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玉
這些年,三讀《人間詞話》,漸次豐收。一讀在學生時代,時輕狂,只掠其皮毛,不得要領;二讀在工作之初,時歲輕,功利而浮躁,下沉不足,對詞中情感體會膚淺;三讀在工作十年有余時,已積累些許工作經歷、人生閱歷,百轉千回,收獲一“真”字——“詞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人間詞話》是近代國學大師王國維的代表作,以傳統詞話的形式,融合西方哲學、文學和美學思想,對中國傳統文學進行了精彩而獨到的點評,是中國古典文學批評里的經典作品。該書收錄王國維刪改修訂的《人間詞話》手定稿64則和未刊定稿50則,并附葉嘉瑩先生對王國維《人間詞話》的解讀,讓我們輕松走進王國維的文藝美學思想殿堂。
以物觀物,客觀真實。王國維說:“宋人詩不如詞,以其寫之于詩者,不若寫之于詞者之真也。”因詩要言志,而詞多是歌詞,所以詞人見什么就說什么,見人說人,見物說物,如納蘭性德的《如夢令》中“萬丈穹廬人醉,星影搖搖欲墜”,這是康熙二十一年時,納蘭性德隨從康熙皇帝出山海關,到遼東一帶巡視,在征途中,面對氣象豪雄的營地而作;《長相思》中“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描寫旅程的艱難曲折,遙遠漫長,取景宏闊、對照鮮明。納蘭容若的塞上之作,都是以自然真切的口吻,流利諧婉的音調,以尋常真實之景引發讀者共鳴。
以心觀物,合乎于情。王國維說:“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如歐陽修的《玉樓春》中“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講述人的多愁善感與清風明月無關;“直須看盡洛城花,始與東風容易別”,描寫你我以看盡滿城牡丹來減淡離別的不舍。這首詞由心及物,真情純粹。歐陽修將離別之情與風、月、牡丹、春風互為交融,顛覆過去詞人怨風月誤人的傳統,讓我們透過“自是”“直須”等豪放之語,感受其隱含的真摯情感。
詞之言長,在神不在貌。詞是給燕樂的曲子所配的歌詞,一首歌曲幾分鐘就唱完了,所以它不能像杜甫的長詩《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長征》那樣長篇大論地續寫歷史,那詞如何在神不在貌呢?如南唐中主李璟的《攤破浣溪沙》:“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淚珠何限恨,倚闌干。”描寫思婦懷念邊塞當兵的丈夫,以肅殺的凄涼之景烘托美人遲暮之感。這首詞表面寫思婦懷念征人,但若你結合當時,北方趙宋漸漸強大,南唐進不可攻,退不可守,國家危亡旦夕之間的現實,我們則可透過荷葉的殘破凋零、思婦的憔悴孤寂、無限循環的離愁別恨,感受到作者內心的恐懼和擔憂。正是以真景物表達最為幽微的、隱曲的、難以言說的真情實感。
“茍思之得其真”,周遭的環境總是充滿誘惑與挑戰,生活中,我們易錯把平臺當能力,分不清成績背后多少是能力,多少是平臺的光環,而當你離開平臺后,剩下的才是本事。《人間詞話》讓我們懂得,人生是一場孜孜不倦的求索之旅,只有保持赤子之心,逐漸學會堅持和強大自己,穿過一個個漆黑的夜,走過坎坷,渡過湍急的河流,生命才會變得更加豐盈。
品人間至美詩詞,悟至真至純境界。翻譯家傅雷說,中國有史以來,《人間詞話》是最好的文學批評。我們切不可與一代國學巨匠的扛鼎之作失之交臂。閱讀它,可以讓我們領略大師筆下絕美的詩詞品鑒,觸摸大師獨樹一幟的文學鑒賞方法論,感悟大師人生真義的哲學思索。
(責任編輯:原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