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工泄密？企業調查須合規

文/漆思瑤

近日，青島市警方宣布破獲一起侵犯商業秘密案件。案中，某公司員工利用參與公司設備研發工作之機，獲取公司涉密技術并出賣給了具有競爭關系的公司。經評估，涉案員工單給公司造成的技術許可費損失就近2000 萬元。

實踐中，大部分商業秘密侵權的案件中都有企業內部員工參與的身影。那么，面對已經發生的商業秘密案件，企業要如何調查才能夠收集有效證據，并為盡可能地追回損失、處罰涉案員工做好準備呢？

確定調查的基本方向

在企業開展調查前，需要確定目標和方向，這樣才能夠增強調查的目的性、提高調查工作的效率。在企業商業秘密被侵犯的案件中，調查的重點包括三個方面：第一，涉及的信息是否屬于商業秘密；第二，員工侵犯商業秘密可能采用的行為模式；第三，企業商業秘密被侵犯的事實。

根據《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九條第四款，商業秘密的特征包括：具有商業價值、不為公眾所知悉和企業采取了保密措施。也就是說，企業需要證明被侵犯的保密信息具備前述要素，才能夠通過商業秘密相關法律規定獲得救濟。所以，調查伊始，企業就要從上述要素著手，進行調查和取證。

另外，初步確定員工侵犯商業秘密的行為模式，對于確定調查需要采取的具體手段和明確調查重點的必要前提。根據實務經驗以及對侵犯商業秘密案例的分析總結，員工侵犯公司的商業秘密，主要有下列行為模式：

◇不當獲取企業的商業秘密，并帶出企業（例如將存放了企業商業秘密的移動設備帶離公司）；

◇通過電子郵件將商業秘密發送到外部（包括員工的個人郵箱）；

◇直接將商業秘密有償出售給第三方；

◇擅自將商業秘密泄露給第三方（不論是否獲利）；

◇利用掌握的商業秘密為外部公司謀取利益（比如將公司的商業機會介紹給第三方）；

◇向外部公開企業的商業秘密等（比如通過社交媒體發布包含企業商業秘密的信息）。

在多數侵犯商業秘密的案件中，可能同時存在前述一種或者多種行為類型。企業在調查過程中可以從多個方面入手，重點調查員工是否有上述行為。

主要調查手段

在確定好調查方向后，接下來需要確定的就是調查手段了。如果企業選取了恰當的調查手段，可能使調查事半功倍，并降低取證的難度。

●書面材料審閱

書面材料審閱，一方面，是對企業與商業秘密有關的規章制度、員工與企業之間有關商業秘密保護的協議、承諾書等文件的審閱。這些文件不僅僅是企業對商業秘密采取保護措施的證明，也是調查結束后處罰員工的制度依據。另一方面，還需要對員工在企業的個人信息檔案、提交的利益申報表等進行審閱。例如，在員工利用掌握的商業秘密為外部公司謀取利益的案件中，前述文件中就可能包含了員工與外部競爭公司之間聯系的蛛絲馬跡。

書面材料審閱過程中，要注意保存好與案件相關的書面材料的原件。

●通過公開信息進行檢索

在員工利用掌握的商業秘密為外部公司謀取利益的案件中，通過公開信息進行檢索也是重要調查手段之一。例如，通過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或第三方企業信息查詢系統，可以獲取外部公司的經營范圍、主要人員及股東信息等；通過國家知識產權局網站，可以檢索涉嫌侵犯商業秘密的外部公司已申請的專利或信息，并與被侵犯商業秘密進行比對等。

●電子數據取證

電子數據取證指由專業機構從電腦、手機或者網絡設備中提取數據進行分析，以判斷相關行為人的行為痕跡。大多數侵犯商業秘密行為是員工通過電子手段實施的，這樣一來，就極有可能在公司的電腦或系統中留下痕跡。例如，員工曾通過公司電子郵箱將企業的商業秘密發送到外部，即使員工事后將該郵件從系統中刪除，也可能通過電子數據取證專業軟件進行恢復，并成為訴訟中的重要證據。

●外部走訪調查

在員工利用掌握的技術秘密為外部公司謀取競爭優勢的案件中，企業還可以通過外部走訪，對該外部公司進行調查。例如，企業可以收集市場上銷售的該外部公司的產品或產品目錄,以與被侵犯商業秘密進行比對；或者直接對該外部公司進行走訪、接觸，以獲得商務方面的第一手信息。

●與涉事員工進行訪談

在商業秘密調查中，即使企業已通過調查獲取了一定的證據，仍需要與涉事員工進行訪談。在訪談中，如果能爭取到員工對案件相關證據的確認，或者對侵犯商業秘密的行為的自認，將有助于把已經獲取的證據組織成為證據鏈，甚至可以直接證明有關案件事實。進行訪談時，訪談人員要注意避免誘導性發問，同時做好訪談筆錄，在訪談結束后及時請員工在訪談筆錄上簽字。

●向工商部門投訴/公安機關報案

由于企業僅僅能通過法律許可的方式、在法律允許的限度內進行調查，故在遇到瓶頸時，可以通過向工商行政部門投訴以及向公安機關報案，爭取行政執法部門介入調查。

但是，工商行政部門和公安機關對是否受理投訴/報案具有一定的裁量權，會根據企業提交的證據材料決定是否進行監督檢查或立案偵查。一般來說，企業需要向工商部門/公安機關初步證明下列事實：相關信息構成商業秘密、對被侵犯商業秘密的權屬、侵犯商業秘密行為的存在等。除此之外，公安機關還可能要求企業就遭受的損失提供相關證據。

收集證據材料

商業秘密合規調查的最重要目的就是收集相關證據，為企業追究涉事員工、不正當競爭外部公司的責任做好準備。建議企業在調查過程中對下列證據進行收集：

●證明有關涉密信息屬于商業秘密的相關證據

首先，有關涉密信息應是不為公眾所知悉并能給企業帶來經濟利益。為了證明非公知性，可以收集以下兩類證據，首先是相關涉密信息形成過程的相關證據，例如，商業信息積累形成的相關證據等；而對于技術信息，除了研發過程證據，建議企業及時委托具有相關資質的司法鑒定機構通過數據庫查新等手段對相關信息進行非公知性鑒定。

為證明涉密信息能夠為企業帶來經濟利益，可以準備相關銷售合同、產品訂單，以及相關技術的許可合同等，以直觀地向裁審機構展示涉密信息給企業帶來的經濟收益。

其次，企業的商業秘密保護制度和措施。這里的保護制度和措施，具體是指企業的商業秘密保護制度文件，以及商業秘密技術保護措施的有關證據。前者包括員工的《勞動合同》《保密協議》或員工簽署的《承諾書》等商業秘密保護相關文件。后者包括企業對涉密信息進行標示、采取加密措施、限定對涉密信息的訪問權限等保護措施。

●證明涉案員工有條件接觸并實施了侵犯商業秘密的行為

企業可以收集員工的職位以及職責描述、對包含商業秘密的共享文件夾的訪問權限、可進入涉密區域的門禁卡權限、對有關業務合同的審批權限等，以證明員工有接觸、獲取商業秘密的條件。同時，為了證明員工實施了侵犯商業秘密的行為，企業可以著手搜集下列方面的證據：

◇員工是否曾將公司的商業秘密通過郵件轉發到私人郵箱/其他外部郵箱？

◇員工是否曾私自將公司的商業秘密拷貝帶出？

◇員工是否有過成立外部公司、招攬公司員工或者招攬公司客戶等內容的溝通？

◇員工是否有過借用其他同事的系統賬號等查看甚至下載、拷貝其權限以外的技術/經營信息？

●證明涉案信息與商業秘密的相似性

為了證明涉案員工使用的信息與企業的涉密信息的相似性，企業需要將兩者進行比對。對于商業信息來說，如客戶名單等，企業自行比對，說明相似性的難度相對較小；但對于技術信息，由于需要選取技術秘點進行比對，建議企業委托具有相應資質的司法鑒定機構進行同一性鑒定。

●證明公司因員工侵權行為遭受損失

實踐中，能夠證明企業損失的證據包括：企業因商業秘密被侵犯造成產品銷售量下降導致的利潤損失；侵權產品在市場上的銷量和利潤；企業研究開發相關商業秘密所花費的成本；以及企業實施該項商業秘密的收益、可得利益等。

●證據材料搜集過程中的注意事項

值得提示企業注意的是，無論采用何種方式開展商業秘密合規調查，均需對調查全過程保密，同時要注意保護員工的個人信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調查阻力，例如，涉案員工在聽聞風聲后銷毀證據等，需要根據調查計劃，將調查局限在必要的范圍內，并妥善保管調查取得的證據材料。

另外，隨著我國對個人信息、隱私的保護日益嚴格，企業在調查取證的過程中，要避免非法收集員工的個人信息或侵犯員工的隱私。例如，不能對員工的個人電腦、個人手機進行調查取證，也不得進入員工的私人生活領域（如其居住的小區）進行調查。否則，不但已經搜集的證據可能會被視為非法證據不被法庭采信，而且還可能導致企業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