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繪梅
(中共安慶市委黨校,安徽 安慶 246000)
空間治理是隸屬于空間政治經濟學范疇的一個概念。西方馬克思主義者列斐伏爾、哈維等人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基礎上開啟了對資本加入城鄉空間生產與治理而導致的一系列社會問題的研究,成為空間政治經濟學的核心代表人物。他們認為,由于資本的運作,使市域社會空間的生產與治理出現了無序與失衡的狀況,為此他們對資本空間化及空間的非正義生產展開批判。[1]我國雖然是社會主義國家,但在市場機制的非理性運作下也出現了市域城市空間分異、城鄉發展空間阻斷、空間資源分配失衡等問題,因此,基于空間政治經濟學視角對我國市域社會空間治理進行研究,對于促進空間共治善治具有重要的意義與價值。
1.資本空間化及對有限空間資源的逐步壟斷
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資本主義全球擴張方式發生了改變,列斐伏爾認為這種改變的核心在于資本向空間生產的聚集,資本開始高度關注空間生產,并積極推動空間事物生產向空間本身生產的轉變。如果說二戰前工業資本關注的主要是空間環境中各行業的商品生產,資本家通過各種手段希望盡可能壟斷這些空間內的商品生產,以攫取更大的利潤,獲得更多的剩余價值,那么在二戰后,資本家則將視線轉移到空間本身的生產上,他們沿用對商品生產進行壟斷的思維與方法,試圖干預和壟斷空間的生產,資本的空間化使空間成為直接的生產對象,于是全球范圍內城市化運動此消彼長、甚囂塵上,城市化浪潮不斷涌現,使城市社會空間結構發生了深刻的變化。[2]列斐伏爾認為,社會生產力的高速發展使空間具有了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雙重屬性,產生了一定的稀缺性,為資本注入提供了可能,成為資本家謀求暴利的新的生產對象。資本家通過華麗的包裝和鋪天蓋地的廣告宣傳將有限的空間資源投入商品市場,并借助多種手段與方式使空間私有化、稀缺化,以抬高其銷售身價,各類居住地產、商業地產、旅游勝地空間資源等都以此種形式成為資本攫取暴利的工具。有空間生產就會有空間消費,于是有限的空間成為人們欲望的聚集地,成為消費主義的有力推手,空間在生產過程中具有了壟斷性,形成了大量的剩余價值,資本的終極目的得以實現。
2.資本運作下導致的空間沖突
資本對空間生產的主導與控制,其最典型的表現是過度的城市化,且空間在資本的驅動下進行無序的規模化生產,其結果必然會導致空間中的各種不平等,資本主義擴張導致的社會問題在資本空間化過程中換了新的形式與內容。[3]其一,資本對城市空間生產的控制使空間日益成為資本家攫取剩余價值的工具,其使用價值日漸弱化,空間剝削由此產生,空間生產不再是為滿足人們的居住之需,而成為資本獲利的方式,城市發展因空間生產的金融性質而背離了本真的初心,于是各種規劃失控、生態污染、地產泡沫等問題接踵而至。其二,空間資本化使空間日益成為財富的象征,人們開始以對城市空間占有的數量和質量來彰顯自身的財富與地位,空間最本真的使用價值逐漸喪失,資產階級不惜利用一切手段奪取空間資源,普通民眾成為被剝削的對象,城市階層化、層級化日趨凸顯,貧富差距也日益增大。其三,由于資本的加入,大量農村土地與剩余勞動力被掠奪,由此而使農民的空間權利受到嚴重侵害,諸多農村勞動力向城市轉移,城鄉間人口布局日益不合理,城鄉差距也不斷擴大,久而久之城鄉二元對立的矛盾關系被固化了下來。
1.城鄉經濟結構失調,發展空間阻斷
我國城鎮化建設主要以政府干預和市場運作的方式來進行,城鎮各級政府對土地開發有較大的干預壟斷權,加之資本的運作,使土地及勞動力大量向城市聚集,且行政級別高的城市還會通過行政手段來爭奪空間生產要素,城市空間在這種運作模式下不斷擴張,與此同時,農民失去土地向城市遷移,通過經商等方式在城市求生,且需花費巨額資金才能在城市購房定居,城市化在資本參與下的發展使農村人口大量流失,鄉村傳統風貌消失殆盡,空心化狀況日益嚴峻,城鄉間差距不斷增大,城鄉發展空間被隔裂阻斷。
2.資本主導下的城市空間資源分配不均衡
在城鎮化建設過程中,地方政府為招商引資、增加財政收入,采取一系列方式進行支持與幫扶,但當市場資本加入城鎮化建設行列時,城市空間生產則出現了無序化的狀況,空間資源被過度開發,但資源利用率卻不斷走低。在資本控制下,大量商品房閑置,無數人卻無家可居,公共設施資源被閑置浪費,資本參與下的城市空間生產完全背離了空間生產為滿足群眾實際需求的初衷,成為了資本逐利的工具,在這樣的空間生產運作下,房價虛高、土地資源浪費、政府債務危機等問題則不可避免,且具有交易與稀缺屬性的城市空間更是成為個人財富和地位的象征,占據大量空間資源的人們并不一定會在其間居住或從事生產性活動,而有著剛性居住需求的人們卻很難獲得這樣的空間資源。空間資源分配的嚴重失衡是引發社會矛盾的重要原因之一。[4]
3.空間的層級化與社會階層的固化
首先,資本參與的空間生產使城市規模無序擴張,同時也造成了居住區域分層等狀況,空間開始具有層級屬性,居住于不同的空間象征著不同的身份與社會地位。所謂商務高檔小區、平民社區、拆遷安置小區等區域劃分即是資本助推空間生產運作的結果。空間的分異反過來助推了社會分化,由此使階層分異的狀況日益凸顯,貧富差距日漸拉大。其次,空間分異使資本流動更加“不規矩”,一味地向城市中心擁擠壓縮,同時又在城郊無序擴張,由此使空間資源分配更加不均衡,為市域治理造成了極大的困擾,城郊地區的人們難以享受到與中心地帶居民同等的公共空間服務,優質的教育醫療被高身份階層所壟斷,資源分配失衡,社會階層進一步固化。
4.社會空間權力缺失或失范
資本參與空間生產,一方面在某種程度上繁榮了城市經濟,但也造成了空間資源分配不均衡、社會階層分化、矛盾突出等問題,同時,社會空間權利失范或缺失進一步使該問題變得更為嚴重,在城市空間治理規劃過程中,公民參與性很低,空間權利監督較為薄弱,由此使空間權利分配產生了凸顯的不爭議性,地方官員與房地產商之間達成的共構關系將公眾的參與排擠在外,一些地方政府以發展為名一味地進行項目建設,無度擴展城市規模,大搞面子工程和政績工程,將公眾利益放置一邊,公民難以獲得充分的知情權、監督權與參議權。[5]一系列空間治理活動如拆遷改造、新城擴建等皆由政府與資本支配主導,公民的個性化空間需求難以得到滿足,長此以往必將產生嚴重的公民對政府市域社會治理的信任危機。
1.樹立以人為本的市域社會空間生產與治理理念
資本主義國家的空間生產往往是在資本驅動下發生凸顯的社會問題后再加以干預治理,具有明顯的滯后性,社會主義國家因制度優越性則可擺脫這樣被動的治理模式,采取更為主動的方式,重視人在空間生產與治理中的地位與作用,堅持以民為本,使空間生產圍繞群眾的實際生活需求來進行,變資本驅動為以民眾幸福生活需求為導向來進行空間的生產與治理,改變傳統唯城市規模擴張與發展效率提升至上的空間治理觀,從滿足群眾生產生活實際需求出發,積極推進市域社會空間的“善治”。社會主義發展市場經濟,空間生產不可避免也不可或缺,由此則需要承認空間的雙重屬性特點,即使用屬性與交換屬性,空間既可以滿足人們的生產居住所需,也可作為商品投入市場進行交易。與資本主義社會所不同的是,社會主義社會的空間不能被當作資本攫取暴利的工具,且其使用價值也不依附于交換價值,交換價值不應處于支配性的地位,空間生產由人民群眾主導,人民群眾進行空間生產旨在滿足自己的實際生活需求,促進個體的自我成長與價值實現。[6]社會主義市域空間生產應消除剝奪、無序及空間資源分配的異化,能有效解決空間消費的隔離與排斥問題,避免空間資源占有成為個人彰顯身份和地位的工具,不斷豐富空間的文化價值與人文價值。市域社會健康有序發展需要以和諧的空間政治制度作保障,從良好的政治秩序架構出發,使市域空間生產擺脫資本控制,回歸以人為本的生產理念與原則。
2.促進市域社會空間多元主體治理機制形成
市域社會空間是民眾進行生產生活的重要空間場所,其治理方式與成效直接關系著民眾的切身利益,因此現代化的社會空間治理理念認為民眾應該享有充分的空間治理知情權、參與權及監督權,應該賦予民眾充分的空間權利,以使空間治理能更加符合民眾的意愿,滿足民眾的期望與要求。空間生產與治理權不應成為一種排他性的私權利,而應是民眾所擁有的集體性權利,資本主義社會中,空間生產更多受資本主導與控制,成為資產階級政客、金融資本家謀求私利的有效工具,同時由于治理與生產的相互分離,政府對危機的干預通常具有滯后性,只有在空間生產出現顯著的危機時政府的作用才會顯現。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有著顯著的制度優越性,為了有效規避空間生產與治理中的各種矛盾與問題的產生,應賦予民眾更多的空間權利,使企業、社會組織、民眾等參與到空間的規劃與治理中,建立多主體的治理體系,從而提升治理的透明性與公正性,促進市域社會空間治理的“共治善治”。在此過程中,政府應明確自身的引領與組織職責,使基層社會組織積極發揮作用,廣泛動員和引導民眾行使自己的空間權利,主動參與到社會空間的治理中來。首先,各級黨委政府應積極轉變治理理念,由直接管理者向引領與組織者的角色轉變,為多方主體參與共治搭建良好的渠道與平臺,營造協同共治氛圍,提供完善的政策法規保障,提升公共服務效率,從而促進多元治理體系的高效有序運作。其次,應充分發揮基層社會組織的功能與作用,使其在社會共治中主動作為,一方面更好地架構起民眾與政府之間的溝通交互橋梁,另一方面也能有效促進社會空間治理成本的降低。
3.統籌城鄉,加強市域社會空間的合理配置
市域社會空間的發展離不開科學合理的規劃與配置,各級政府需用前瞻性眼光與全局意識,從統籌城鄉、全域管理角度出發加強空間資源的調配,做好空間發展的體系規劃。首先,合理的空間規劃應有助于促進城鄉的協同發展,為此,政府應準確把握城鄉空間整體布局,完善產業空間資源調配,同時堅持綠色環保的空間發展建設理念,在空間發展過程中各種做好歷史文化風貌的保護工作,明晰空間發展邊界,為市域范圍內不同層次空間發展進行準確定位。在此基礎上,加強不同層次空間之間的協同性與支撐性,堅決杜絕攤大餅、單極化的發展模式,貫徹網絡化、互補性的規劃理念,使不同市域社會空間能實現功能上的分擔與互補,實施分類分區的發展戰略。其次,應加強分區統籌,促進統籌規劃與發展,優化產業、土地、設施等資源要素的配置,使各行政層級的社會空間發展實現優質資源的整合,提升資源利用率,從而落實整體化、協同化的市域治理模式。最后,空間規劃不僅在于制定完善的藍圖,更在于對過程管控的加強,自上而下嚴格落實對土地功能、邊界等的規劃要求,以有效杜絕資源浪費,同時認真履行目標管理的相關要求,做好總體目標的細化和落實工作,特別是對于公共設施的建設、生態環保的要求等。
4.創新治理模式,豐富市域社會空間治理手段
首先,加強法制建設,為市域社會空間善治提供充分的法律保障,同時積極健全和完善地方稅務體制,以改變地方政府一直以來對土地財政的嚴重依賴性。地方政府應轉變市域社會治理理念,轉變土地開發獲益者的身份,嚴格規范與監管,合理利用土地,以促進城市空間屬性價值向滿足民眾生活需求回歸為導向,積極創新管控方法與措施以平抑房價,使空間生產向以人為本的理念回歸,強調城市空間的使用價值,使其交換價值的實現在更加嚴格的調控與監督機制下進行。其次,做好城市空間生產與治理的科學規劃調控,使城市規模擴展在合理范圍內進行,依據資源環境承載力而確定城市發展規模,以有效減少各類矛盾沖突的發生,使公共服務資源得以公平合理分配,為公眾營造良好的居住空間環境,保障弱勢群體對空間公共服務享有平等的使用權,引導市場力量為民眾提供更加豐富而高品質的社會公共服務。再次,開展多元協作治理,落實PPP治理模式,有效提升治理效率,同時積極建立和拓展民眾的訴求表達渠道,鼓勵民眾參與社會空間治理,保障民眾合法的空間權利。最后,邀請專家、學者、居民代表等參與治理決策制定,針對重大問題開展決策咨詢,以提高政府決策的科學性與精準性。
空間政治經濟學的典型代表人物列斐伏爾、哈維等人指出資本參與城鄉空間的生產與治理會導致諸多空間資源分配失衡問題的產生,進而引發一系列社會矛盾。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但在市場機制的非理性運行下,資本空間化的狀況也比較凸顯,在資本的運作與控制下,有限的空間資源逐步被壟斷,各種空間沖突頻頻發生,城鄉經濟結構日漸失調,城市社會階層日益固化,為有效緩解這些問題需要加快推進市域社會空間治理的現代化,樹立以人為本的治理理念,構建多元化的治理主體體系,加強空間的統籌規劃配置,豐富空間治理的手段與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