力度，用以增加數字貨幣相關金融服務對公眾的吸引力。中央銀行可以在第三方支付機構接入數字貨幣的接口，通過第三方支付機構服務用戶，并對不法行為進行相應監管。

第二，保障貨幣政策對宏觀經濟的有效調控。對數字貨幣的發行、流通等環節展開細致的研究，并充分了解數字貨幣的發行流通對金融體系帶來的各種影響。基于調查分析結果，有針對性地制定相關政策和規則，進而保證數字貨幣體系的成功建設。也就是說，要用多種貨幣政策工具，對貨幣政策宏觀調控經濟的有效性進行相應的保障。

2.扶持建設終端市場和應用場景，解決流通環境風險

第一，加大對移動終端設備的投入以及應用場景的建設。中央銀行數字貨幣可以先在重點地區進行試點，然后再根據試點結果選擇是否擴大試點的范圍，在試點地區累積數字貨幣推廣發行經驗的基礎上不斷進行完善和調整，最終實現中央銀行數字貨幣在全國推廣流通的目的。同時，將終端市場和應用場景進行配套建設，以公眾能夠接受的方式開展數字貨幣的相關培訓，讓大家在觀念和習慣上逐漸適應數字貨幣，化解公眾對其安全和信用的擔憂，尤其是讓老年人能夠毫無阻礙地通過移動終端使用數字貨幣。第二，對數字貨幣推廣提供有效的政策扶持。政府對數字貨幣提供扶持的形式包括但不限于成立專門的推廣機構，在明確其工作范圍的基礎上建設并完善相關機制，推動數字貨幣的持續發展。與此同時，制定相關的優惠扶持政策，有針對性地基于地區發展差異制定政策，給予財政補貼，加大硬件等基礎設施的投入，為數字貨幣的發行流通創造良好的軟硬件基礎。

3.改進法律法規和監管機制，化解法律缺失和監管模糊的風險

第一，必須以立法的形式確保數字貨幣與紙幣、硬幣等人民幣擁有相同的法定地位，制定與數字貨幣相關的法律法規，將中央銀行數字貨幣納入法定貨幣范疇，使其發行與管理受到法律保護，并確保其法償性和所有權轉移等風險從根本上得到徹底的解決。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專門針對洗錢、偽造數字貨幣等違法犯罪行為做出合理的調整。鑒于中央銀行數字貨幣推廣發行過程中可能出現各類復雜問題，有必要制定專門針對數字貨幣的管理規定，為其流通和發行構建一個有合適法律保障的環境。

第二，改進監管機制，化解監管模糊的風險。其一，以明確監管機構權責為基礎，構建合理有效的監管體系，以適應中央銀行數字貨幣的發展，且利用近年來興起的大數據分析技術對數字貨幣的流通情況進行相關的檢測和分析。與此同時，中央銀行有必要對交易金額的大小進行級別劃分，并以此為依據展開監管，以最合適的成本做出最有效的風險應對。其二，保障監管手段的靈活性與開放性，通過不斷的試錯準確識別出數字貨幣發行流通中可能出現的風險。

4.增加技術研發投入，突破算力及信息安全困境

第一，以技術創新突破算力困境。加強對中央銀行數字貨幣的研發力度，通過對區塊鏈、數字錢包等底層技術的革新，緩解因技術水平過低而產生的壓力。在加強信息系統架構頂層設計的同時，關注其擴展性與穩定性。具體而言攻克數字貨幣處理效率技術瓶頸，加強實時交易能力。除此以外，充分合理地借鑒優勢技術路線，以徹底突破算力難以線性提升的技術難題。第二，增強擴展性的同時兼顧用戶信息的安全。增加區塊鏈等技術的研發投入，培養技術人才，拓展各級金融機構的技術路線。此外，緩解因技術水平過低而帶來的信息安全風險的最佳方法是實現技術創新以及保證金融安全之間的動態平衡。在風險可控的前提下對中央銀行數字貨幣技術的缺陷進行彌補，以此保證數字貨幣的安全性。做好風險評估，構建符合國情的風險預測模型，有效利用我國金融科技的技術優勢，在達成技術創新與金融安全間動態平衡的基礎上，強化中央銀行數字貨幣的安全性和可靠性。

5.強化數字貨幣國際監管話語權，規范數字貨幣的健康發展

第一，推動法定數字貨幣的國際化，強化監管規則話語權。基于數字貨幣的發展趨勢，我國應在借鑒已發行法定數字貨幣國家相關經驗的基礎上，探索開拓出一條符合我國國情的數字貨幣發展道路。與此同時，鼓勵我國的互聯網企業結合自身在移動支付等領域的優勢，在發展國際業務的時候采用法定數字貨幣進行結算，以此發揮并提升我國互聯網及數字金融平臺在國際上的影響力，加快我國的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另外，在數字貨幣的國際監管方面，我國在提供數字貨幣相關金融服務的同時，有必要與其他國家在監管標準方面達成一致，憑借我國技術方面的優勢抓緊機遇，積極參與國際監管規則的制定，掌握并提升在這一方面的話語權。

第二，積極參與超主權數字貨幣體系的構建。超主權貨幣的興起意味著其提供了一種中間化的合作機制，減輕了人民幣在貿易摩擦中所面臨的競爭壓力。我國應抓住世界超主權貨幣發展尚處于起步階段的機遇，積極參與超主權數字貨幣體系的構建，提升我國在相關方面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