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鋒
(盤錦市中心醫院重癥醫學科,遼寧 盤錦 124000)
急性呼吸困難是臨床常見的危重癥,也是收入重癥醫學科(intensive care unit,ICU)治療的常見原因之一,主要病因包括急性心源性肺水腫、重癥肺炎、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acute 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ARDS)、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加重(acute exacerbation of c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disease,AECOPD)、氣胸、肺栓塞等。早期識別病因可改善患者預后[1]。不同于傳統的影像學檢查,如胸部X線、CT或肺動脈CT造影等耗時長、花費高、搬運費力、存在輻射[2-3],重癥超聲可由重癥醫師在床旁完成,具有快速判斷、反復評估等優勢[4]。在重癥超聲診療流程中,重癥急會診超聲流程(critical consultation ultrasonic examination,CCUE)可作為有效手段鑒別呼吸困難常見病因[5]。本研究旨在探討CCUE在急性呼吸困難病因鑒別和診斷中的作用,現報道如下。
1.1 臨床資料 回顧性分析2019 年6 月至2020 年6月盤錦市中心醫院ICU收入的46例急性呼吸困難患者的臨床資料。本研究經本院倫理委員會審核批準。患者知情同意并簽署知情同意書。納入標準:年齡≥18歲;患者主觀感覺呼吸困難,客觀表現為呼吸淺快、鼻翼翕動、張口呼吸或出現三凹征;海平面大氣壓下,靜息狀態條件下呼吸室內空氣,排除心內解剖分流和原發于心排量降低等情況,血氧分壓<60 mmHg,或伴有二氧化碳分壓>50 mmHg[6]。排除標準:合并重度胸部畸形;大量皮下氣腫無法在超聲下獲取準確圖像信息;創傷后出現呼吸困難;因肺部腫瘤、藥物中毒、過敏、大氣道梗阻、癔癥等引發的呼吸困難;皮炎;放棄治療者或臨床資料不完整者。
1.2 方法
1.2.1 常規檢查法 患者收入ICU 后由主管重癥醫師進行病史采集、體格檢查,完善動脈血氣分析、B型鈉尿肽、12導聯心電圖、降鈣素原、血常規、C反應蛋白等實驗室檢查,并做出初步診斷。
1.2.2 CCUE 檢查法 CCUE 包括心臟超聲方案(extended-focus assessed transthoracic echo,e-FATE)及改良床旁肺部超聲評估方案(bedside lung ultrasound in emergency-plus,BLUE-plus)。e-FATE方案包括:①劍突下四腔心切面(圖1A)和下腔靜脈(圖1B)寬度、變異度;②心尖四腔心切面(圖1C);③胸骨旁長軸切面(圖1D)[7]。BLUE-plus方案包括:①上藍點:上手的三四掌指關節處;②下藍點:下手掌心;③膈肌線:下手小指邊緣線與腋中線交點(圖1E);④后側肺泡或胸膜綜合征(posterolateral alveolar andor pleural syndrome,PLAPS):下藍點垂直向后與腋后線交點(圖1F);⑤后藍點:肩胛下線與脊柱組成的區域。CCUE 法檢查內容:①心臟超聲下評估左右心腔大小及比例、收縮及舒張功能、容量狀態;②肺部超聲下觀察胸膜滑動征、A線、B線(圖1G)、肺點(圖1H)、肝樣組織征(圖1I)等。在實施超聲檢查過程中,為避免醫生技術差異,患者檢查由同一醫生完成,并可由超聲經驗豐富的醫師協同完成診斷。

圖1 心臟超聲的標準圖像和肺部超聲的特殊征象Figure 1 Standard image of cardiac ultrasound and specific signs of lung ultrasound
1.3 觀察指標 ①患者臨床資料;②兩種檢查方法對呼吸困難的診斷結果、準確率;③兩種檢查方法的初步診斷時間、確定診斷時間、開啟治療時間;④CCUE 法對主要呼吸困難病因診斷的靈敏度、特異度,靈敏度=真陽性例數/(真陽性例數+假陰性例數)×100%;特異度=真陰性例數/(真陰性例數+假陽性例數)×100%;陰性預測值=真陰性例數/(真陽性例數+假陰性例數)×100%;陽性預測值=真陽性例數/(真陽性例數+假陽性例數)×100%。
1.4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0.0統計軟件進行數據分析,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s”表示,組間比較采用t檢驗計數資料以計數資料用[n(%)]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患者臨床資料 46例患者中男27例,女19例;平均年齡(58.2±16.4)歲;平均急性生理學及慢性健康狀況評分系統評分(acute physiology and chronic health evaluation scoring system,APACHEⅡ)(21.5±8.1)分;合并癥:高血壓20 例,糖尿病14 例,冠心病19例;治愈患者43例,死亡3例,總治愈率為93.5%。
2.2 急性呼吸困難病因 心源性肺水腫9例,ARDS 3 例,肺炎10 例,氣胸3 例,肺栓塞2 例,胸腔積液5例,AECOPD/哮喘14 例。兩種檢查方法對患者呼吸困難診斷結果、準確率,見表1。

表1 兩種檢查方法對患者呼吸困難診斷結果和準確率比較[n(%)]Table 1 Comparison of diagnostic results and accuracy of two examination methods in patients with dyspnea[n(%)]
2.3 兩種檢查方法診斷時間、治療時間比較CCUE檢查法初步診斷時間、確定診斷時間、開啟治療時間均短于常規檢查法(P<0.05),見表2。
表2 兩種檢查方法診斷時間、治療時間比較(±s,min)Table 2 Comparison of diagnosis time and treatment time between two inspection methods(±s,min)

表2 兩種檢查方法診斷時間、治療時間比較(±s,min)Table 2 Comparison of diagnosis time and treatment time between two inspection methods(±s,min)
注:CCUE,重癥急會診超聲流程
檢查方法常規檢查法CCUE檢查法t值P值初步診斷時間68±12 19±7 13.35<0.05確定診斷時間119±20 59±13 7.26<0.05開啟治療時間79±11 30±10 7.51<0.05
2.4 CCUE 法對主要呼吸困難病因診斷的效能CCUE 法診斷心源性肺水腫靈敏度為91.3%,特異度為92.7%;診斷ARDS 靈敏度為90.5%,特異度為88.3%;診斷肺炎靈敏度為85.4%,特異度為95.3%,診斷胸腔積液靈敏度為95.7%,特異度為94.5%,診斷AECOPD/哮喘靈敏度為82.2%,特異度為84.6%,見表3。

表3 CCUE法對主要呼吸困難病因診斷的效能(%)Table 3 Efficacy of CCUE method in the diagnosis of major causes of dyspnea(%)
以急性呼吸困難為主要表現收入ICU 的患者較多,此類患者多已進展為呼吸衰竭,需機械通氣治療改善氧合狀況,同時,需探尋病因,對癥治療。早期識別診斷是救治成功、提升患者預后的關鍵。既往常規的檢查方法具有誤診率高、消耗時間長、放射線輻射危害等不足,尤其是合并血流動力學不穩定的患者,攜帶呼吸機轉運中途或搬動過程中,易增加意外發生風險。因此,重癥超聲技術應運而生并在近十年間迅速發展,具有準確、即時、便攜、動態、無創等優勢,尤其是中國重癥超聲研究組制訂的各項重癥超聲流程化方案,易于培訓推廣[8],有助于早期識別、動態監測、精準處理臨床問題。
BLUE方案作為重癥超聲中肺部超聲的評估方案,可快速準確的診斷多數呼吸衰竭病因。重癥醫師經過培訓,可在數分鐘內完成檢查,但在臨床工作中發現有較多呼吸困難的患者呼吸循環同時受累,只行肺部超聲檢查就做出判斷的漏診、誤診率均較高,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肺部超聲探查到雙側多條B線,提示肺泡間質性疾病,但病因是由心源性肺水腫還是ARDS 造成?再如,大面積肺栓塞患者肺部超聲無特征性表現,但循環受累嚴重,在心臟超聲中呈現右室壓力急性升高的表現,因此,呼吸困難的患者不能忽視心臟的檢查。2013年,中國重癥超聲研究組將e-FATE 和BLUE-plus 整合制訂CCUE 方案,并指出急會診中呼吸困難時最主要的癥狀多合并循環受累,重癥醫師在會診中需同時做好心、肺、容量等方面的評估。肺部超聲見大量B線,結合心臟胸骨旁長軸、下腔靜脈寬度和變異度等,可評估患者容量狀態,明確心源性肺水腫或肺源性肺水腫;大面積肺栓塞患者肺動脈驟然升高,出現右室急性擴大,室間隔矛盾運動(D字征)、腔靜脈寬大固定等表現。如結合下肢血管的檢查,可明顯提升敏感性。Nazerian等[9]研究顯示,多臟器聯合超聲檢查,與單一臟器相比,可顯著提升大面積肺栓塞診斷率。
本研究結果顯示,心源性肺水腫9例,是呼吸困難較常見原因之一。通過常規法檢出7 例,而CCUE 法檢出8 例,準確性為88.8%,靈敏度及特異度也較高。接診醫師通過病史查體及實驗室檢查推斷病因,準確性雖較高,但耗時長。通過觀察肺部超聲呈彌漫性B線、心臟超聲左室擴大、收縮運動減低、二尖瓣不能拍打室間隔、腔靜脈增寬且變異度減低等表現,可在數分鐘內初步判斷病因,是ICU處理急性呼吸困難的主要方法[10-11]。ARDS 是由多種原因引起的急性呼吸窘迫,其病理改變是肺泡大量塌陷,肺順應性降低及通氣/血流比例失衡[12],其特點是肺泡的塌陷不均一,既有局灶改變,又有彌漫改變[13]。李蓮花等[14]研究顯示,肺部超聲可評估ARDS 嚴重程度,有效預測患者病死率。通過超聲探查到非勻齊的B線、肺滑動征消失、前壁胸膜下實變等征象可初步判定。心源性肺水腫及ARDS的B線有所不同:心源性肺水腫B線彌漫且均勻,ARDS的B線非勻齊,操作中應加以區分。
本研究結果顯示,以氣胸和肺栓塞為病因的呼吸困難分別為3 例和2 例,應用常規法和CUUE 法確診病例相當。分析原因為,①氣胸的肺部超聲診斷標準為胸膜滑動征消失,出現肺點。但大量氣胸或張力性氣胸患者以上表現不典型或不出現,另外,既往有胸膜粘連、胸膜鈣化或皮下氣腫的患者,胸膜滑動征消失或不可見,均可造成漏診誤診。②氣胸或肺栓塞多合并循環衰竭,患者各項生命體征不穩定情況下,經驗缺乏的醫師檢查準確性明顯降低,該類患者超聲檢查時間長于其他患者。因此,本研究在確保生命體征前提下,完善胸部CT或CT肺動脈造影確診,把握胸腔閉式引流或者溶栓時機。
肺部感染是呼吸困難的主要原因,因超聲較胸片和CT更安全便捷,近年來,其用于成人肺炎診斷的準確性和應用價值已得到多項研究[15-16]肯定和證實。本研究中,肺炎、AECOPD、哮喘患者約占總例數的50%。肺炎在肺部超聲下可見以下征象:肝樣組織征;支氣管充氣征;碎片征。另可見其他征象,如單側B線、肺滑動征消失、胸腔積液、肺實變組織血流存在等征象。AECOPD 超聲表現為:肺滑動征存在、彗星尾不典型等。Pagano 等[17]對68 例肺炎患者行肺部超聲后指出,床旁超聲對肺炎診斷的敏感度為98.5%,而X 線僅為73.8%。本研究中,診斷肺炎的敏感度為85.4%,略低于其他相關文獻的報道,分析原因可能為病例數的限制;肺炎或COPD 超聲缺乏較典型的征象,操作者可能存在主觀判斷的偏差。目前,重癥超聲技術已在各省級醫院、附屬醫院重癥醫學科、急診室廣泛開展并作為常規檢查方案,但市級醫院、基層醫院發展緩慢,或處于起步階段,只有進行規范化的重癥超聲培訓,熟練掌握典型疾病超聲征象,才能獲得較好應用效果。
目前,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現已累計確診86 000 余例,其中重癥患者約10%。由于疫情的特殊性及嚴重性,重癥患者的檢查受到限制,因此,推薦超聲技術用于COVID-19 的安全管理[18]。不僅可即時評估嚴重程度和治療效果,且可減少CT、X 線檢查次數[19]及職業暴露,降低職業風險,從而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表現在:①預警新冠肺炎患者重癥風險;②指導肺保護性通氣治療;③指導循環管理;④指導心肺外器官的管理[20]。此次疫情使更多重癥醫師意識到超聲在胸部疾患中發揮的重要作用。
綜上所述,CCUE 方案是鑒別急性呼吸困難病因的重要方法,對于收入ICU的急性呼吸困難患者應用CCUE 方案不但可幫助重癥醫師快速、準確地判斷急性呼吸困難的病因,對癥治療,且可通過動態、實時的檢查,判斷治療的反應性及有效性,利于及時調整治療方案,提升整體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