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源枯竭型城鎮收縮特征及驅動機理研究
——以長春市營城街道為例

浩飛龍，彭思堯，于婷婷，王士君

(1.東北師范大學地理科學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4；2.北京師范大學未來教育學院，廣東 珠海 519000)

城市如同有機體一樣具有生命周期，衰亡和發展一樣正常.由產業重構和經濟制度轉型導致的人口迅速流失、經濟劇烈衰退等現象，被國外學者稱為“城市收縮”(Urban shrinkage)[1].典型的城市收縮案例有美國汽車城底特律、英國的曼徹斯特和德國的萊比錫城等，在我國城市收縮主要出現在缺乏內外增長動力的老工業城市，東北地區尤為突出.著名的收縮城市世界研究網絡(SCIRN)首次用人口規模界定了城市收縮標準，即人口規模大于1萬的人口密集地區，經歷結構性危機的經濟轉型，人口不斷流失且持續時間在2年以上[2-3].20世紀90年代以來，在全球化、去工業化、郊區化和社會轉型的交替影響下，部分城市區域出現了明顯的人口流失、經濟衰退以及隨之而起的城市收縮現象，逐漸引起了國外學者的關注.但由于經典城市發展模型和城市增長理論的根深蒂固，大部分學者對城市收縮現象重視不夠，仍著眼于如何實現其再增長和未來的繁榮.直到近年來，傳統城市“增長”和“擴張”的規劃理念和管理政策需要向城市空間品質的提升以及精明增長的范式轉變，在收縮或者慢增長情境下的城市可持續發展逐漸引起學者的重視[4-5].城市收縮的動因、作用機制及規劃政策應對研究成為近年來國外學者關注的熱點.Herfert等[6]的研究表明，德國城市的收縮現象主要源于社會轉型、郊區化、經濟轉型及人口結構轉變4大因素；Hartt[7]用兩個不同類型的收縮城市作為案例，從人口、遷移、經濟、房屋建設4個方面，利用時間滯后模型探究了其收縮機制.在應對策略上，Hospers[8]將歐洲城市對收縮的態度劃分為“輕視收縮”“對抗收縮”“接受收縮”和“利用收縮”4種類型，并指出后兩者是更可持續的應對態度；Shetty等[9]采用了精明收縮的策略，通過“土地銀行”建立城市的綠色空間網絡；He等[10]從資源型城市面臨的經濟結構問題出發，探究了政府如何重塑經濟的策略.

與西方國家相比，我國對城市收縮現象的關注始于老工業城市尤其是資源枯竭型城市的可持續發展問題的研究.資源型城市發展的生命周期、產業結構、社會結構，資源型城市轉型發展的路徑、驅動因素及發展效果等方面成為關注的焦點[11-15].近年來，城市規劃學者和地理學者對收縮城市進行了詳細的引介工作[16-22].龍瀛等[23]利用2000和2010年鄉鎮街道尺度的人口數據，對中國收縮城市進行了識別、分類和影響因素分析；張偉等[24]認為，城市收縮存在人口、經濟、空間三維度的內涵，三者相互聯系卻又相對獨立，并不一定同時發生在收縮區域；吳康等[25-26]比較了國內外城市收縮的研究案例，得出城市收縮具有顯著的地方性、多維性和復雜性特征，并探討了京津冀和長三角兩個城市群的收縮狀況及其影響因素；李郇等[27]從鎮街單元和區縣單元考察了珠三角地區城鎮收縮的空間分布，并以東莞茶山為例構建了基于產業結構調整和人口結構變化的城鎮收縮分析框架.

總體來看，收縮城市的相關研究仍以歐美為主，主要研究內容集中在概念界定、理論框架構建、城市收縮過程與動力機制、城市收縮的規劃政策應對等方面.我國在快速的城市化過程中也產生了大量的收縮區域，亟需對城市收縮問題展開進一步的研究，但當前相關的理論研究仍比較滯后，主要的內容集中在對國外相關理論成果的介紹、對收縮城市的識別和分類、對部分收縮區域的實證研究等方面，還未構建起適合本土化的城市收縮分析框架.城市收縮具有顯著的時空尺度效應，在不同的空間尺度上，觀察到的收縮格局和識別的收縮動因會有所不同，且收縮動因也可能隨著城市的發展演變而發生改變.而現有的城市收縮研究多從宏觀、中觀層面展開，對微觀尺度的城鎮收縮現象關注不足，且多偏重理論研究，實證研究較少.為此，本文以典型資源枯竭型城鎮長春市九臺區營城街道為例，通過問卷調查和深度訪談方法，從微觀的街道尺度探討了城鎮收縮的特征、效應及其驅動機制，以豐富微觀尺度城市收縮研究的內容，為資源枯竭型收縮城市的可持續發展提供科學參考.

1 研究區概況與數據獲取

1.1 研究區概況

營城街道是長春市九臺區的轄區之一，地處長春市東北部，距離長春市中心城區約60 km(見圖1).街道所在地九臺區原為長春市市轄縣級市，2014年撤市設區成為長春市市轄區之一，2016年納入長春新區管轄范圍.九臺區地處長春市和吉林市之間，是長吉一體化發展的重要樞紐，其城區與長春市中心城區距離較遠，城市建設具有獨立性，是典型因礦而起的城市，依靠營城礦區建城，形成了以煤炭資源為主導的產業結構.營城街道轄區面積為34 km2，主要包括營城礦區范圍，吉長鐵路從街道西南部通過，交通便捷.

營城礦區始于1860年，有140余年的開采歷史.在鼎盛時期，礦區和家屬生活區占九臺版圖的3/4，每10萬人中就有8.5萬人生活、就業在營城煤礦，且煤礦容納了大量來自山東、河北等地的移民.20世紀90年代開始，礦區煤炭資源日益枯竭，并出現了諸如地表沉陷、瓦斯涌出量增加、基礎設施匱乏、廠房大量閑置等問題.2002年4月，營城煤礦依法宣布關閉，并與次年正式劃歸地方管理.2009年3月，九臺市被國務院確定為第二批資源枯竭型城市.由于營城街道部分區域出現大范圍的采空區，不適宜作為城市建設用地，且地表塌陷使礦區居民無法正常生活.2004年九臺市為居民異地搬遷工程投資28 110.14萬元，將沉陷區的3 000戶居民遷入新建的福星小區；2008年和2013年將剩余棚戶區居民分別遷入福臨小區和空港小區.

1.2 數據獲取

本文主要采用實地調查法和問卷訪談法獲取相關研究數據.通過實地走訪營城街道，了解收縮區域的大致范圍和原居民的生活狀況，進而深入挖掘資源枯竭型城鎮收縮特征及其驅動機理.為全面了解城鎮收縮的過程，調研區域包括未搬遷居民的居住地立井家屬區和煤機廠家屬區，搬遷居民的新安置地福星小區、福臨小區和空港小區，以及營城街道辦事處、煤礦舊址、九臺工業集中區等.訪談對象包括塌陷區居民、搬遷安置居民、營城煤礦在職礦工及退休礦工、街道辦事處主任及各小區居委會負責人等，共計調查與訪談原住民及街道工作人員220人，訪談內容涵蓋居民職業、年齡、就業收入、生產生活、社會保障、異地搬遷情況及政府安置環境與政策滿意度等方面.

圖1 營城街道在長春市的區位

研究使用的數據主要包括：(1)人口數據和土地利用數據，來源于2001—2018年《九臺區統計年鑒》《長春市統計年鑒》，由長春市統計局和九臺區各街道辦事處提供.(2)遙感影像數據，基于91衛圖助手軟件平臺(http：∥www.91weitu.com/)獲取了2000，2005，2014，2018年覆蓋營城街道及九臺中心城區的Landsat影像數據.(3)調查問卷數據、原住民生計信息、礦區環境及服務設施類數據，均來自于訪談統計.通過對營城街道原住民分布情況的初步了解，選擇福星、福臨、空港新城搬遷安置小區和原營城礦區家屬區作為問卷調查的區域.結合各安置區原住民數量比例，研究小組于2018年4—10月對各案例小區展開了深入調研與訪談，采取隨機抽樣方式，共發放調查問卷220份，回收有效問卷202份，有效率為91.82%.

2 資源枯竭型城鎮收縮特征

2.1 基于統計數據的人口收縮特征

收縮城市的主要表現為人口的持續性流失.作為九臺區曾經的主導經濟產業，營城煤礦的破產使得營城街道成為九臺區收縮最嚴重的區域.營城街道在2002年營城礦業破產時，約有69 000余人；2003年沉陷區治理時，總人口減少到41 000人.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時，總人口減少到27 254人；至2016年時，營城礦區僅剩5 224人.由此可以看出，在街道尺度資源枯竭型城鎮收縮表現的更為嚴重，人口大量流失成為其收縮的主要特征.受礦業破產及礦區沉陷的影響，除小部分居民選擇留守外，其他大部分居民均接受了政府的異地搬遷安置政策，統一搬遷至九臺中心城區南部的新建小區及空港新城.營城礦業破產及營城街道的收縮對九臺區的產業經濟及人口總量也產生了顯著的影響，九臺區總人口在2000—2017年出現了持續下降的趨勢，年平均遷出率為1.21%(見圖2).2000—2006年人口遷出尤為嚴重，年均遷出率達到1.36%，而這一時期正是營城礦業破產時期，營城街道處于急劇收縮階段，2005年人口遷出率達到1.76%.從2007年開始，九臺區年均遷出率持續下降，至2009年達到0.50%，這一時期大半的營城街道居民已異地搬遷到新住所.至2014年時，受撤市設區影響，九臺區人口流失趨勢有所減緩，人口總量出現了短暫的增長；之后總人口仍呈現逐年減少的趨勢，人口遷出率在0.50%左右波動，進入穩定收縮階段，營城街道人口也趨于穩定.整體來看，營城街道的人口收縮有其必然性，資源型城鎮因資源枯竭導致的主導經濟衰退嚴重影響了區域的人口就業，而資源的過度開發與利用也嚴重影響了居民的生存環境.

圖2 九臺區2000—2017年人口變化情況

2.2 基于遙感影像的空間收縮特征

城市收縮是城市發展的歷史階段，人口流失常常帶來的是城市經濟轉型和城市建成區的局部空心化.從建成空間收縮的維度來看，對比2000—2018年同一時相下營城街道的Landsat衛星影像可以看出，營城街道建設用地的變化較為明顯(見圖3).相比于2000，2005年營城街道及九臺城區建設用地增長較為緩慢，至2014年城鎮建設用地邊界擴張明顯，至2018年建設用地邊界不再拓展，且營城街道片區建設用地內部出現了局部收縮，部分用地被大范圍的植被和農田景觀覆蓋.結合遙感影像實地走訪發現，原營城街道沉陷區大部分建筑已被拆除，沉陷區治理后均被綠色植被覆蓋；而遺留下來的部分建筑是未拆掉的機械廠和居民樓，隨著街道人口的大量流失，也多處于廢置狀態.此外，在營城街道的南部片區原機械廠、工礦等用地改建后形成新的工業集中區.原營城礦區人口的市內異地搬遷安置也進一步拓展了九臺區的建設用地范圍，2005年九臺區整體建設用地多呈連續的、大面積的片狀分布，2014年中心城區建筑密度明顯提高，建設用地范圍進一步增大，城市用地邊界在南部、西部均得到擴展.其中，中心城區西部、南部拓展的建設用地主要為營城礦區異地搬遷的安置點福星小區和福臨小區.整體來看，營城街道的人口收縮對城市經濟和城市空間產生了顯著的影響，城市建成區的局部空心化與建設用地廢置成為城市空間收縮的重要表現.而針對大量的廢棄房屋與荒蕪土地，當地政府目前可行的方法是將其改為農用地或綠地公園，以修復礦區被嚴重破壞的生態環境.

圖3 營城街道2000，2005，2014，2018年遙感影像

2.3 基于調研訪談的經濟社會收縮特征

依托資源產業興起的資源型城市是工業化發展的產物，當原有單一資源產業發展受限，而新興產業尚未形成時，城市會陷入結構性經濟衰退，在一段時期抑或長期陷入停滯不前或者衰退的困境，經濟衰退成為城市收縮的主要表現之一.在居民生計方面，調研發現營城礦區原居民60歲以上的老齡人口占比達到64.94%，15—59歲之間的勞動力年齡人口僅占27.85%，而營城礦業的破產進一步加劇了青壯年勞動力的流失，使得當地適齡勞動力嚴重不足，無法創造供給、經濟恢復困難；而大多數老人由于子女均在外地工作，成為了空巢老人.從居民就業情況來看，礦業倒閉前后居民職業發生了顯著的轉變，原先大部分居民在煤礦工作，倒閉后由于當地服務業吸納勞動力有限，大部分居民處于退休或無業狀態，僅小部分居民選擇外出務工(見圖4).從收入水平來看，居民的月收入在2 000元及以下者居多，而同時期國有企業退休工資標準在2 000～3 500元間，可見該部分居民的收入水平普遍偏低(見圖5).

圖4 營城礦業倒閉前后原住民工作對比

圖5 營城礦業倒閉后原住民收入分布

此外，截至2017年，營城街道沉陷區僅有11%的土地經歷了回填整治、開發利用的過程，其他大部分剩余土地仍然處于廢棄狀態，由于未治理好沉降問題，土地過于破碎化而無法集中開發，進一步加劇了人口流失，形成了隱形的經濟損失.整體來看，資源型城鎮由于資源枯竭而收縮，城市缺少新興產業支撐，加之青壯年勞動力的外流與人口老齡化的脅迫，城市經濟活力低下，居民再就業困難.

3 資源枯竭型城鎮收縮演變的驅動機理

與主流視角下的大城市收縮不同，小城鎮往往由于規模較小、功能單一、產業抵御風險能力較弱，容易受外界因素的改變而喪失發展動力，更易受到沖擊.小城鎮相對弱勢的地位使得其發展能得益于大城市的功能外溢，其經濟對外部環境有著強烈的依賴性.當區域產業結構調整、經濟衰退、城市收縮時，大城市往往能夠依賴于自身的發展基礎而延緩收縮或實現轉型，而小城鎮則難以適應、轉型乏力，同時還需要面臨大城市對發展要素的襲奪.資源型城市因資源開發而興起，并在一段時期內主要依靠資源型產業支撐經濟發展，但由于資源產品生命周期有限，資源枯竭成為此類城市收縮的主要原因.誠然資源型城市的發展具有很強的資源導向性，但資源型城市的根本屬性是“城市”而非“資源”，結構轉變、政策調整以及其他社會經濟因素的變化均可改變資源型城市固有的發展軌跡[28].

結合營城街道的實證分析表明，資源型城鎮發生收縮是在資源枯竭、經濟轉型、體制僵化、人口流失與老齡化因素等共同驅動下形成的城市經濟社會發展障礙問題，表現為人口、經濟、空間、社會等方方面面的增長受限.資源枯竭是營城街道收縮的主要驅動因子；同時，受計劃經濟體制影響，居民思想觀念較為落后，難以適應轉型期市場經濟主導的城市產業發展；而人口老齡化和地理區位的限制也使得城鎮未能把握住城市收縮帶來的轉型機遇.

3.1 資源枯竭引發主導經濟衰退

資源枯竭是資源型城鎮主導產業倒塌的根本原因，也是引發資源型城市收縮不同于其他類型城市的最主要區別.營城煤礦原為國有重點煤礦，營城街道因煤礦開發而興盛.新中國成立后的營城煤礦曾一度興盛繁榮，至20世紀80年代成立集團企業總公司，下轄建筑公司、包裝廠、生產公司、針織廠、職工服務社等多家企業；但進入到20世紀90年代后，煤炭資源日益枯竭，產量逐漸下降，截至2001年底，營城煤炭保有儲量僅為4 500萬t，經濟可采儲量1 800萬t；2002年4月，營城煤礦企業依法破產.長期以來粗放式、掠奪式的開采造成了資源的不當開發和浪費，過分重視眼前利益而忽視了資源的合理與長效利用.資源枯竭直接制約資源型工業企業發展，營城煤礦破產后，城市經濟陷入困境、大量職工失業、政府財政稅收銳減、生態環境惡化、城市公共服務供給不足等問題逐漸顯露，城市的可持續發展面臨極大考驗.

3.2 國企破產與計劃經濟體制影響

東北地區是計劃經濟體制建立最早而又最根深蒂固的地區，對計劃經濟體制依賴嚴重.調研發現，營城煤礦企業的破產直接牽連九臺立井、膠囊廠、膨潤土加工廠、汽車隊、機電廠、建安公司等國有企業和集體企業一同破產，礦區原在崗的2萬余名職工和6萬余名員工家屬均面臨再就業的困境，而這些債務、就業和社會保障的壓力均被轉移給九臺區政府.許多煤礦原居民，家庭世代在礦區工作，對煤礦產業具有很大的依賴性.在訪談中發現，長期的計劃經濟體制所形成的平均主義思想仍然根植于許多人心中，仍有部分居民對計劃經濟體制充滿懷念，認為自己目前的現狀主要是由于政府“撒手不管”所形成.煤礦破產至今的15年里，九臺區為謀求產業轉型，引入了建材、生物醫藥、食品加工等產業，然而原煤礦職工由于當年以體力勞動和單一的技術工作為主，曾經的一技之長無適用之處后，難以勝任其他產業工作；加之自身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缺乏主動適應市場經濟、學習技術、爭取工作機會的思想.以上種種原因使得原營城鎮居民仍隔離于九臺區的新一輪城市化之外，難以跟上市場經濟和城市主導產業轉型的節奏.

3.3 嚴重的老齡化問題阻礙城市精明收縮

資源型城市收縮與人口老齡化顯著相關.由持續的低出生率與人口大量外遷引發的人口老齡化給資源型城市帶來不僅是老齡人口規模的膨脹，還影響社會勞動力的供給與科技進步.就業結構性矛盾與社會發展落后致使城市增長難以為繼，經濟衰退又會造成更多青年、高水平的勞動力流出，從而加劇人口老齡化程度.可以說，人口老齡化與人口收縮的惡性循環使得資源型城市進一步發展步履維艱.部分學者[29]認為，城市收縮在經歷衰落的同時，也給城市提供了在增長階段沒有的生態、空間、住房和交通改善機會.把城市收縮作為促進城市發展的契機在國內外并不少見，如美國俄亥俄州東北部的重工業城市揚斯敦，自70年代開始40年內人口減少了80萬人，但2010年的精明收縮規劃讓城市中心重獲活力，營造了健康可持續發展的城市環境；大慶市政府通過支持潛力巨大的替代產業，如沃爾沃汽車制造等，從根本上改變了石油開采業的主導地位.在利用城市收縮的轉型機遇方面，營城街道仍然面臨著較大的困境，嚴重的老齡化成為經濟增長的負擔，而青壯年的流失進一步加劇了產業轉型發展的壓力.從大的區域環境來看，東北地區整體均面臨著嚴峻的人口結構老化問題，且已經呈現出空間上的全域性人口衰退.在這樣的背景下，營城街道鄰近省會城市的中心區位并不顯著，當地提供的工作機會十分有限，大部分老人子女均已定居他鄉，不再回流.

4 結論與討論

城市收縮不是簡單的線性過程，而是多元因素交互作用下的復雜過程，具有尺度差異和地方差異.郊區化、去工業化等西方城市常見的收縮動因，僅出現在少數大城市的中心城區；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行政等級差異是城市群內部局部收縮的主要原因.在小城鎮收縮的機制方面國家級及區域城鎮化格局的變遷、經濟結構調整、產業發展模式及經濟體制制約等成為主要驅動因素.而資源型城鎮由于資源產業衰敗而引發的收縮也成為其區別與其他收縮城市的主要特征.本文以轉型期中國東北地區典型資源枯竭型城鎮長春市九臺區營城街道為例，基于定性與定量結合的方法，系統研究了營城街道的城市收縮過程、特征及其驅動機理.結果表明，營城街道收縮的典型特征有人口大量流失、城市建成區的局部空心化與建設用地廢置、人口結構失衡、就業崗位減少、居民再就業困難等.分析收縮動因發現資源枯竭是營城街道收縮的主要驅動因子；此外，受計劃經濟體制影響居民思想觀念較為落后，且自身受教育程度較低，難以適應轉型期市場經濟主導的城市產業發展也是重要原因之一；人口老齡化和地理區位的限制也使得城鎮未能把握住城市收縮帶來的轉型機遇，阻礙了城市的精明收縮.

營城街道經歷的城市收縮過程是比較痛苦的，單一的產業結構和計劃經濟體制在煤礦企業破產后給政府留下諸多經濟與社會問題.針對營城街道當前的社會經濟問題，首先，應從根本上轉變觀念、思維方式等文化層面的因素，實現支柱產業的多元化，減少對資源的過度依賴，增強產業抵抗風險的韌性；其次，可征用閑置的國有土地和荒山荒地，建設生態林區，恢復生態環境，將城市收縮過程中出現的大量空置地以綠色空間的形式保護起來；最后，重視人口老齡化的問題，完善本地社會養老保障體系，推進家庭養老與社會養老相結合的養老模式.同類型資源型城鎮在面對城市收縮時應有以下啟示：資源型企業要盡早謀劃接續替代產業，優化現有產業結構，要有市場嗅覺，通過延長產業鏈、拓展新產品、強化產業集聚效應等路徑轉變產業發展方向；政府應加強基礎設施建設，綜合治理生態環境，引導和督促企業做好污染防治工作，打造可持續發展的生態環境基礎.

微觀街區的城鎮收縮具有一定的地方性，但作為資源枯竭型城市收縮的典型案例，營城街道的收縮對同類型城市區域仍具有借鑒意義.由于調研數據的限制，本文對于城市收縮機理層面的分析仍然以定性為主，未來有望結合手機信令數據、POI及夜間燈光數據等其他地理時空大數據進行精細化測量.此外，當前的城鎮收縮多為“被動式”的收縮，如何從主動收縮的視角去探索小城鎮的合理定位與收縮路徑仍是值得思考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