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融合重構下的傳媒格局：對媒體倫理困境的反思

□ 張成瑩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在全媒體時代以主流媒體為代表的專業媒體要立足形勢發展，推動媒介融合創新發展，大膽使用新技術，新模式，新機制，構建融為一體合二為一的全媒體傳播格局。

互聯網極大改變了傳媒業的傳播格局，具有移動性、開放性、交互性等特點的各種智媒體日益成為信息傳播的主渠道和主平臺，形成萬眾皆媒的景觀。主流媒體必須具備互聯網思維，打破內容形態的界限，牢牢掌握輿論場話語權的主導力，緊抓傳播的影響力和公信力。傳統媒體更需不斷突破技術上的短板，保持技術敏感，搶占技術高地，實現內容傳播和先進技術的融通共享，加強與技術間的多維度多層次交流。但要把握技術使用底限，避免技術掌握主導權，用主流價值導向反向控制技術，不斷優化傳播生態，擴大主流價值影響力版圖。

新技術協同作用的傳媒新生態

“人機交互”下媒體的變革之路。人機交互是人工智能技術衍生下的一種運用在媒體行業的“智媒體”，是人工智能與媒體人的完美協作。這種智媒體的本質表現為“三智”，首先是“智慧”即它具有高尚的價值觀，可以利用技術手段來甄別假新聞，為用戶提供更多優質信息；其次是“智力”即它本身能夠不斷自我學習和發展，同時還能幫助媒體來進行自我完善和自我發展；最后是“智能”即它可以實現信息內容智能化匹配。

人工智能自1956年在達特茅斯會議中首次提出后，在經歷了兩次發展浪潮之后，在進入人工智能元年的2017年之后，人工智能被推向了第三次發展浪潮?，F階段的人工智能在媒體界的應用還處于弱智能階段，尚且沒有獨立意志，沒有所謂的自己，也不會有利益訴求和權利意識。從對業務形態的優化到商業模式中廣告效果的優化都取得了落地性的成果，主要表現為以機器人新聞寫作為依托的內容生產、以個性化新聞推薦為支撐的內容分發、以聊天機器人等傳感器設備為渠道的信息溝通反饋機制。

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不斷成熟，成功運用在新聞實踐報道中的“人機交互”產品紛紛亮相。新華社的“媒體大腦”在2018年“兩會”中生產并發布史上首條“MGC視頻新聞”《2018“兩會”MGC輿情熱點》，視頻生產僅用15秒，在全球媒體中尚屬首次。在新中國成立70周年的國慶閱兵報道中，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在長安街兩側設置VR機位，對國慶閱兵式進行“5G+8K+AI+VR”的分列式全程直播。2019年AI合成女主播正式在“兩會”中上崗，AI主播可實現大容量的播報；可高度還原真人主播，充分避免由于人性弱點導致的種種工作失誤；可實現永續播報能力，忽視工作強度和工作時常及時、準確、迅速發布信息；能增強播音主持互動性，最大化滿足用戶多重新聞感知需求；擁有產業商業雙重價值，但相對缺乏人文情感和相應的創造力以及情感的感知力。

智能算法推送的新天地。在5G技術高速率、低時延、大帶寬的作用下，個性化算法推薦新聞釋放出更大的能量，能更加精準地捕捉用戶喜好，提升新聞編輯室效率，新聞文字及視覺內容都可由算法自動生成。在內容分發方面，算法可以基于用戶數據、社交媒體的痕跡和瀏覽記錄，精準地向用戶推薦可能喜歡的內容。算法還能有助于新聞事實的核查，通過攝入大量的真實新聞和假新聞進行統計分析來評估其為假新聞的風險，在識別實時虛假新聞的同時也可以檢測到具有較長生命周期的謠言，并可以在多個沖突信源中發掘真相，識別社交媒體上的惡意用戶。

大數據技術的新場域。在大數據技術的賦能下，出現了許多新興的新聞形態和報道形式如數據新聞是基于數據的抓取、挖掘統計分析來呈現新聞。新華社在2019年“兩會”中推出《數據看“兩會”》，利用數據挖掘技術和情緒感知模型，讓數據“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CGTN則推出“兩會”數據新聞三部曲，以可視化交互和短視頻的方式創新“兩會”報道，在國內外社交平臺同步上線，生動刻畫了人大代表的共性與個性，講述了中國社會十幾年的變遷，記錄了共和國70年的成長軌跡。由此可以預見，數據可視化的交互功能不斷凸顯，多維度的產品也層出不窮，豐富多元設計元素，讓視覺沖擊與體驗感俱佳。

區塊鏈技術的新嘗試。區塊鏈在中國發展獲得了強有力的政策支持。區塊鏈呈現出數字新聞更加客觀、透明、不可篡改的獨特優勢，其整個新聞生產、制作與傳播都發生在區塊鏈的技術場域中。

將區塊鏈嵌入新聞傳播鏈的全流程，這對新聞業來說具有重大意義。區塊鏈技術的全程記錄性和公開性為新聞透明性的實現提供了技術和應用上的可能，讓新聞逐漸回歸受眾本位，促進新聞價值的回歸。區塊鏈技術構建的新聞數據庫可以提升新聞把關的質量。區塊鏈技術的匿名性可以解決當前難以規避的個人信息泄漏的風險，區塊鏈上的記錄都是不可撤銷、不可篡改的。區塊鏈催生了新的新聞平臺，隨著區塊鏈技術一步步走向成熟，它將滲透于新聞業的各個環節，從而完全擺脫政治和商業對于新聞真實性的影響。

技術裹挾下的職業共同體解構

專業媒體人的“脫圈”：新聞核心價值理念的消失?，F在新技術在傳媒業遍地開花，媒體產業在實現全新改組的同時資本逐利的范圍也逐漸擴大，巨大流量背后的利益吸引著每一個從業者，部分媒體人只顧著追逐經濟效益，并有意無意的拋棄了職業道德規范，通過洗稿、低俗文章制造高流量高點擊率文章，專業主義價值觀受到打擊和挑戰，新聞從業者所肩負的人文關懷、社會告知、權力監督等使命在互聯網越發野蠻的發展中并沒有被正確樹立和傳承下去。近年來專業媒體人倫理失范現象比比皆是，在行業間頻繁出現媒介尋租現象，新聞記者為了一己私利使得新聞報道逐漸被異化，讓新聞選擇的標準不再是新聞價值，新聞報道的目的不再是維護公共利益。行業還有一頑疾是“新聞敲詐”，媒體人反向利用手中的輿論監督權來混淆黑白，顛倒是非，煽動情緒。

一、新聞報道中新聞專業主義精神的缺失。新聞采訪中為追求內容獵奇化、娛樂化甚至低俗化，在報道中無視當事人隱私；新聞核查中存在明顯漏洞，專業主義精神全無，直接跳過是否合乎新聞真實性、準確性、客觀性，取而代之的是片面歸納原因進行草率報道，從而造成報道的不全面觀點的錯位；報道中濫用煽情化表達，為追求流量利益拋棄倫理規范和新聞工作者該有的價值導向，一些媒體在災難性報道中頻繁使用“災難美學”報道格式，大大削弱了災難新聞原本沉重、嚴肅的基調，帶給災難現場的受害人第二次傷害，同時也模糊了災難新聞的價值取向，錯過報道的最佳時機；新聞輿論往往引發媒介審判，歪曲輿論監督正確導向的同時也是對媒體輿論監督的極大否定。

二、解決對策。首先要加強媒體外部監督，建立外部監督機制，頒布相關法律法規，通過有規律性的法律條文，推動媒體規范性發展；其次提高監察力度，除了國家和行政部門的監督之外，公眾也應該承擔起監督義務，主動舉報媒介道德失范行為并不斷加強自身素養和媒體知識學習來防范受到不良低俗內容的干擾；形成行業規范，建立自律組織如中國記協成立新媒體委員會，提高考核評估機制使得考核評估機制更加公平公正，同時明確媒體問責制，做到賞罰分明，制定行業內部統一權威的道德規范，提升整個行業新聞自律的自覺性，建立科學高效的管理機制，不斷提高媒體核心競爭力，進而提高媒體公信力。主流權威媒體更應該加強宣傳引導，起到行業領頭羊的作用。另外，媒體要提高自身思想道德修養，在報道中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的工作導向，堅持新聞真實性，秉持客觀性報道原則，堅持正確輿論導向；提高職業道德修養，主動承擔社會責任，為人民創作富有教育意義、喜聞樂見的新聞作品，提高人文關懷，對于特殊事件的報道要有“度”，不可超越底線；提高專業能力素養，加強對專業業務知識的學習，努力提高媒介素養，發揚團結協作精神。

自媒體亂象：技術融合賦權下的狂歡。在互聯網時代，專業媒體早已不再是唯一的新聞生產者，記者門檻被大大降低，所有人都可以自由進入新聞生產場域，新聞內容生產和發布的權利被分散到各個商業新媒體平臺和自媒體獨立用戶手中，讓本不具備專業素養的自媒體者和平臺人員控制了新聞傳播的權利，從而削弱了專業媒體對于新聞生產與傳播的壟斷，專業邊界和平臺邊界的消弭最終導致了話語權的失守。一眾自媒體人進入新聞場中很快掌控了輿論導向。在后真相時代，情緒往往先于事實，公眾在面對一個熱點事件時往往會表現出一種情緒性沖動和抒發，而自媒體恰恰會強化情緒化的氛圍來影響輿論導向。再加上互聯網傳播的去中心性，傳統媒體很難對信息做事前審核，在如此魚龍混雜的環境中自媒體倫理失范現象屢見不鮮，亂象行為主要包括失真信息的傳播，顛覆非虛構寫作的意義，徹底錯置虛偽和真實之間的關系；侵權行為層出不窮，“洗稿”猖獗，互聯網環境的自由性、匿名性和公開性讓洗稿現象迅速繁殖，讓洗稿者可以快速獲取抄襲的原材料。

融合性媒體的主體詬病。媒介融合和新技術的出現大大增強了內容生產能力和內容生產效率，造就了新的生產力，但新生產力的引入絕不等于生產力的升級，也不意味著傳媒業未來會獲得更長遠的發展，因此需要保持對技術的應用克制，守住基本的倫理邊界。技術自身的設計缺陷也帶來諸多法律和倫理風險，智能算法會帶來新聞失實，一旦數據源頭出現問題，人工很難及時干預和控制算法運作。算法會導致用戶個人隱私被侵犯和泄漏的極大風險，還會影響人們接受對立觀點，讓用戶被同質化群體與自己價值取向相同的信息包裹，使得個人思想和觀念被進一步固化，加重了社會共識達成以及公共領域建立的困難。因此，算法技術的應用和規范應遵循三個大勢。首先算法應該鏈接起用戶與信息，實現消費者，生產者共贏；其次算法應簡化人與信息的關系，打破算法不透明的缺陷，讓算法分發的本質成為用戶價值主導下的場景化適配，達到個人需求的簡單量化；最后算法應成為協同人與信息之間客觀真實關系的重要工具。

人工智能逐漸成為衡量新聞真實的特殊界碑，技術在讓新聞事件更加客觀、生動呈現，給予受眾更加縱深的視角來理解新聞事件的同時，也有可能損害新聞真實，而作為新聞生產主體的新聞從業者經常會忽略技術帶來的危險，技術的愈發膨脹使得從業者們漸漸缺失了理性與思考，在技術取得的成果中喪失判斷力、行動力。

媒介融合格局下的新聞專業主義重塑

面對技術風暴下的行業重組所帶來的挑戰和沖擊，新聞工作者應該始終堅守整個新聞行業的立足點——新聞專業主義價值觀，打破對專業主義價值觀的質疑和不信任，始終秉持“新聞是對新近發生事實的報道”定義背后，實際承載著新聞從業者本身所肩負的人文關懷、社會告知與權力監督等使命；更要突破人工智能“一切皆可量化”的技術邏輯以及算法邏輯思維下的“主體建構被抹殺”和“生活意義被取消”的技術壁壘；還要走出人工智能技術只會根據新聞閱讀點擊率去判斷新聞的熱點價值和社會意義，而是應該秉持新聞專業主義視角去進行新聞的選題和生產。

另外，要平衡“有深度有價值的新聞報道”與“新聞時效性”間的矛盾。媒介技術一日千里的發展使得人們的時間觀念產生了根本性變革，使得新聞工作者在新聞報道的時效性上大大提高。因此，在媒介技術不斷發展、“機器人寫稿”一秒傳千里的“快時代”當下，專業媒體應推崇“慢新聞”理念，新聞從業者不能單純為了追求速度而氣喘吁吁地往前趕，而是要精心打造一套成熟的編輯理念，在創作“慢新聞”的過程中絕不能忘記維護新聞本身的“客觀性”，需承擔更多責任，提供可靠的、系統的、“慢新聞式”深度報道。后真相時代的來臨對新聞解讀的專業度、權威性和公信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媒體具備高質量的新聞專業主義精神，不僅可以衍生出更高的公眾參與度和媒體品牌忠誠度，而且決定了公眾為”真實有深度“內容付費的意愿以及花費在獲取新聞內容上的時間。

后智能時代媒介倫理問題前瞻

人工智能發展的終極目標是擁有自我意識、自主學習和自主決策能力。在進入強AI階段后，技術不再是純粹的工具，此時它們已經具有和人類一樣的自主意識、權利和社會地位。強AI作為人類主動設計制造的某種新型主體的存在，實則是人類以一種全新繁衍方式產生的后代，是后代取代前輩繼續生存以此來實現更好的發展。在強AI階段，人工智能也應該發揮其應有的工具價值和技術邏輯來更好地服務傳媒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