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鐵”新總理，中國老朋友

于冰　馮璐　鄭敖天

2022年4月5日，夏巴茲·謝里夫向媒體發表講話。

2022年4月11日晚間，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堡的總統府內舉行了隆重的總理就職儀式。主持儀式的是巴基斯坦參議院主席桑吉拉尼，前總理吉拉尼、人民黨主席比拉瓦爾等政要也一同出席。來自正義運動黨的總統阿爾維則以身體不適為由，缺席了儀式。

此前數小時，巴國民議會選舉反對黨聯盟候選人、巴基斯坦穆斯林聯盟（謝里夫派）主席夏巴茲·謝里夫為第二十三任總理。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表示，中方祝賀夏巴茲·謝里夫先生當選巴基斯坦總理。中巴是全天候戰略合作伙伴，兩國關系堅如磐石，牢不可破。中方期待同巴方攜手努力，賡續傳統友誼，深化全方位合作，高質量共建中巴經濟走廊，打造新時代更加緊密的中巴命運共同體。

夏巴茲來自被稱為“旁遮普之獅”的謝里夫家族。

1951年9月23日，他出生在巴基斯坦“糧倉”旁遮普省的首府拉合爾。這座玄奘法師造訪過的古城，是巴基斯坦文化與經濟中心。

謝里夫家族源自克什米爾山區，20世紀初逐步遷往拉合爾。夏巴茲的父親穆罕默德·謝里夫是一位白手起家的實業家。1939年，他和6個兄弟一同籌款，在拉合爾建立了一家小型鋼鐵企業。老謝里夫將企業命名為伊特法克（意為“團結”），以紀念兄弟一同創業的情誼。據報道，這個家族所有成員住得都很近，夏巴茲三兄弟從小住在富麗堂皇的莊園中，一起長大。家族抱團發展的結果是，伊特法克集團成為了巴基斯坦首屈一指的財團，業務橫跨糖業、鋼鐵業和紡織業。

夏巴茲在三兄弟中排行第二。他從小衣食無憂，行事慷慨。他的兒時好友、演員夏菲奎特·齊瑪回憶，在學校里，夏巴茲待人和善，并不以富家子自居，常與同學分享從家里帶來的美食，因此在同學中頗有人氣。青年時期的夏巴茲就讀于拉合爾名校圣安東尼高中。這所私立學校是許多巴精英人士的母校。高中畢業后，他和長兄納瓦茲一樣，進入拉合爾政府學院就讀。三兄弟中，老三阿巴斯想成為宗教人士，夏巴茲和納瓦茲則最終從政。

從政路上，兄弟倆彼此照顧。上世紀70年代，納瓦茲加入穆盟，曾擔任旁遮普省的財政部長兼體育部長，后當上該省首席部長（相當于省長），最終3次出任巴基斯坦總理，其任內推動的經濟開放政策極大地促進了巴基斯坦的發展。早年在家族企業工作的夏巴茲，也跟隨哥哥走入政壇。1985年，他當上拉合爾工商業行會主席，納瓦茲正是這一年當選旁遮普省首席部長。1988年，夏巴茲作為穆盟候選人當選旁遮普省議員，正式開啟了從政之路。

2013年6月，納瓦茲即將第三次出任總理，夏巴茲陪在哥哥身邊分享“光輝一刻”，不少人當時就覺得總有一天夏巴茲會接下總理一職。不過，這一刻來得有點晚。2017年，納瓦茲被控貪腐而下臺。夏巴茲接棒執掌穆盟（謝派），并于2018年率領該黨參加大選，敗給了正義運動黨的伊姆蘭·汗。后者出任總理，夏巴茲則一直擔任國民議會的反對黨領袖。

2022年4月10日凌晨，國民議會通過針對伊姆蘭·汗的不信任動議，他成為巴基斯坦歷史上首位遭罷免的總理。夏巴茲迎來了自己的“高光時刻”，也開啟了謝里夫家族“兄弟總理”的新階段。

2022年4月11日，夏巴茲·謝里夫在巴基斯坦國民大會上發表勝選講話。

“人必須將自己從欲望的囹圄中解放。”當選總理后，夏巴茲以巴基斯坦當代詩人哈克·恰斯米的詩句作為首次議會講話的開場白。

對于熟悉夏巴茲的人來說，這并不令人驚訝。青年時期的夏巴茲深受穆斯林詩人穆罕默德·伊克巴勒的影響。葬于拉合爾的伊克巴勒，不僅是享有盛名的烏爾都語詩人，也是著名的哲學家、政治家，被譽為巴基斯坦“民族的醫生”。夏巴茲從政后，經常在各種場合吟誦烏爾都語和英語詩句，借此表達政治立場。

2022年4月11日，夏巴茲·謝里夫的支持者在巴基斯坦白沙瓦街頭慶祝其當選總理。

從政多年，夏巴茲形成了令人印象深刻的演講風格。除了詩歌吟誦，他還喜歡在演講中使用大量的手勢。在巴基斯坦網絡上，流傳著不少他的演講視頻。講到興頭上的他曾因手勢幅度過大，把面前整排的麥克風打掉。有選民開玩笑說：“快給夏巴茲一個藍牙麥克風。”

但夏巴茲并不是只會演講。在巴政壇，他有坦率、能干之名。在當選總理前，他曾先后3次擔任旁遮普省首席部長。旁遮普省的人口超過一億，集中了很多重要工業項目，貢獻了全國半數的就業與國民收入。在首席部長任上，夏巴茲大力推動基礎設施建設，促進商業發展，吸引外國投資，并掀起了道路擴建的熱潮。巴首條地鐵——拉合爾橙線軌道交通項目就是他主政時期修建的。

夏巴茲在許多關鍵項目上親力親為，非常重視效率與細節，被同事們稱為“工作狂”。他曾得過一場重病，痊愈后十分自律，每天都游泳，晚飯也吃得很早，保持健康生活方式。他喜歡在早上7點開會，還經常穿著獵裝，戴著獵帽，出其不意地“突襲”政府辦公室，讓下屬官員不敢懈怠。曾在他手下工作過的穆斯塔法說：“他不是天才，但非常勤奮，通過努力彌補自身不足”。

不過，夏巴茲這次出任總理，面臨的挑戰可能不亞于搞一場艱難的工程。

一段時間以來，巴國內政局持續動蕩。3月28日，反對黨聯盟以伊姆蘭·汗領導經濟發展不力、沒有兌現消除腐敗等競選承諾為由，正式提出不信任動議。4月3日，國民議會副議長卡西姆·蘇里否決了該動議，總統阿爾維隨后批準了伊姆蘭·汗的提議，宣布解散國民議會、舉行全國大選。4月7日，巴基斯坦最高法院又做出了重要裁決，推翻上述決定，要求國民議會重新對不信任動議投票。盡管執政黨采取各種措施，包括議長、副議長宣布辭職，支持伊姆蘭·汗的議員放棄投票，國民議會仍然通過了不信任動議。

當選總理后，夏巴茲在社交媒體上表示：“祝賀巴基斯坦人民實現了和平的權力交接。”此前他承諾，不會沉迷于“報復政治”。“我們不會無緣無故把人送入監獄，將順應法律和正義。”但伊姆蘭·汗并沒有服輸。4月12日，他在推特上寫道：“我們要求立即舉行選舉，因為這是唯一的出路——讓人民通過公平和自由的選舉來決定他們希望誰成為他們的總理。”

在夏巴茲面臨的眾多挑戰中，經濟問題最為棘手。清華大學國家戰略研究院研究部主任錢峰告訴《環球人物》記者，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兩年多來，巴經濟發展受到嚴重拖累，俄烏沖突加劇全球供應鏈斷裂，由此引發的通貨膨脹和民生不振問題，更讓民眾不滿。

夏巴茲在演講中喜愛使用手勢。

在夏巴茲上任前，巴基斯坦的通貨膨脹率達到了12%，國家外債也創下了新高。而國際基金組織承諾的60億美元（約382億元人民幣）的紓困資金，也因為與巴方談判受阻而遲遲沒有到賬。他表示，自己把結束通貨膨脹和重振巴基斯坦經濟作為執政目標。他還強調，巴基斯坦正面對著巨大的經濟挑戰。“為了重振經濟，我們必需付出血汗！”上任后幾小時內，夏巴茲便宣布成立一個由獨立經濟學家組成的“國家經濟顧問委員會”，并要求他們盡快提出能降低物價與通脹率的方案。

在外交方面，夏巴茲被外界視為“鴿派”。當選后，他在給印度總理莫迪賀信的回復中表示，巴方希望與印度建立基于和平與合作的聯系，愿意與印度在克什米爾問題上共同尋找和平解決方案。他說：“巴基斯坦在反恐斗爭中的犧牲眾所周知，我們要保持和平，集中精力發展我國的社會經濟。”夏巴茲的這一表態，被印巴兩國媒體認為有助于緩和兩國關系。

在對美關系上，莫斯科國立大學亞非學院副教授沃爾洪斯基認為，美國期待一位“更好說話”的巴基斯坦總理，拉近美巴距離。而夏巴茲對美國而言可能“更好說話、更順和”。但巴外交政策的某些方面“與其說取決于特定的個人，不如說是取決于外部力量的形勢”。

錢峰認為，夏巴茲可能會在巴美關系上對現行政策進行調整，避免過度疏遠美國，盡力維持大國之間的平衡。但“夏巴茲十分清楚，巴基斯坦反美情緒濃重——普通民眾雖喜好美國商品，精英階層也不排斥美國的社會風俗和文化，但都難以接受美國一直以來對巴基斯坦居高臨下、頤指氣使的態度，更反感美國對待巴基斯坦那種‘有用則用，用后棄如破履’的行為方式”。在美國日益看重印度、抬高印度的大背景下，錢峰認為巴美關系改善和發展存在著明顯的“天花板”。

夏巴茲的總理任期只延續到2023年大選。屆時，他仍可能將面對老對手伊姆蘭·汗。如果在此期間發生解散議會的情況，他的任期更為短暫。如何在這短暫的任期中做出成績，決定著他的總理之路能走多遠。

作為一名務實的政要，夏巴茲一向積極推動中巴合作。在國民議會發表勝選講話時，他提及諸多友好國家，首先提到的就是中國。他表示，中國是巴基斯坦忠實可靠、值得信賴的好伙伴，始終支持巴基斯坦發展。巴中兩國友誼地久天長，且深植于兩國人民心中。巴方將繼續全力推進中巴經濟走廊建設。

夏巴茲看得很清楚：巴基斯坦正經歷著歷史上最大的財政、貿易及經常項目赤字，新政府面臨推動經濟重回正軌的巨大挑戰。而他的經驗告訴他，中國是最可靠的朋友。

2017年，在他的支持下，由中國華能集團建設的薩希瓦爾發電站在旁遮普省投入運營。該發電站裝機容量達1320兆瓦，是中巴經濟走廊項目中首個投產的重大能源項目，為旁遮普省的經濟發展提供了堅實的能源保障。

2017年10月8日，旁遮普省為來自中國的地鐵列車舉行了隆重的接車儀式，這標志著巴基斯坦正式進入地鐵時代。

2018年，夏巴茲在為“中巴經濟走廊峰會2018”撰寫的署名文章中強調，“中巴經濟走廊不是一個省、一個黨或一個政府的項目，正如其名，中巴經濟走廊是整個巴基斯坦的項目。中巴經濟走廊也不僅僅是電力、能源、公路或其他實體項目的簡單組合，而是將巴基斯坦轉變為一個主要新興經濟體的宏偉藍圖。”

在夏巴茲的推動下，卡拉奇-拉合爾高速公路（蘇庫爾-木爾坦段）、卡洛特水電站、薩希瓦爾發電站等中巴經濟走廊一系列重大項目落地，中巴經濟走廊成為旁遮普省經濟社會發展的加速器。“旁遮普速度”也成為夏巴茲政治生涯中的一張閃亮的名片。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對華友好上，夏巴茲和老對手伊姆蘭·汗的態度完全一致。幾年前，當美國對中巴經濟走廊說三道四時，伊姆蘭·汗政府的多名官員和身為在野黨領袖的夏巴茲都站出來，直言中國一直在全心全意幫助巴基斯坦。

錢峰對夏巴茲上任后的中巴關系發展表示樂觀。“無論在朝還是在野，無論是在中央政府執政還是在地方政府治理上，謝里夫家族、穆盟（謝派）以及夏巴茲本人對華長期友好，中巴經濟走廊建設就是在該黨主政期間啟動的。”錢峰說，“不難想見，夏巴茲走馬上任，中巴關系還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中巴友誼從高層到民間有著深厚的政治基礎和廣泛的合作利益，中巴關系必然會繼續向前發展。”

巴基斯坦政治家，巴前總理納瓦茲·謝里夫的弟弟。1988年從政，1997年至2018年三度出任旁遮普省首席部長。2018年3月當選穆盟（謝派）主席。2022年4月11日當選巴基斯坦第二十三任總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