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紅
上世紀80年代,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八達嶺傳說的傳承人池尚明老師按照“全面搜集、忠實記錄,重點整理、適當加工”的民間文學搜集整理十六字方針,開展民間故事和八達嶺長城傳說故事的采風,為了保持故事原貌和語言風格,做到“忠實記錄”,采風的時候,現場記錄,或者有磁帶錄音時,根據錄音整理。2009年8月5日在延慶區大莊科鄉解字石村口,采訪張士興,采訪到《京北第一松》《鄉屯磚窯之謎》《瞎松和退兵》長城故事。在不斷搜集整理民間文學和八達嶺長城傳說的同時,收藏與八達嶺長城傳說相關的書籍和實物,以此豐富長城傳說的講述。
貴州省黔東南鼓勵民間歌師、舞師、工匠師等文化傳承藝人及民族民間演出隊伍,走鄉進寨,收集、整理民族民間文化藝術,并由當地政府對其進行補貼。臺江縣的王安汪老人,是黔東南僅存的幾個苗族歌師之一。他近40年如一日地以“行乞”的方式走遍苗鄉侗寨,走南闖北,搜集整理了一大木箱12部近30萬行的苗族古歌抄本。為了他40年的心血能傳承下去,他曾背著15公斤重的兩大包書稿,到凱里、到貴陽,到各單位、各部門去“求助”,最后在文化部門和社會各界的關注下,得以出版傳世。
從上面兩個例子可以看出,民間文學搜集整理者為民間文學的保護付出了艱苦的努力,他們的權利亟需保護。
普通傳承人在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實踐中既可以表現為掌握非物質文化遺產技藝的人,也經常地表現為原始資料提供者、搜集整理者、改編者等。學者李磊探討了后幾種類型的普通傳承人的權利,他認為,原始材料提供者是指民間文學藝術的來源群體中的提供原始材料的講述人、演唱人、制作人、表演人、收藏人等。原始材料提供者,僅僅是民間文學藝術的傳承人,無論如何,也不能替代民間文學藝術的作者,兩者之間是源與流的關系。譬如,土家族服飾農民收藏家田昌杰就因其收藏了許多藏品而成為土家族民間服飾作品的傳承人。藏族演唱大師桑珠老人,因能夠演唱45部以上的藏族史詩《格薩爾》而成為藏族史詩《格薩爾》的傳承人。
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搜集整理是一項創造性的勞動,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發揮著巨大作用。搜集整理者在搜集整理過程中付出了創造性的勞動,理應賦予他們一定的權利,包括署名權、發表權、獲得報酬權等。在我國《著作權法》頒布之前, 1984年文化部頒發的《圖書、期刊版權保護試行條例》,就賦予了搜集整理者以非物質文化遺產整理者著作權人的地位。在法學界,人們普遍認為,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原始素材,誰都可以進行整理,只要整理者在原始素材的基礎上融進了自己的創造性勞動,整理人就可以對其整理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作品享有演繹著作權。雖然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搜集整理者對該整理作品擁有著作權,但是其搜集整理是建立在已有作品的基礎上的。資料搜集整理作品的權利主體在行使著作權時不能侵犯原作品主體的權利。這即是說,搜集整理者的權利應受到一定的限制。譬如, 1994年,因王洛賓將幾首民歌的所謂的著作權賣斷給中國臺灣地區的商人,后來中國大陸有公司在制作的錄音制品中包括了其中的民歌,從而引發了糾紛。我們認為,王洛賓僅僅是該民歌的傳承人,是搜集整理者,而不是所有者,因此,他僅僅有權賣斷其整理作品的著作權,而無權對民歌主張所有者的權利。

《著作權法》第12條規定,改編、翻譯、注釋、整理已有作品而產生的作品,其著作權由改編、翻譯、注釋、整理人享有。由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特殊性質,因此,這里的整理者不包括非物質文化遺產整理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整理人所整理的內容不是古籍等已有作品,而是靠口傳心授在民間流傳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表現形式,他們為真實地記錄現有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付出了大量的勞動,但是這些工作又缺乏創造性,因此,既要賦予其一定的權利,又不能簡單地將其等同于《著作權法》中的“整理者”賦予其著作權。一般說來,非物質文化遺產整理者的權利應該包括表明記錄整理者的身份;為自己的記錄、整理活動獲得合理的報酬。
芬蘭學者勞里·航柯先生曾指出,民間文學并不與版權法體現的思想很合拍。活生生的民間傳說是不斷變化的,因而不可能像文學或藝術作品那樣保存。一個傳說材料表演者或歌唱者,只能申請他個人表演的版權,至于材料本身,由于很難搞清原作者,直到現在誰都可以利用。然而,如果要使這些材料保留下來以免歪曲、訛誤和庸俗化,就必須采取某種保護措施。日內瓦委員會裁定,版權屬于保持該民俗的團體;如果這個團體已不復存在,版權就屬于國家。這個國家要借助國家檔案館、博物館和研究組織為后代保存這些材料。利用民間文學材料所得的經濟收入的一部分,應交給國內有關組織,如果可能,應交給該民俗的團體。同時,他還提出在民間文學文獻中心和檔案館已受到保護的和今后也應受到保護的權利至少有四種,保護民間文學政府專家第二委員會1985年巴黎會議的工作文件中承認了這四種權利的存在:保護提供材料的人;合理行使首次使用權;采集者有權期望他放到檔案館的材料,得到妥善保管;檔案館有責任控制資料的使用和使用人員。
勞里·航柯先生的觀點值得我們重視,我們要明確界定民間文學資料采集者的這項權利,在非物質文化遺產權利人與采集者之間尋求一個權利的平衡,保護雙方的權益。
(作者單位:首都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