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琦,朱道林,2,王健,2*
(1.中國農業大學土地科學與技術學院,北京 100193;2.中國土地政策與法律研究中心,北京 100193)
聯合國發布的環境經濟綜合核算體系(System of Integrated Environmental and Economic Accounting,SEEA)給各國提供了一個自然資源與環境經濟核算的基本框架和技術指南。不少國家和地區陸續參照SEEA 體系,探索編制本國環境經濟核算體系。借鑒典型國家構建的自然資源、生態與環境核算體系,對國際上自然資源資產相關核算的基本理念和技術路徑進行研究,探索建立一個服務于全民所有的自然資源資產統一管理的核算框架是實現“明家底、掌動態”目標的基礎。基于此,本研究選取了挪威、荷蘭、加拿大、澳大利亞、英國五個典型參照SEEA 開展環境經濟核算的國家,從五國構建的自然資源核算體系、環境經濟核算體系等相關核算體系入手[1-16],整理歸納有關自然資源資產核算的內容。結合五國的資源環境條件及標準體系,分析核算框架、核算賬戶設置、核算指標含義及屬性的異同。
《環境經濟核算體系——中心框架(2012)》[The System of Environmental-Economic Accounting(SEEA)—Central Framework,SEEA-2012 中心框架]被聯合國統計委員會認定為國際統計標準后,一些早期獨立開展核算工作的國家陸續參照SEEA-2012 中心框架修訂本國的核算體系。澳大利亞統計局基于SEEA-2012中心框架完善本國的環境經濟核算體系(Australian Environmental-Economic Account,AEEA),編 制 環境經濟賬戶(AEEA2014—2019 版)。加拿大統計局修訂了1997 年出版的《加拿大環境和資源核算系統的概念、來源和方法》(Concepts,Sources and Methods of the Canadian System of Environmental and Resource Accounts,CSERA),并修訂了自然資源存量賬戶指標核算方法;同時,依據《SEEA 試驗性生態系統核算》(The System of Environmental-Economic Accounting 2012—Experimental Ecosystem Accounting,SEEA-EEA)開發本國生態系統賬戶。荷蘭中央統計局和瓦格寧根大學在多部門的資助下,參照SEEA-EEA 測試制作高分辨率全國層面的生態系統賬戶,到2020 年正式推出生態系統賬戶(ecosystem accounting),建立起包括生態系統類型、狀況、服務、資產、碳和生物多樣性等在內的高分辨率生態系統圖冊和核算表[17]。
各國構建的環境經濟核算體系已成為本國制訂環境經濟政策、實施可持續發展戰略的指標來源和數據支撐[18]。例如,挪威統計局研究部利用礦產能源賬戶中的數據模擬石油、天然氣市場的發展情況,并開展“挪威石油開采和整個挪威經濟的前景”等項目研究。挪威住房財產空間和農業統計司利用非木材生產林區數據統計駝鹿和紅鹿狩獵情況,并發表一系列狩獵年度報告。挪威衛生保健服務部基于水資源賬戶發布包含2018—2020 年新飲用水指令(New Drinking Water Directive 2018-2020)在內的等一系列政策指令;住房財產空間和農業統計司利用土地利用/覆被賬戶數據出版年度報告《土地利用和土地覆被》(Land Use And Land Cover)、《城市居住區土地利用》(Land Use In Urban Settlements)。荷蘭統計局響應《歐洲海洋 戰 略 指 令》(European Marine Strategy Directive),使用水排放賬戶的數據研究與荷蘭大陸架(DCS)有關活動的經濟價值。荷蘭在可持續發展目標年度報告(SDG’s in the Netherlands)中,使用水資源及能源賬戶數據說明荷蘭在改善水質、提高水資源利用效率以及清潔能源等領域的進展。加拿大環境和氣候變化部發布的《加拿大環境可持續性發展指標》(Canadian Environmental Sustainability Indicators),采用水資源賬戶的數據支撐水資源可用量和部門耗水量兩個指標。加拿大生活水平研究中心(CSLS)使用礦產資源賬戶的數據作為衡量經濟福祉的要素之一。加拿大在北方生態財富核算系統(BEWAS)中,采用木材賬戶數據估計北方森林對全國經濟的貢獻。加拿大城市聯合會(FCM)開發的生活質量報告系統(Quality of Life Reporting System)中采用土地利用/覆蓋賬戶中的經濟用地數據評估加拿大城市的生態足跡。澳大利亞生產力委員會開展的擴大水資源貿易產生的影響、灌溉用水的供應和使用的環境外部性管理等研究中,采用水資源賬戶數據作為現有用水模式的背景信息。澳大利亞大堡礁海洋公園(GBRMP)基于土地覆被/利用賬戶與經濟活動間的關聯,監測可能影響珊瑚礁區域環境、生物多樣性及遺產價值的活動。英國統計局發布的《國民幸福指數報告》(Measures of National Well-being)中采用自然資源資產核算賬戶中的數據衡量國家財富。
某類自然資源是否納入本國自然資源資產核算體系,主要考慮該資源對社會經濟的貢獻度、數據的可獲取性以及核算的難易程度。總體而言,五個國家均將礦產資源、能源資源、土地資源、森林(木材)資源、水資源納入本國的環境經濟核算體系。除挪威在流量賬戶中編制魚類資源賬戶外,其余國家暫未計量土壤資源、水生資源、其他生物資源資產。由于五個國家自然資源稟賦的差異及環境數據標準的不同,各類資源資產賬戶及指標設置存在一定差異,具體內容如表1~表4 所示。

表1 五個國家實物型自然資源資產賬戶
在實物型礦產、能源資產賬戶中,挪威賬戶中設置了9 項指標,荷蘭賬戶中設置了4 項指標,加拿大、澳大利亞賬戶中設置了2 項指標,英國賬戶中設置了6 項指標(表5~表9)。由于礦產、能源資源具有不可再生性,各國核算中多設置反映本國重點礦產、能源資源資產的整體可用性及可持續性,以及使用過程中對環境損益性的指標。具體來看,除澳大利亞外,其余四國均將礦產、能源資源合并編制,核算各類能源/礦產年度經濟儲量(表2)。荷蘭在賬戶中設置流量指標“新發現量”和“開采和其他變化量”關注資源儲量的變化。挪威、英國按照當前技術、商業化水平條件下資源可采程度設置三項“資源開采等級儲量”指標。加拿大和英國分別采用指標“能源和礦產資源的儲備壽命”“未探明石油、天然氣估量區間上限、下限”反映當前和預判未來可開采的資源儲量。

表2 五個國家實物型自然資源資產核算范圍

表3 五個國家價值型自然資源資產賬戶

表4 五個國家自然資源資產流量賬戶

表5 挪威自然資源資產核算賬戶及指標設置

表6 荷蘭自然資源資產核算賬戶及指標設置

表7 加拿大自然資源資產核算賬戶及指標設置

續表

表8 澳大利亞自然資源資產核算賬戶及指標設置

表9 英國自然資源資產核算賬戶及指標設置
在實物型土地資產賬戶中,荷蘭、英國賬戶中設置了1 項指標,加拿大賬戶中設置了3 項指標,挪威、澳大利亞賬戶中設置了8 項指標(表5~表9)。各國核算中設置反映土地用途、分布、數量等利用模式的指標,體現地區經濟生產安排及土地利用對生態環境的影響。具體來看,五國賬戶中均核算本國“不同土地利用類型面積”,挪威、加拿大、澳大利亞還核算本國“不同土地覆被類型面積”,反映區域生態系統狀況。澳大利亞還編制土地覆被變化矩陣,并按照地塊區位、用途、面積設置指標“年度不同級別地塊數量”,反映區域土地重新配置情況。荷蘭和英國則利用各類農業用地的信息估算作物的供應服務,或疊加生態系統的顯性空間信息估算各用地類型的固碳作用或城市區域綠地和藍色空間的降溫效應等調節服務。
在實物型森林(木材)資產賬戶中,挪威賬戶中設置了31 項指標,荷蘭賬戶中設置了1 項指標,加拿大賬戶中設置了7 項指標,澳大利亞賬戶中設置了2 項指標,英國賬戶中設置了9 項指標(表5~表9)。各國核算中多從生產可得性、權屬來源等社會經濟屬性以及樹種類型、林齡等林分因子角度設置指標,并設置與木材資源相關的土地存量指標,為評估和管理本國林木資源提供信息。具體來看,五國賬戶中均設置指標“木材儲量”,計量年度可獲取且具有經濟價值的木材產量。其中,澳大利亞根據林分形成起源、挪威根據木材樹種和面積、英國根據木材樹種和權屬進行分類核算。同時,挪威、加拿大和英國分別編制木材儲量變動的增減賬項,分析木業的可續性。此外,加拿大、英國設置指標“全國及各區域林地面積”監測林地的整體狀況;挪威則是根據林地是否具有生產屬性、面積、權屬及開發程度設置相應指標,為林業組織、農業和糧食部制定林業政策提供數據支撐。
在SEEA-2012 中心框架中,價值型資產賬戶計量范圍限于國民賬戶中具有經濟價值的個別組成部分。但由于缺少資源價格數據或尚未開發合適的估價規則、方法,部分資源僅設置實物型資產賬戶。結合五個國家價值型資產賬戶的編制內容,總結歸納如下:
在價值型礦產、能源資產賬戶中,除挪威外,其余四個國家均編制價值型礦產、能源賬戶,荷蘭、澳大利亞賬戶中設置了2 項指標,加拿大、英國賬戶中設置了1 項指標(表5~表9)。各國核算中設置指標反映本國重點礦產、能源資源的存量價值以及各機構部門的資源開采營收,體現資源使用對國民收入的貢獻,為調整未來資源開采模式、估算資源收入及租金提供依據。四國賬戶的核算范圍與實物型保持一致,采用凈現值法計算指標“年度各類型礦產/能源/燃料存量的貨幣價值”。
在價值型土地資產賬戶中,挪威、荷蘭和英國尚未編制價值型土地資產賬戶,加拿大賬戶中設置了2項指標,澳大利亞賬戶中設置了5 項指標(表5~表9)。各國核算中依據本國土地利用模式設置反映土地資產價值、地上物價值的指標,衡量各經濟體用地經濟效益,為部門間土地交易和重分類提供價值信息。具體來看,澳大利亞賬戶中設置指標“土地利用價值”“土地覆被價值”“各產業用地價值”“自然資源行政管轄區(NRM)土地價值”;并編制價值型土地利用凈變化矩陣(表4)體現不同類別土地存量間的相互轉換帶來的價值量變化。加拿大賬戶中重點核算(非)住宅建筑下的土地及農業用地的價值,并根據指標“土地質量等級”評估“公用森林和公園土地的‘間接使用’和‘非使用’價值”。
在價值型森林(木材)資產賬戶中,除挪威外,四個國家均編制相應的價值型木材資產賬戶。荷蘭、加拿大賬戶中設置了1 項指標,澳大利亞賬戶中設置了2 項指標,英國賬戶中設置了5 項指標(表5~表9)。各國核算中多設置反映林木價值、林地資產價值、林地生態系統服務價值以及林業營收情況的指標,為預估未來收益、木材收購和處置等市場交易行為提供信息參考。具體來看,四國賬戶中均設置指標“木材儲量的貨幣價值”,其中英國還設置指標“林地碳封存價值”“林地空氣過濾價值”“林地娛樂價值”,體現林地供給與調節服務價值。
在價值型水資源資產賬戶中,僅荷蘭、英國賬戶中設置了1 項指標(表5~表9)。具體來看,兩國均設置指標“水資源存量的貨幣價值”,依據生態系統提供的年度水流量價值采用凈現值法進行核算。
自然資源資產流量賬戶記錄了經濟和環境之間以資源和廢物形式的物質和能源流動。SEEA-2012 中心框架設計了適用于記錄所有實物流量的核算框架、實物和流量整合列報的結構,五個國家基于此編制本國的流量賬戶,具體內容如下:
在礦產能源流量賬戶中,挪威賬戶中設置了61項指標,荷蘭賬戶中設置了22 項指標,加拿大賬戶中設置了6 項指標,澳大利亞設置了5 項指標,英國設置了3 項指標(表5~表9)。核算指標反映本國重點礦產、能源資源的投入、轉換以及使用量,體現從環境系統到經濟系統的資源流量以及經濟系統內的資源流量,反映資源對經濟發展的貢獻度。具體來看,五個國家均按照礦產能源類型和行業部門①挪威將本國能源使用行業劃分為能源部門、非能源部門(包括農業和漁業、采礦業、制造業、建筑業、運輸業、批發和零售貿易業/私營和公共服務業、家庭);荷蘭將其劃分為能源部門、工業部門、運輸部門、其他部門及家庭;加拿大將其劃分為政府、非營利組織、出口和114 類行業;澳大利亞將其劃分為農林漁業、礦業、制造業、電力及煤氣及水和水服務行業、其他行業、出口;英國將其劃分為農林漁業、制造業、運輸及倉儲業、批發及零售貿易業、教育行業、其他行業以及家庭。,設置指標“各行業各類型礦產能源供給量、消耗量”“各行業能源礦產資源使用強度”反映能源的使用情況以及行業技術進步與結構改革,為家庭支付能源稅提供依據。此外,挪威、英國還設置指標“(不)可再生能源使用量”,監測經濟向循環經濟的過渡程度。
在森林(木材)資源流量賬戶中,挪威賬戶中設置了6 項指標,荷蘭賬戶中設置了2 項指標,英國賬戶中設置了6 項指標,加拿大和澳大利亞尚未設置該賬戶(表5~表9)。核算指標反映木材資源儲量及其所提供的生態服務的變化信息。具體來看,三國均在賬戶中設置指標“年度木材流量及其價值量”,英國還設置指標核算“碳封存”“空氣過濾”和“娛樂活動時間支出”三項自然資本服務的流量及其價值量,并設置指標“生態系統條件改善/惡化”記錄林地生態環境服務量變化。
在水資源流量賬戶中,挪威賬戶中設置了16 項指標,荷蘭賬戶中設置了21 項指標,加拿大賬戶中設置了2 項指標,澳大利亞賬戶中設置了6 項指標,英國賬戶中設置了4 項指標(表5~表9)。各核算指標體現水資源從環境系統到經濟系統時的最初提取、經濟系統中各部門水資源的供給消耗以及返回環境中水體排放物的信息,監測國民生產活動對水資源的影響。具體來看,挪威賬戶中核算年度全國及各郡縣用水量和水質情況,統計各地區市政供水管網的現狀,包括管道的長度、管齡和更新率;以及核算年度廢水處理情況,記錄廢水處理部門的投資成本和收入等運營信息。荷蘭、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均按照用水類型和行業部門設置指標“各行業各類型水資源供給量、消耗量”作為收取用水稅的依據①荷蘭將用水類型劃分為自來水、地下水、地表水;用水行業部門按照SIC2008 劃分為農林漁業、采礦及礦石業、食品及飲料及煙草制造業、焦炭和精煉石油產品制造業、化工及化工產品制造業、金屬制造業、其他制造行業、能源供給行業、供水及廢水管理行業、建造業、服務行業11 個行業和家庭。加拿大將用水類型劃分為市政供水和自取環境水;用水部門劃分為農業、采礦業、制造業、熱電行業、其他行業、政府、非營利組織、家庭。澳大利亞將用水類型劃分為自取水、分配水、行業水,用水部門劃分為家庭和114 類行業。英國將用水類型劃分為公共供水、河流與湖泊取水,用水行業部門與荷蘭相同。挪威水資源流量賬戶未劃分用水類型和用水部門,而是記錄市政供水和廢水處理情況。。此外,荷蘭和澳大利亞賬戶中設置“各行業用水強度”指標,反映經濟發展對水資源的消耗情況。荷蘭還設置“排放水中重金屬含量、養分含量”“不同水質等級水含量”和“地表水體水質變化比”以監測國民生產活動對水體水質的影響。
挪威編制魚類資源賬戶,設置2 個實物型流量賬戶,21 項實物型流量指標(表5)。核算指標“各種魚類的捕獲量、屠宰量、放生量”和“全國及各郡各種魚類的捕獲量”,以評估魚類種群變化并向北大西洋鮭魚保護組織進行報告。
近年來各國的核算體系趨于統一,均基于SEEA-2012 中心框架與SEEA-EEA 框架開展研究,少有獨立的自然資源資產核算體系。從五個國家的實踐上看,某類自然資源是否納入本國自然資源資產核算體系,主要考慮資源對社會經濟的貢獻度、數據可獲得性以及資源核算的難易程度。我國區域間資源稟賦差異較大,實行統一無差別核算的難度較大。因此,在核算資源類別上可借鑒我國國民經濟核算及已出臺的各類資源分類標準,編制分類與綜合資源核算賬戶、全國與地區專項資源核算賬戶。
五國資源資產賬戶僅設置資源存量指標,突出資源統計的特性,多數尚未依據SEEA-2012 中心框架開發出資產存量變化賬項,缺乏核算分析。在探索編制我國自然資源資產核算體系中,不僅要核算資源的量,更要核算資源的流,設置資源變化的指標,監測支撐收入和產出流動的資產儲備情況,體現資源對經濟的貢獻度以及經濟發展模式的可持續性。
此外,盡管五國的自然資源資產核算研究進展不同,但都趨于將自然資源資產核算與國民經濟核算相對接,為保護環境、實現可持續發展政策提供信息。從新時代背景下我國經濟發展對自然資源利用與保護的基本需求,以及生態文明建設和可持續發展的角度來看,可探索編制自然資源資產生態賬戶,關注各行業發展對資源環境系統產生的壓力,探索資源核算指標與負債表指標的銜接,實現自然資源資產核算為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提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