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思華
黃飛鴻功夫影視作品所展現出來的俠義精神內涵,尤其黃飛鴻這一人物形象所展現出的愛國愛民、正直善良、勇敢無畏的俠義精神是大眾的集體記憶。黃飛鴻影視傳播持續了大半個世紀,是值得進行歷時性分析的研究對象,20世紀50年代是黃飛鴻黑白電影出產數量最多、發展最集中最旺盛的一個時期(共計62部),而90年代是黃飛鴻影視在曲折、沉寂后進入新時期新發展的彩色片時期。因此,這兩個年代的黃飛鴻功夫影視具有一定的時代特色和借鑒意義。基于此,研究從上世紀50年代到90年代的黃飛鴻影視作品中的俠義精神內涵的演變,有助于歸納這兩個典型時代中黃飛鴻俠義英雄形象塑造的敘事方法,分析其俠義精神深入人心的原因,結合新時代社會背景與受眾心理特質,提出具有可行性和創新性的黃飛鴻功夫影視創作與傳播策略,從而為我國的文化市場和國民精神文化生活增添色彩,弘揚中華民族的功夫文化與民族英雄精神。
黃飛鴻的俠義英雄形象是通過相關功夫影視對其俠義行為的敘事與拍攝塑造出來的,在觀察黃飛鴻的俠義精神內涵時,可從其行為及所傳達的理念這些角度剖析。據此,通過提取和梳理黃飛鴻影視中“主要矛盾沖突”和“如何化解矛盾”這兩大角度的內容,可以看到黃飛鴻的俠義行為會在什么時候出現,如何通過俠義的舉措解決問題,從而歸納黃飛鴻俠義精神的內涵。
上世紀50年代黃飛鴻的俠義精神內涵。一、《黃飛鴻獨臂斗五龍》。西關一帶的黑勢力五龍堂強行擄走了歌女胡綺湘之弟胡細牛;黃飛鴻俠義救助,受傷后以獨臂斗勝五龍并將他們送往官府治理。二、《黃飛鴻沙面伏神犬》。大粒癦引西洋拳師的猛犬大鬧寶芝林,煽動黃飛鴻接受挑戰;黃飛鴻先用布巾收服猛犬,大粒癦作惡不成反而被迫捐贈義款。三、《黃飛鴻義救賣魚燦》。賣魚燦開武館授徒幫補家計,卻遭魚市場惡霸豆腐興欺凌搗亂;面對惡人欺負婦孺,黃飛鴻出手擺平局面并勸勉大家和平共處。由此可見,上世紀50年代的黃飛鴻功夫影視傳達的俠義精神內涵為:第一,鋤強扶弱,身臨險境依然臨危不懼,誓要拼搏到底;第二,正直從容,打斗中智勇雙全,克制對方,見招拆招;第三,懲惡揚善,使惡人得到應有的懲罰,主張和平友好。
上世紀90年代黃飛鴻的俠義精神內涵。一、《黃飛鴻》。提督官員與沙河幫處處針對黃飛鴻的寶芝林和民團;百姓也處于內亂外患、英美洋槍大炮的混亂環境中;黃飛鴻以武力、智力和魄力堅持不懈地與英美洋人斗智斗勇,與沙河幫血戰到底。二、《黃飛鴻之二男兒當自強》。白蓮教打著“扶清滅洋”的旗號,刺殺洋人,蠱惑人心,擾亂社會;大臣納蘭元述對革命黨人趕盡殺絕;黃飛鴻潛入白蓮教賊窩,揭破其迷信騙局;打倒大臣,為革命黨人安危保駕護航。三、《黃飛鴻之五龍城殲霸》。八國聯軍侵華,衙門和百姓貧苦不堪,秩序混亂,以張寶仔為首的海盜肆意掠奪錢糧珠寶等財富;黃飛鴻率領徒弟們深入海盜巢穴鰲頭堡,打敗單眼英、張云麟、張寶仔等亂黨。基于此,可提煉出上世紀90年代的黃飛鴻功夫影視傳達的俠義精神內涵為:第一,關注社會,關心百姓民生,心系國運,為社會安定貢獻自身力量;第二,正直有主見,敢與腐朽官員對抗,重視有志有為的愛國先進人士;第三,不畏外國列強、海盜等惡霸人物,英勇頑強抵抗侵略,保家衛國。
不同年代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的區別與聯系。不同年代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既一脈相承,又各具時代特色。其中,上世紀50年代的俠義精神關鍵詞是鋤強扶弱、懲惡揚善、以和為貴,90年代的俠義精神關鍵詞是愛國、關注社會民生、順應時代與革命潮流、不畏列強與惡霸。
上世紀50年代的黃飛鴻俠義精神表達很接地氣,直截了當,而且黃飛鴻自身也帶有一定的威望。以影片《黃飛鴻義救龍母廟》的片段為例,當弱不禁風的婦女林碧玉被惡人牛王彪強行帶走后,其丈夫第一時間是奔向黃飛鴻求助,可見在周邊的平民百姓一遇到惡人惡事就會想找黃飛鴻大師出手相救。這一時期的黃飛鴻俠義精神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除惡俠義之舉。而到了上世紀90年代,以1957年“獅王爭霸”和1993年“獅王爭霸”的對比為例,兩部影片的故事內容大概一致,但是90年代的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更加豐富立體——除了懲惡鋤奸、揚善立德的俠義舉動之外,影片中的黃飛鴻在面對國運日益衰退之時還會衍生出愛國憂國的民族情懷。以徐克導演的《黃飛鴻之二男兒當自強》中的片段為例,當十三姨被百姓誤認為是假洋鬼子惹怒眾人時,年輕正直的黃飛鴻及時趕到救下被白蓮教人欺負的十三姨:
群眾A:來者何人?
黃飛鴻:佛山黃飛鴻。
群眾B:聽說身手不凡啊。(說明其青年時期有一定的名氣)
群眾C:黃師傅你可真厲害呀,一個能打七八個。
黃飛鴻:其行不正,欺神騙鬼,還說什么保家衛國。(俠義精神+愛國情懷)
由此看出,上世紀90年代的黃飛鴻在電影中的人設并不是一開始就有威望的,僅是小有名氣,反帝愛國,盡己所能保衛社會的有為青年,慢慢打拼成一代宗師的形象。這也是黃飛鴻展現俠義精神內涵的另一途徑。從上世紀50年代到90年代,盡管黃飛鴻的影視形象隨著時代變化一直在變,但“俠義精神”始終是其一以貫之的精神內核,“俠義”也成為黃飛鴻形象的一個重要標簽。
“使用與滿足”的理論研究指出受眾會基于某種特定的需求動機來“使用”媒介,從而使這些需求得到“滿足”。據此理論可知,當大眾有收看電視或電影以消遣娛樂的需求動機時,若該作品能滿足觀眾的期待便能與人們產生共鳴與互動,由此獲得傳播上的成功。黃飛鴻的俠義精神之所以能夠深入人心,得益于黃飛鴻功夫影視創作者對黃飛鴻的形象及其精神文化的精心設計和成功吸引觀眾。一方面,時代變遷使社會背景發生變化,比如社會思潮和社會運動的興起,從黑白片到彩色片的傳播技術變遷、編導剪輯技術的變化、街景、節慶元素等素材的變動,也會影響著社會大眾的心理以及黃飛鴻影視的創作與傳播,進而塑造出與時代精神相吻合的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另一方面,黃飛鴻的俠義精神內涵是黃飛鴻影視的內核,它取材于當時的社會背景,折射并契合大眾的審美和心理,也是大眾的文化認同和集體記憶。而且,黃飛鴻影視創作與傳播離不開尊重大眾的審美與呼聲,需要展現出符合該時代精神面貌的黃飛鴻俠義精神,才能夠實現“大眾的精神文化需求得到滿足”和“黃飛鴻影視成功傳播”的雙贏局面。總之,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的變化,關鍵在于時代變遷帶來的社會環境的變動以及在與大眾心理的碰撞和共鳴中不斷變化發展著新的內涵。
因此,結合時代變遷下的社會背景條件和大眾心理因素,分析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的時代設置和表達的變化過程與原因,可以深入探討黃飛鴻的俠義精神如何隨著影視劇的播出成為坊間眾人稱贊的優秀品質。
上世紀50年代分析。黃飛鴻體現的是儒家智、仁、勇的美德,武術是用來修身自衛,必要時制止動亂,降伏罪惡,從而維持道德倫常秩序的一種手段,因此《黃飛鴻》片系體現的是一個儒家的精神世界,這一“精神世界”在20世紀50年代的黃飛鴻影片表現得最為典型。該時期影片中黃飛鴻幾乎由關德興主演,現實中他本人是一位少林武術家,當過武術教練,就如影片中黃飛鴻一樣,是一位有能力、有地位、有威望的俠士。這一時期的黃飛鴻正義凜然而又封建,符合該時期香港社會的守舊民智,看重倫理道德秩序,是社會仁義道德的保衛者,契合這一時期大眾對黃飛鴻這樣的英雄人物精神的觀影需求與價值觀念。在黑白片時期簡單的編導與剪輯技術下,黃飛鴻影片情節與對白十分簡潔直白,直抒胸臆,使觀眾一目了然。另外,將俠義舉動融于傳統習俗之中,是上世紀50年代的黃飛鴻影片敘事策略。這一年代的舞獅、舞龍等傳統習俗氣息十分濃厚,深受老一輩人的追捧與喜愛。在影片主人公施展拳腳以懲治惡人的時候,結合這些熱鬧的傳統習俗元素,能讓大眾得到“熱鬧喜慶的氛圍”與“大快人心的感覺”,從而加深大眾對黃飛鴻俠義精神的記憶與認可。
上世紀90年代分析。后來,除了黃飛鴻功夫片中一貫的鋤強扶弱、擊敗惡人之外,影視創作者還將黃飛鴻與中國近代跌宕起伏、外憂內患的歷史聯系在一起。以徐克《黃飛鴻》系列最為具有代表性,集中展現黃飛鴻與其徒弟如何與外國列強斗智斗勇、見招拆招,以及投身革命的潮流當中的故事。當時香港學生運動此起彼落,香港新生代反殖民地建制、追尋自己的文化身份,在這個社會背景的基礎上,黃飛鴻功夫影視系列的主人公滿足了內外交困中的香港普通民眾的精神渴望,他們渴望生活能夠改善,更渴望獲得身份確認、心理認同和精神慰藉。因此,這一時期對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的創作和設計其實是回應了當時香港大眾熾熱的“反殖民、尋自我”的心路歷程。上世紀90年代已是彩色片時期,影視拍攝與剪輯技術進一步提升,這一時期的黃飛鴻影視作品也添加更多元素用以豐富情節和畫面。因此,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也緊跟社會背景變化,適時而變,進一步發展與創新。影片還請來李連杰、趙文卓等具有正能量的青年演員擔任主演,塑造出青年黃飛鴻不畏敵人、心懷百姓、關注國運的俠義精神,以鼓舞新生代勿忘做一個朝氣蓬勃,高瞻遠矚的有理想、有志氣、有作為的新青年。
總體而言,上世紀50年代與90年代這兩個時代的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都能根據當時的社會背景進行相應的創作與調動,符合當時的社會風氣和大眾需求,因地制宜,積極創新,取得黃飛鴻功夫影視創作與傳播的成功,使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適應時代潮流,成為社會歷史文化的記憶點與大眾的精神食糧。
關于影視創作中對主人公精神內涵的塑造,我國著名導演謝晉有這樣一個觀點:“透過對主人公內心的揭示,透過對人物心靈的贊美,使人們看到蘊藏在我們民族之中的強大的心靈美、性格美和境界美,給人以積極向上的感受。”由此可見,通過對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的設計與塑造,能讓黃飛鴻功夫影視有能與大眾產生共鳴的情感,能賦予影視作品有意義、有價值的文化底蘊,也能讓我國功夫影視不再流于表面的拳腳功夫和花哨的剪輯技術,從而創作具有文化價值的,能代表我國優秀的民族英雄文化的影視作品,走好中華文化與精神文明建設與傳播的一大步。
通過上面幾部分的分析,人們能了解到成功的影視創作與傳播是如何磨練出來的,什么時期設置怎么樣的俠義精神內涵來吸引觀眾的興趣,喚起社會大眾的情感。基于此,為了能更好地創作與傳播有文化底蘊的功夫影視,筆者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一、認清現狀,取其精華,揚長補短,結合新時代社會背景,緊扣時代脈絡創作功夫影視;
二、關于劇本創作與拍攝剪輯——要觀察當下大眾的心理與喜好,尊重、回應大眾的精神文化訴求,創作出具有說服力的故事,不斷對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加以創新與發展,使作品內容經得起大眾的審視;
三、適當添加新元素,并結合新技術進行創作。網絡技術的進步能讓黃飛鴻的大眾媒介敘事更加興盛,受眾不僅可以利用彈幕和留言的方式實現與觀眾的互動,更可以根據用戶喜好和后臺大數據對用戶進行畫像和分類,制作更受大眾喜愛的影視精品。
對黃飛鴻功夫影視中的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進行時代對比、現狀簡述以及結合相應的社會背景與大眾心理分析后,有以下兩項主要發現:一是上世紀50年代的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關鍵詞為“鋤強扶弱、懲惡揚善、以和為貴”,而90年代的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關鍵詞為“愛國、關注社會民生、順應時代與革命潮流、不畏列強與惡霸”,這一發現有助于人們在觀看黃飛鴻的相關影視時理解人物性格以及故事脈絡。二是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的影視敘事在這兩個年代中有著一脈相承的關系,而又各具時代特色,這樣的特色是由時代變遷引起社會背景的變化和在大眾心理的影響、互動中產生的。這些發現對于從而提出對于黃飛鴻功夫影視如何在新時代創新發展,加大傳播力和影響力有著一定的參考價值與啟示,我們要緊扣時代脈絡,把握好“經典”與“創新”之間的平衡,才能讓這些影視作品經得起新時代的考驗和大眾的推敲。
以黃飛鴻為代表的嶺南族群英雄形象具有一定的文化認同價值,對當下粵港澳大灣區一體化的文化傳播與我國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推進起到積極作用。如何繼續努力挖掘、發揚黃飛鴻俠義精神內涵的閃光點,創作出更多契合時代價值的、積極向上的、有情懷的功夫電影,這是一個值得繼續研究的大眾文化傳播學議題,也是需要功夫影視行業與社會共同努力做出實質性創新與傳播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