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級融媒體服務性新聞的話語模式與改進路徑

□陳旭鑫 李元有

縣級融媒體承載著引導和服務群眾，打通新聞宣傳“最后一公里”的職責。優質高效的信息生產與傳播是縣級融媒體承擔并履行上述職責的前提和基礎。國內對縣級融媒體研究急需轉向公共服務和社會治理創新的視角，對其服務性新聞話語的生產模式和傳播效果予以必要觀照。為此，本文基于公共服務和新聞敘事等理論，運用文本分析和深度訪談法，以國內若干縣級融媒體的服務性新聞為研究對象，重點探討縣級融媒體服務性新聞的話語模式與改進路徑，以期對國內縣級融媒體服務性新聞生產有所裨益。

文獻回顧與研究的問題

2018年8月，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扎實推進縣級融媒體中心建設”，強調“樹立以人民為中心的工作導向，把服務群眾同教育引導群眾結合起來”，打通聯系服務群眾的“最后一公里”。2019年5月，中宣部和國家廣電總局聯合發布《縣級融媒體中心建設規范》，將公共服務納入縣級融媒體的基本服務之中，規定“按照‘媒體+’的要求，實現民生、文化、教育等公共服務的功能”，為國內縣級融媒體中心的建設提供了技術標準和努力方向。

近年來學術界的相關研究，正由“為何建，如何建”向“如何建強、用好”轉變，但業界與學界之間存在明顯分野：業界的研究主要從業務角度展開，如探討融媒體時代縣級媒體的機遇與轉型，長興、分宜、邳州等縣級融媒體中心的實踐經驗；學術界的研究則顯更具深度和多樣化，特別是更加重視從社會治理的視角，來審視和研究縣級融媒體的建設與發展。

話語是以口語和文本為載體出現的語言形式，隱含著特定框架和意識形態。梵·迪克指出，新聞話語具有“新聞圖式”的特征,是“語言的物質性在意識形態范圍的存在”。新聞傳播學對話語理論的應用，旨在探求新聞信息傳播現象背后蘊含的精神內涵及其與權力、權利的互動關系。服務性新聞，是新聞媒體“為社會公共事務或人們工作、生活中急需解決的非商業活動，無償提供信息的新聞”。模式是人們運用符號對真實世界所作的理論化和簡約化的表達，內含特定的價值傾向和意義形態。服務性新聞是縣級融媒體提供公共服務、參與社會治理的重要載體，但現有成果中，對縣級融媒體如何藉助服務性新聞話語服務社會，助力基層社會治理的研究亟待強化。

根據已有成果和本文主題，筆者將縣級融媒體的服務性新聞界定為，縣級融媒體中心所屬的“兩微一端”（以客戶端和微信公眾號為主）傳播平臺上刊發的，為人們日常生產生活所急需且非商業性的新聞信息，內容涵蓋時政、經濟、社會民生、文教體衛和生態環境等方面，包括信息資訊提供、事件（政策）解答（讀）、策略（建議）提供三類。本文擬重點研究的問題如下：

問題1：縣級融媒體服務性新聞現有哪些常見話語模式？

問題2：縣級融媒體服務性新聞有何不足，如何改進？

縣級融媒體服務性新聞的話語模式

為保證研究結論的科學性和可靠性，本文選取江西省的分宜縣和樂平市兩個縣級融媒體為研究樣本來源。前者，位于江西中部，相關工作多次受到中宣部表揚；后者，位于江西東北部，2021年1-8月其微信公眾號排名在江西省均位居前十名。二者均有自己專屬的移動客戶端和微信公眾號等傳播平臺，且內容保存完整、易于收集，便于開展研究。

本文采取立意抽樣的方法，以二者移動客戶端上發布的服務性新聞為抽樣框，從2020年1月1日至2021年8月31日，收集到分宜縣樣本825篇、樂平市樣本346篇，合計1171篇，綜合運用內容分析、文本分析和深度訪談法開展研究。研究發現，縣級融媒體的服務性新聞話語模式主要有公文模式、新聞模式和故事模式三種，每種模式有著不同的傳播特點和功能。

公文模式：傳播官方權威信息。縣級融媒體不僅是縣域新型主流媒體平臺，同時也是縣域信息中轉站和樞紐平臺。縣級融媒體的稿件來源除了記者進行新聞采編之外，還有黨政機關、企事業單位、鄉鎮、社區街道等縣域機構進行供稿。研究發現，采用公文模式刊發的公報（告）式新聞，在當前縣級融媒體服務性新聞之中占主流，具有明顯的信息傳播和宣傳功能，重在傳播官方權威信息和主流話語。在該類新聞的實際生產傳播過程中，縣級融媒體主要承擔標題修改和傳播擴散的角色，對公告的正文內容并未作任何修改或變動。如《注意繞行|道路封閉施工公告》（畫屏分宜，2021年8月5日），僅在標題中將公文標題改成了典型的服務性新聞標題——在標明事因的基礎上提醒公眾“注意繞行”，其他內容則原文照轉。

公報（告）式新聞的實質，是黨政機關、社會團體等相關機構的公告。其話語模式和結構框架，嚴格遵循公文模式進行——講究以事為由、有據而論的邏輯順序，采用的是因果式敘述框架，呈現的是線性敘述結構，主要由標題、依據、事件、決策、結語、發文單位及發文時間等要素構成，其核心構成要素為依據、事件、決策（定）。

新聞模式：彰顯縣級融媒體個性。新聞模式的服務性新聞，主要由新聞概述和新聞故事兩大部分組成——概述由標題和導語組成，其功能在概述信息；故事由情景和評價兩個范疇構成，其功能在講故事，即再現和解釋（評價）。該模式的重點是對事件或人物進行重構與再現，具有信息量大、更能彰顯媒體個性、用戶黏性更高等優點，對媒體及從業者的素質要求更高。現有縣級融媒體的服務性新聞，主要有解答（讀）類和策略建議類。

解答（讀）類，是指提供事實性信息的基礎上，對相關政策或事件所存在的疑問進行答疑解惑的新聞。例如，《松材線蟲病可防可控！一起來保護分宜生態環境！》（畫屏分宜，2021年2月22日）、《關注！未成年人新冠疫苗接種“十問十答”》（樂平融媒，2021年8月26日）。策略建議類，是指側重對資訊所涉事項為受眾（用戶）提出實用性策略和建議的新聞。例如，《@分宜人3·15消費維權這樣做！》（畫屏分宜，2021年3月16日）、《2021江西高考分數線出爐！如何填報志愿？》（樂平融媒，2021年6月24日）等。

故事模式：構建共同精神家園。縣級融媒體服務性新聞中的故事模式，重點在于凸顯傳播的文化建構功能，通過講好縣域平民故事、傳播平民話語，提升用戶粘性、構建共同的精神家園。故事模式的服務性新聞，強調情感的力量，要求記者重點關注新聞事件中的人，努力挖掘、凸顯事件中的故事和情感。“設置懸念—展示事件概貌—講述細節—挖掘意義（情感）”，是該模式常見的敘事結構。

下面，筆者以《學戲曲、學詩詞、學剪紙，實踐所的免費公開課不了解一下？》（畫屏分宜，2021年1月7日）為例進行分析。

在首段開篇處，該文用“當文明實踐搭上文化傳承，會碰撞出怎樣的精彩？”設置懸念，以吸引讀者閱讀。在第三段，該文寫道“本次的主講人鄢才發是湖澤農民劇團第二代傳承人，雖是80歲的高齡，講起劇團的發展歷史生動有趣，示范云手亮相利落漂亮，贏得了孩子們的陣陣掌聲。”通過“80歲高齡”“示范云手亮相利落漂亮”“贏得了孩子們的陣陣掌聲”等詞匯，描述場景及展示細節，從而增強新聞趣味性和人情味。此外，該文還寫道，“10歲的張余霞說：‘第一次知道湖澤有劇團，學到了一個云手的動作，采茶戲表演很好玩，下一次的課我還要來參加。’”中華民族向來有尊老愛幼、樂學善教的傳統。該則新聞較好地起到了消除傳統文化代溝、共構精神家園的治理效果。

縣級融媒體服務性新聞的不足與改進路徑

一、現有不足與成因。公文模式的服務性新聞具有信息權威、可信性度高、易于傳播擴散等優點，但也存在著信息有限、依賴性強、服務層次低等不足；新聞模式的服務性新聞屬于較高層次的公共服務，應成為縣級融媒體服務性新聞的主流，但現有投入有待強化；故事模式的服務性新聞在縣級融媒體中，存在著報道數量偏少、情感挖掘不深、難以引起受眾共鳴等不足。其成因主要有以下二點：

其一，公眾參與度低、話語主體地位缺失。主要表現在生產理念上，十分重視服務性新聞的政治宣傳功能，對服務性新聞的情感撫慰和精神共構功能重視不足，公眾的參與度低、話語主體地位缺失。在研究樣本中，黨政機關、企事業單位、新聞媒體三者合計比例，是分宜縣融媒體97.34%（N=825），樂平市融媒體占96.82%（N=346）。

新聞報道是準公共產品，新聞媒體有責任在保障公眾知情權的基礎上，保障、滿足公眾的參與、表達、監督等合法權利，以維護公共利益。筆者研究發現，在政治宣傳新聞觀念的主導下，縣級融媒體的服務性新聞以黨政機關、國有企事業單位和新聞媒體（含其工作人員）等社會精英為話語主體，其他社團組織、普通民眾的話語主體地位、話語表達權未得到必要保障。

其二，對居民需求觀照不足，實用性和服務層次待提升。研究發現，縣級融媒體服務性新聞在主題方面，社會民生、文教科衛、時事政治三者所占重大；在服務類別方面，以資訊類為主，服務層次總體較低。

研究顯示：首先，主題方面，上述三類主題在研究樣本中的比例分別是：分宜縣，社會民生類占55.27%，時事政治類占22.18%,文教科衛體類占19.88%，經濟金融類占1.33%，生態環保類占0.48%，其他綜合類占0.85%；樂平市，社會民生類占45.95%，文教科衛體類占41.04%，時事政治類占9.54%，經濟金融類占3.18%，生態環保類和其他綜合類均為0。其次，類別方面，資訊類、解讀類、策略類在研究樣本中的比例分別是：分宜縣，79.88%、8.24%、11.88%；樂平市，61.27%，18.50%，20.23%。最后，在內容方面，縣級融媒體提供的多為宏觀層面的民生服務，對經濟金融、生態環保及其他微生活服務關注不夠。

二、現有模式的改進路徑。縣級融媒體建設是個持續不斷的系統工程，當前縣級融媒體仍處于發展探索期、存在著若干不足。針對服務性新聞現存的不足，縣級融媒體應強化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強化公眾話語主體地位。麥奎爾認為，大眾媒介有職責使公眾獲取得廣泛的傳播接觸權、多樣化的信息，以實現意見表達的多樣性”，以維護公共利益。縣級融媒體可以通過吸引公眾參與到縣域新聞的信息采集、生產及傳播過程，來提升公眾的話語主體地位、滿足公眾的話語表達和媒體接觸需求。

二是拓寬服務性新聞的范疇。作為新型主流媒體，縣級融媒體應多向度滿足縣域居民的信息需求。除涉及方針政策等宏觀層面的民生服務信息外，還可深挖微生活服務類資訊，將縣級融媒體的服務性新聞打造成集天氣、美食、交通、醫療和教育等多元信息于一體的本地信息庫。這樣，既可豐富服務性新聞的內容，也可增強服務性新聞的貼進性、實用性和服務性。如“北京昌平”APP開設有本地生活、本地資訊等欄目，“綠色青浦”APP設有生活、教育、交通等服務類欄目，進入這些欄目用戶可快速精準獲得所需資訊。

另外，地方特色產品與文化、經濟發展和生態環保方面的內容也應予以重視，以拓展服務性新聞的深度、廣度，滿足用戶的相關需求。如“掌心長興”推出“年味長興”系列報道，打造出了一批文化產品，有利于當地經濟與文化發展。

三是提升服務的能力與層次。首先，人力資源方面。因專職記者編輯數量有限，縣級融媒體可發揮自身的組織優勢，吸納縣域內外的領導干部、專家學者、文化名人、能工巧匠、致富能人、事件親歷者等其他主體參與到服務性新聞的內容生產之中，以便提升自身的服務能力與層次。如江西省分宜、臨川等地融媒體中心，除發揮好各級黨委（支部）宣傳委員的作用之外，還在縣域內職能部門、相關單位和城鄉社區建立起通訊員隊伍，對他們進行必要培訓和獎勵、充分調動他們的積極性。

其次，內容方面和形式方面。可采用“單篇發稿+專題編排”的形式，適當增加解讀類和策略建議類的資訊比例，以增強服務的前瞻性、專業性和針對性。如“畫屏分宜”開辟了“這些謠言，別信！”的辟謠專題。2021年8月12日該平臺推出的《@分宜人契稅上漲？辟謠來了！》，針對當時群眾對的新契稅政策不太了解、部分中介趁機散播“契稅上漲”等謠言進行反向營銷的現象，與當地稅務局合作，通過解讀、普及契稅和契稅法知識，有針對性地向解釋了契稅優惠稅率是否會取消、對房地產交易環節的影響等群體高度關注的問題，起到了及時澄清謬誤、維護市場秩序等積極社會治理效果。

2020年12月28日，“樂平融媒”推出的《冬季水管、水表防凍溫馨提示》，重點為用戶提供了“穿衣戴帽”“關窗防寒”“滴水成線”“有備無患”“排空防裂”“應急措施”“電話求助”“用戶問答”等防凍保暖小妙招。每個小妙招都采用“文字+圖片”的形式呈現并作必要解釋說明，信息量大、服務性強。截至當天上午10:58:32，閱讀量達6907人次，社會治理效果更直接、明顯。

結語

縣級融媒體是黨領導下的新型主流媒體，承載著引導群眾、服務群眾、助力基層治理創新等重要職責使命。服務性新聞的生產與傳播，是縣級融媒體履行其職責使命、助力基層社會治理創新的根本依托和載體。本文基于公共服務和新聞敘事等理論，結合文本分析和深度訪談法，重點探討國內若干縣級融媒體服務性新聞的話語模式、不足與改進路徑。筆者相信，隨著縣級融媒體中心建設的持續推進，現有的模式必將不斷豐富，現有不足也能有效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