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文學教育方法的創意寫作

汪雨萌

本期作品來自華東師范大學的本科學生，是以“續寫”的形式對中國古典小說進行了二次創作，這樣的創作不僅需要學生對原作有較為深刻的了解，更需要對原著的歷史語境、話語方式和文本結構進行模仿，對于本科學生而言是有一定難度的。這樣的作品不是發生在創意寫作學科內部，而是生產于一門面向全校非文學專業學生的文學教育通識課，就更令人感到驚喜。我們先來看看任課教師劉曉軍對課程的介紹與預期：“自2020年秋季開始，我在華東師大開設全校通識課‘明清小說經典導讀，指導學生閱讀《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金瓶梅》《紅樓夢》《儒林外史》《聊齋志異》《閱微草堂筆記》和‘三言二拍等十三部經典的明清小說。我要求每位學生精讀其中一部小說，課程結束時再創作一篇小說作為期末作業。這篇小說必須以續寫或改寫的形式完成，即從上述十三部小說中選取一個特定的人物或事件，情節發展可以接續原作，也可以另起爐灶，只要能夠自圓其說，符合邏輯，都將得到肯定。之所以讓學生在給定的范圍內自由發揮，是出于這種考慮：一、選課學生均非中文專業，除了中學時代讀過《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之類課文，大多數人沒有系統讀過上述名著，讓他們圍繞某部作品進行續寫或改寫，客觀上會促使他們認真閱讀并思考原作，以便合理設置故事情節；二、小說中人物命運和事件結局存在很大的偶然性，只要符合邏輯，就具有多種可能性。往往是事之所必無，卻是情之所必有、理之所必有。讓學生跳出原作的結局，自行安排情節的發展，既符合小說創作的規律，也符合學生求新求異的心理。這次發表的《知音亭彈知音琴》出自《喻世明言》第一卷《俞伯牙摔琴謝知音》，為原汁原味的學生習作，我沒有做任何修改，包括標點。”

在這里，我們必須要提出創意寫作前期的一個核心概念，也就是很多創意寫作教材都會提到的“創意閱讀”。這個概念如果用最通俗的語言來講就是“像作家那樣閱讀”，也就是一種以模仿和創作為最終導向的文學閱讀。在閱讀的過程中，讀者需要用文學創作的方式而非文學批評的方式對文本進行拆解與闡釋，并最終能夠根據原作寫出模仿性質的作品。這是創意閱讀在創意寫作學科內部的一種前置訓練方法，也是很多寫作者自學寫作時會自發探索出的樸素方法。但今天劉曉軍老師的課程作業卻讓我們看到，創意寫作的一些教學方式、訓練方式同樣可以適用于更為廣泛的文學教育領域。潘欣鈺同學不是中文專業的學生，但最終可以創作出要素齊全、審美在線的完成度很高的文學作品，這證明以創意閱讀為核心教學邏輯的文學通識類課程能夠有效地打通學生對文學、文學創作、文學研究的理解路徑。

那么我們是否可以以此類推，將創意寫作作為一種文學教育、文學闡釋與文學研究的方法論來看待，從作家的角度而非評論家、理論家的角度突圍進入文學批評的場域呢？其實這樣的實踐并不在少數，從《文學講稿》《小說的藝術》到《王安憶導修報告》、“大家讀大家”系列叢書，創意寫作作為文學啟蒙、文學批評的方法已經逐漸成為不可忽視的力量，也因此能夠吸引更多的學生和普通人參與到浩瀚而紛繁的文學世界中來。

這正是創意寫作的初心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