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劇與運河相依相偎的文化特質

■王榮

運河為揚州的“母親河”，如同“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運河也是無可替代的“揚劇之母”。明清以來，運河哺育了揚劇，傳播了揚劇，伴隨著“中國大運河文化帶”的建設，運河又把揚劇帶入了前所未有的藝術高度。

揚州作為“中國運河第一城”，舟揖的便利催化出富甲一方的封建經濟，漕運的繁忙又帶來了獨領風騷的地方文化，在運河文化逐步昌盛的過程中，揚劇用最接地氣的鄉音鄉情，最牽動心弦的鄉風民俗，成為揚州運河文化中的一朵奇葩。揚州與戲曲的淵源可以從“徽班進京”說起。乾隆皇帝從1751年起，曾先后六次沿運河下江南巡視，揚州成為他駐蹕的所在。得知乾隆喜愛戲曲，揚州方面便把組織戲曲演出作為迎駕活動的一個內容。1790 年是乾隆的80 大壽。為此特召當時的“二黃耆宿”高朗亭率三慶徽班和其他各種戲班來揚州會聚，包括最負盛名的是“三慶”、“四喜”、“春臺”、“和春”四大徽班。他們在揚州吸納、融合了五十多個劇種的戲曲聲腔——皮黃，由此造就了一個偉大的劇種——京劇。借鑒“徵班進京”整合各種流派的成功，揚州的民間藝術家也對揚州花鼓戲和揚州香火戲取長補短，一方面，進一步豐富音樂；另一方面所據展表演，使其能夠表達跌宕傳奇的故事。

揚州花鼓戲原為對歌對舞的打對子，只有一小旦與一小丑兩個角色表演，后角色有所增加，并穿插以笑活打諢，清康熙年間即有此類花鼓戲的演出，社班在吸取徽班和揚州清曲劇目后，形成比較成熟的花鼓戲，因花鼓戲以絲弦樂器伴奏，唱腔細膩，故俗稱“小開口”。揚州香火戲由原農村燒香敬神、香火會演變而來，“香火”即主持香火會活動的男巫：因香火戲以大鑼大鼓伴奏，唱腔高亢，故俗稱“大開口”。1911 年，揚州香火戲由揚州進入上海，改稱維揚大班，揚州花鼓戲先到杭州大世界演出。1920年，揚州花鼓戲也進入上海，揚州香火戲改稱維揚文戲，兩者均用揚州方言。1931年春，在上海聚寶茶樓以維揚戲名義聯合演出《十美岡》，為揚劇發展史揭開了新的一頁。1954年，江蘇省把維揚文戲定名為揚劇，至今，“大開口”與“小開口”仍是揚劇藝術中最常選用的曲牌。

運河與長江在揚州交匯，中國最著名的兩條黃金水道為揚州引來了天南地北的客商。為順應觀眾需求，作為揚劇的靈魂，其音樂如同淮揚菜肴一樣，也刻上了南北交融的烙印。事實上，無論北方音樂的粗曠、豪邁、壯偉，還是南方音樂的軟綿、婉約、柔美、都被揚劇音樂演繹得淋漓盡致。研究揚劇藝術的流行區域便可發現，運河與長江在貨暢其流的同時，也把揚劇帶入了沿途各大碼頭，東到上海，西至重慶，北至通州，南至杭州，毫不夸張地說，當年哪里帆檣云集，哪里就有揚劇。水上航運以船舶為主。民國年間，揚州一些地方揚劇戲班子，通常“以船為家”此所謂“年年賣唱年年唱，處處無家處處家”。如此格局的好處顯而易見，首先吃住都在船上，省卻了旅館與飯店的開支；其次，揚州地處水鄉，河道縱橫，港汊林立，游蕩到四鄉八里演出，乘船遠比陸上乘車來得方便，再有，船上空間較大，擺放道具、舞臺設施非常方便；更重要的是，運河沿線遍布著許多大城市、大碼頭，船行到哪里，鑼鼓一敲，便可以搭臺演出。從這個角度講，運河相當于揚劇傳播的“生命線”，是汩汩清流托起了揚劇音符的飄蕩。事實上，在農耕時代，一個劇團擁有船舶的規模與等級，某種程度上就代表了劇團的綜合實力，船越大越豪華，意味著名角越多，票房價值越高。后來，鐵路的興起雖然改變了人們的出行方式，但水運成本低廉的優勢依然存在，或許，這就是揚劇文化基因根植于“水韻”的內在邏輯。為之佐證的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原儀征縣揚劇團慫鎮江發，一路坐船，先后到上海、安慶、蕪湖、武漢、重慶等地，連續演出三個多月，居然場場爆滿，除了揚劇名角武麟童的感召力，更得益于運河文化的影響。

時至今日，運河的航運功能逐步衰退，但其文化與生態功能卻越加凸顯，尤其是中國大運河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目錄后，國家開始建設“中國大運河文化帶”，揚劇又迎來了千載難逢的發展機遇，特別是對揚劇“既姓揚，又不唯揚”的追求，成功融入了現代舞美、視屏藝術、交響音樂等元素，較好地順應了觀眾審美情趣的變化。以儀征市演藝影劇有限公司（原儀征市揚劇團）創作排練的現代揚劇《三江口》為例，該劇講述了清道光二十二年(公元1842年)，儀征濱江鹽阜十圩民眾正在歡度端午節，此時英國遠征軍百余艦船入侵長江，鎮江等地淪陷，船幫幫主大嬢嬢的兒子、清軍圖山炮臺守備韓崇德罹難。繼而，英艦的炮對準十二圩，蠻橫勒索白銀百萬。兩淮鹽務總辦臧師爺、英吉利商行代辦孫岳翰密謀投降。大娘娘深明大義，冒死巡江。在各種血淋淋的暴行面前，十二圩民眾自發抗擊英軍.大嬢嬢效法先祖韓世忠和梁紅玉，率眾在三江口擺下火陣，焚燒英艦，痛擊了侵略者。《三江口》創新舞臺表現形式，將現代舞臺裝置技術與傳統程式表演技巧有機結合，既是唱念做打手段俱全的傳統戲曲，也是現代審美的劇場藝術。其劇情需要的風聲、雨聲、江濤聲、雷電聲、槍炮聲，堪稱徽妙徽肖，高度逼真，把觀眾仿佛真的帶入了現場。特別是大嬢嬢在江面上撞擊敵艦時，機械制作的戰船在舞臺上破浪前行，最后在“轟隆”的火光中，一起灰飛煙滅，基本達到了電影的效果，由此營造出揚劇界前所未有的視覺盛宴。

揚劇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現在強調在傳承中創新，人們有理由相信，伴隨著建設“中國大運河文化帶”的鏗鏘步履，揚劇藝術一定能迎來全新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