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是挫折，但不一定是悲劇

文┃田國秀 編輯┃李美錕

案例回顧

樂樂的爸媽在他5個月的時候因感情不和離婚了，之后爸爸去了其他城市生活，樂樂跟著媽媽一起生活，還有姥姥姥爺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樂樂的小姨一家也住在附近，幾乎每周末一大家子人都會聚在一起，其樂融融。

樂樂7歲后，開始有了一些變化：他偶爾會緊鎖眉頭發呆，開始拒絕媽媽幫他換褲子，周末小姨一家人來看望姥姥姥爺的時候，他會很快把飯吃完，放下筷子就回到自己的房間不再出來，尤其是小姨夫和他說話的時候，他不太愿意回答，要知道以前他非常喜歡小姨夫帶著他和小表弟一起出去玩。

其他人都以為樂樂只是貪玩新玩具躲到屋子里，不再跟小姨夫和表弟出去玩了，但是敏感的媽媽發現了樂樂的小情緒。晚上臨睡的時候，媽媽借口進去換床單，想和樂樂聊聊，可是樂樂不停地把媽媽往房間外面推，最后一使勁，媽媽的腰撞到了門把手上，疼得直皺眉，媽媽頓時很生氣，也推了樂樂一把，樂樂立刻趴在床上號啕大哭，沖著媽媽大喊：“你出去，這是男孩子的房間，女生不要進來！”媽媽哭笑不得地說：“我是你的媽媽呀，換了床單我就走，好嗎？”樂樂哭著拒絕，趴在床上不肯讓出“領地”。媽媽說：“那我請姥爺進來幫你換床單好嗎？姥爺和你都是男人呀？”誰知樂樂哭得更兇了，他把臉深深地埋在被子里，哭著說：“為什么別人都有爸爸，就我沒有，為什么爸爸不能來給我換床單，為什么表弟有爸爸，你也有爸爸，就我沒有……”媽媽聽到他這么說，心都碎了，趕緊上來抱住孩子，母子倆哭作一團，但媽媽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樂樂的質問，只能拼命道歉，內心第一次對離婚這件事充滿內疚和后悔，甚至暗自質問自己：是不是當時應該寧肯湊合，也不離婚，那樣至少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洞察：警惕“離婚有罪論”

離婚家庭年年遞增，已是不容爭議的事實。像樂樂這樣的孩子也會越來越多，這般哭訴也會越來越多。樂樂的情緒是真實的，樂樂渴望父親的陪伴也合乎情理，媽媽面對樂樂的哭訴，有內疚、有自責、有委屈、有無能為力，也是可以理解的。其實，樂樂在7歲前快樂單純的生活，顯示出媽媽在很多地方已經做得很好了，比如她和樂樂在大家庭中生活得有滋有味，姥爺、小姨夫這樣的男性也一直關心、陪伴著樂樂，彌補著父親缺位的遺憾，也許唯一的問題就是樂樂媽媽沒有在樂樂自己被困擾之前，主動和孩子去探討一下父親、離婚這些話題。

但是，在和孩子談這些話題前，一種根深蒂固、經年累月的輿論卻是需要我們警醒的—父母離婚，孩子倒霉；單親撫養，孩子可憐；問題孩子，離婚罪魁；等等。基于這樣的觀念背景，人們或媒體會不自覺地關注、報道、強化父母離婚對孩子的傷害，離婚家庭孩子的成長艱難。這種觀念明顯忽視了不良婚姻對孩子的傷害，夫妻爭斗對孩子一生的影響，遮蔽了離婚家庭及孩子自身具有的力量。我們無意辯解說，父母離婚對孩子有好處，更不能強詞奪理地宣稱，父母離婚對孩子沒有影響，但我們希望強調的是：當婚姻無法維系，在離婚已成事實的前提下，家人及孩子有很多可以調節的部分，就像樂樂現在的家庭，雖然爸爸媽媽離婚了，但大家庭中的成員們卻相處得很和諧，一樣可以給樂樂一個很好、很穩定的成長環境。

觀念：有缺憾，才是真實的人生

離婚會給孩子帶來缺憾，離婚會令孩子有愛的缺失，這是事實。但是，即便父母沒有離婚，孩子的人生就沒有缺憾嗎？有的孩子遭遇家人疾病纏身，或有親人身體有殘疾，或有至親英年早逝。對于這樣的孩子來說，親人臥床不起，家人出入病房，救護車、手術室……也是他生命記憶的重要內容，與之相伴的是不安、擔心、驚恐，未嘗不是心靈深處的空蕩。有的孩子父母外出務工，自己成為留守兒童，一年到頭見不到爸媽，團聚的日子短暫，匆匆離別、不辭而別已是生活常態，與之相伴的是思念、憂傷、無助、漫長的等待，這一樣是心靈深處的空蕩。所以，如果我們不對婚姻抱有幻想，不以“湊合過”“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等傳統理念為標準，不將婚姻同團聚、圓滿等視如同等的生活狀態，也就不會生出對婚姻不幸的過度解讀，對離婚家庭子女有過多擔憂了。

人生需要有“留白”

如果我們引導孩子看待父母離婚與家人生病、父母外出務工、親人遭遇不順有同樣的理念，就可以轉換視角看待離婚這個問題。生命短暫、人生無常，這是人生的必然，也是人生的組成部分，絕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是這樣的。生活圓滿，心想事成，應有盡有，幸福美滿，這是人生的理想狀態，不是事實。即便有時從媒體、影視中看到一些幸福的場面，那也是藝術手段反映的生活片段，無法呈現出人生的全部。正因為現實達不到，所以才以理想的形式存在，作為鼓勵人、激勵人奮斗的方式。

中國畫講究留白，很少濃墨重彩、滿滿當當，因為中國古人也早早明白，留白是人生的規律，沒有人的人生是完全無憾的，多與少、全與缺、滿與空，這就是人生的辯證和哲思。遵從這一法則，不但是對待人生應有的態度，也是一種實實在在的感受。

相信孩子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