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圣陶：做編輯，也是做教育

葉小沫

今年是我的爺爺葉圣陶先生從教110周年，老人家過世已經三十四年了，人們還記得他，還專門開會紀念他在教育這件事情上，給我們留下的一些經驗和教誨，這不能不讓人感動。作為他的后人，我更是不知道該如何向舉辦這次活動的民進中央，向為籌備這次活動做了大量工作的民進石家莊市委會和石家莊教育局，向專門來這里開會的專家和老師們，表示我真心的感謝和敬意。謝謝大家！

1912年爺爺十八歲，那年他中學畢業，為了肩負起家庭的生活重擔，在校長的建議下做了一名教師。爺爺工作很努力，可是并不順利，這讓他對教師這個職業有過動搖和彷徨。

1917年春天，爺爺應好朋友之邀，來到蘇州的水鄉甪直，在那里的一所小學，和志氣相投的伙伴們，在關于辦什么樣的學校，培養什么樣的人的理想教育上，開始了大膽的實踐。他們對傳統教育的弊病，有計劃地進行了各種各樣的改革，還經常聚在一起分析得失成敗，在不斷地改進中總結經驗，也因此對于教育的意義，有了更深層次的認知。爺爺在甪直教書的四年半生活，并不是他從事教育工作的開始，如今我們不得不常常提起，是因為他的這一段教師經歷，使他對教育這個事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說自己真正的教育生涯是從甪直開始的。從此以后，關心基礎教育成了爺爺的習慣，甚至是他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直到歲月的盡頭都念念不忘。

離開甪直以后，爺爺也教過書講過課。1921年到1922年曾分別在上海的吳淞公學中學部、杭州第一師范、北京大學的北大預科教了兩年書;1923年到1935年做了編輯以后，也一直在復旦大學、景賢女中、神州女學兼做語文教師;抗戰期間爺爺一家來到四川，從1938年4月，到1940年6月，爺爺都在四川樂山武漢大學任教;1942年全家搬到成都后爺爺又在齊魯大學兼課。他的關于中學和大學的教育思想，主要是在離開甪直以后，在教中學教大學的實踐中積累形成的。

1923年春天，爺爺就開始做編輯了，先是在商務印書館和開明書店，建國后在人民教育出版社。爺爺自己說：如果有人問起我的職業，我就告訴他，我當過教員，又當過編輯，當編輯的年月比當教員多得多，我的職業是編輯。

爺爺一直認定自己的職業是編輯，今天我們為什么要以紀念爺爺從事教育工作110周年的名義來開這個紀念會呢;在他的一生中，他所從事的教育工作和編輯工作，又有著怎樣的關聯呢？我想這是因為，爺爺雖然說自己的職業是編輯，他是按他工作的年頭來算的，實際上他沒有長時間離開過教師這個行業，而他在做的編輯工作，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教育，還是教育工作。建國以前，爺爺編輯了很多優秀的青少年讀物，很多課本和教材，主編過好幾種供青少年閱讀的刊物，其中最有影響的就是《中學生》雜志。建國以后，爺爺一直在人民教育出版社主持全國中小學教材的編撰。追根溯源，爺爺做的這些事情，都和他在甪直的那四年多的教學經歷分不開，都和青少年分不開，都和教育工作分不開。是那四年多的教學經歷，讓爺爺對教育有了自己的認識，奠定了他做教師和做編輯的基礎，無論是在做教師的時候，還是在做編輯的時候，一生堅持，從未改變，有的只是對教育這個大課題認識的不斷充實和改進。爺爺一直認為，改革社會就要從基礎教育做起，要幫助學生樹立正確的人生觀，使他們得到全面的發展，成為能自覺進取的、能為社會做出貢獻的合格公民。爺爺一直認為，出版工作也是教育工作，對編輯青年讀物和少年兒童讀物來說尤其如此。我的爸爸曾經說過，爺爺的編輯思想，跟他的文藝思想和教育思想是一致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爺爺無論是做教師還是做編輯，歸根結底都是從教育這個基本點出發的，做的都是教育工作。

在我的心里，外公夏丏尊，爺爺葉圣陶，父親葉至善，他們這三位在編輯行業上的大家，都是把編輯工作作為教育工作來做的，這種思想最早最集中的體現，就在外公他們創辦的《中學生》雜志中。父親在《紀念<中學生>七十年》的一篇文章中這樣寫道：開明書店的創始人，大多出身于文藝界、教育界、出版界。他們都不滿意當時的中學教育，認為一味硬逼學生熟讀課本，是培養不出有益于社會的合格公民來的，因而決定創辦《中學生》，幫助學生們認清面對的世界，認清自身所處的地位和肩負的重任，引導他們訓練自學能力和思考能力，培養他們從各個方面獲取知識，同時潛移默化地提高他們的品德和修養。《中學生》從一開始就反對應試教育，提倡素質教育。從我父親寫的這一段話里可以看出，外公他們創辦《中學生》雜志，就是因為對當時的教育不滿，要擔當起一些教育的責任。辦刊的宗旨，就是要做青少年的朋友，教育和引導他們前進。《中學生》雜志從外公創刊，爺爺接手，到父親后來負責，無論在什么年代，無論在什么大背景下，他們都不改初衷，盡心竭力地為青少年服務，盡心竭力地傳播他們提倡的教育理念，讓《中學生》雜志在教育和培養優秀的青少年中，發揮著獨有的魅力和作用，影響了一代又一代青少年。

教育是一個國家最最基礎的事業，教育救國、教育育人是一代代教育人的信念。我想：我的這三位前輩，無比看重自己的編輯職務，就是因為他們是把編輯事業當成教育事業來干的，他們知道在自己的肩上，始終擔負著教育的重任。這就是今天我們要紀念我的爺爺葉圣陶先生，和所有那些一直以來始終戰斗在教育戰線上的前輩們，要努力地向他們學習的原因吧！

編輯 劉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