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 想

李彥毅

“您好，請問……”我站在熟悉的下水道旁向熙攘的人群擠出一句話。“看！一只青蛙會說話！”……越來越多的人聚集過來，周圍是細碎的交談，炙熱的目光。“你是被變成青蛙的人嗎？”這一刻我期待了太久。是啊，我是人！我一定會是人……

我出生在快餐店旁下水道里的青蛙之家。父親身強體壯，我卻生得矮小。那天下午，我的姐姐被石塊擊中，那是路過的行人隨手丟的，在她絕望的呻吟聲中我感同身受，那是對巨物的恐懼，還有對自身弱小的震怒。這時，另一個人彎下身子，捧起奄奄一息的她，從喉嚨里發(fā)出我聽不懂的“人語”。幾周后，我在田野中看到了本該死于橫禍，現(xiàn)在卻歡快蹦跳的姐姐。沒有作為家人的欣慰，我只渴望成為那個主宰生命的“人類”。“我要成為人類！”我亢奮得全身發(fā)抖，身上墨綠的斑點隨之鼓動。路邊的車濺了我一身泥水，但無所謂了。他只需要聽到我飽含激情的蛙鳴——“呱呱呱……”

“媽媽！我要成為人類！”“啥？你得變成大青蛙，和你爸一樣強壯。”

“老師，您知道人語嗎？是這樣說的嗎……”“好好說話！你要成為紳士的青蛙……”

我，似乎不被理解。不過好在我找到了一條能被“認可成為人”的捷徑——幻想。“我是人，在食物鏈的頂端，只是暫時被困在了青蛙的軀殼里……”我不知道這樣無謂的催眠持續(xù)了多久。逐漸，我開始聽不懂同類的聊天，甚至不會彎曲雙腿跳躍。我?guī)狭巳祟愌壑械男θ萑ッ鎸ν悾词顾麄儭斑蛇伞眮y叫，眼里滿是困惑和嘲諷，不，不是的！是驚慌無措，是敬畏崇拜！我開始慶幸聽不懂蛙語了。就這樣，我在這個嘈雜的下水道里日復(fù)一日，同和我一樣有綠皮膚，紅舌芯的青蛙生活著……

直到骯臟的污水將我沖出了下水道，我似乎更自由了。“姐姐！你看！有只會走路的青蛙！”我被一個女孩發(fā)現(xiàn)，青綠色皮膚下，我瘦弱的心臟重重彈起又落下。她走了過來，再一次，我感受到了石頭來臨的恐懼。我顫抖著，一步步退進陰暗的下水道口。我想要證明自己，話哽在我的喉嚨里，鮮紅的長舌只發(fā)出“咕嚕！咕咕咕……”。“真是一只特別的小青蛙呢！”女孩輕松一笑——因為一場滑稽的“青蛙”表演。

我失敗了，只想靠著別扭的直立行走逃開，沒有了青蛙的蹦跳，我走得很慢，很慢。“現(xiàn)在怎么辦呢？”我從狹小的青蛙腦子里掏出了一個辦法，我還可以繼續(xù)幻想……

“您好，請問……”我直立著站在熟悉的下水道旁發(fā)呆。同類問道：“你是被變成人的青蛙嗎？”我……或許我是幻想成為人的青蛙，也或許是幻想成為青蛙的人，又或許只是某個悶熱午后的一場夢。

午后，熟睡的我被姐姐叫醒了，說她在臭水溝發(fā)現(xiàn)了一只直立的青蛙：“弟弟，你看……”不知怎的，我只是突然抓起一塊石頭，向它砸去……

（指導(dǎo)教師 董雪梅）

點評

這是一篇富有新意的文章，洋溢著魔幻主義色彩，作者構(gòu)思巧妙，以“我”作為一只喜好幻想的“青蛙”為切入點，展現(xiàn)了“我”從懼怕，到盼望，再到走火入魔地模仿、自我麻痹，一系列經(jīng)歷，不免引人悲憫，也讓人聯(lián)想到“邯鄲學(xué)步”在故事中的隱喻。同時，透過“蛙”言“蛙”行和人“言”人“行”強烈的對比，以弱小、任人蹂躪的青蛙視角，觀察人類的行為，增強了文章的表現(xiàn)力，帶給讀者別樣的震撼。（點評教師 王文炎）E6784F14-5EE7-49B7-9228-1AAC7E6A2CB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