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健 曾世強
2020年9月22日,習近平主席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上首次提出“30·60”雙碳目標。作為負責任大國,中國首次向全球明確實現碳中和的時間節點,表明了中國堅決轉變經濟增長方式,選擇走低碳、綠色、循環發展道路,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決心?!?0·60”雙碳目標順利實現的背后是巨量的綠色信貸需求,必須得到商業銀行綠色信貸的強力支持。雖然經過15年的努力,中國綠色信貸市場從無到有,獲得了長足發展,但是與巨大的綠色投資需求相比,綠色信貸的服務和產品還遠遠不能滿足需求,與中國經濟可持續發展的“30·60”雙碳目標相比還存在很大差異。為了保證“30·60”雙碳目標的順利實現,黨中央對綠色信貸的發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明確綠色信貸是順利實現“30·60”雙碳目標的重要金融保障,商業銀行必須進一步明確發展綠色信貸的重要性,更加聚焦綠色低碳發展戰略。
按照“30·60”雙碳目標的承諾,我國從碳達峰到碳中和的時間跨度只有30年,與歐洲多國70年的跨度相比,挑戰更大。這意味著中國想實現“30·60”雙碳目標,必須對經濟社會進行更加廣泛而深入的變革,全面轉變經濟發展模式,調整經濟結構和產業結構,而這些都需要綠色信貸的強有力支持。近幾年,商業銀行不斷加大綠色信貸的投放,綠色信貸規模持續增長,但與順利實現“30·60”雙碳目標相比,當前綠色信貸占總貸款的比例還仍然較低。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金融機構貸款投向的統計報告顯示,2021年末金融機構各項貸款余額為192.69萬億元,綠色貸款余額只有15.9萬億元,還不到10%。而按照現有研究,要實現“30·60”雙碳目標,我國綠色融資總需求約為150萬億到300萬億元。因此,要順利實現“30·60”雙碳目標,必須進一步引導信貸資源向綠色信貸領域積聚。
目前,各商業銀行綠色信貸的投放較為集中,主要包括生態保護、節能減排、循環經濟、清潔能源、綠色交通和污染防治等6大領域,并且主要集中于基礎設施綠色升級、清潔能源和節能環保產業。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金融機構貸款投向的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1年末,基礎設施綠色升級產業、清潔能源產業和節能環保產業貸款余額分別為7.4、4.21和1.94萬億元,在綠色信貸余額中所占比例分別 為46.54%、26.48%和12.2%,三者合計占比高達85.22%,并且,其中基礎設施綠色升級產業占比接近一半,但清潔能源和節能環保產業兩者合計占比才38.68%,而發展清潔能源和節能環保產業是實現“30·60”雙碳目標最主要的手段。因此,與實現“30·60”雙碳目標相比,現有綠色信貸產品服務力度還存在不足。
同時,綠色信貸發展還存在投放區域不平衡問題,商業銀行現有綠色信貸投放主要集中于經濟發達和生態優勢明顯的省份。例如,到2020年末,浦發銀行投放于長三角區域的綠色信貸余額超過了綠色信貸總額的40%,但對生態脆弱和經濟欠發達省份的投放明顯不足;而且,大多數綠色信貸項目往往都集中于大型央企、國企和一些龍頭上市公司,但對那些中小型企業的綠色信貸產品的需求常常難以滿足。因此,實現碳達峰、碳中和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全面向綠色低碳轉型,需要全民參與,多管齊下,必須鼓勵更多企業和個人參與“30·60”雙碳目標,加快企業發展方式和個人生活方式向綠色低碳轉型,而這一過程都需要綠色信貸的全面支持。與實現“30·60”雙碳目標相比,現有綠色信貸產品服務的廣度和深度都有待進一步拓展。
綠色信貸政策意味著商業銀行要對從事生態環境保護、新能源和節能環保的企業提供貸款額度支持和利率優惠,同時對從事高污染和高耗能的企業進行貸款額度限制和懲罰性高利率。因此,商業銀行在審批綠色信貸項目時,需要進行精準全面的成本收益核算,如果成本收益核算不科學,就無法進行合理定價,導致綠色信貸資產資本占用不合理,給商業銀行帶來額外的風險,而且也無法評估綠色信貸對商業銀行未來發展的影響和對環境效益的貢獻。
目前國內還缺乏能夠對綠色信貸項目進行精準全面成本收益核算的機制,商業銀行也缺乏足夠的人才儲備,難以對綠色信貸項目進行有效識別和精準評估;同時,貸款減排量測算體系也不健全,目前僅有工商銀行、興業銀行和招商銀行等少數銀行披露了綠色信貸折合減排數據,導致商業銀行的賬面收益和綠色信貸收益率中難以體現綠色信貸的實際環境效益,使得綠色信貸項目的直接收益與其它信貸項目相比沒有相對優勢,嚴重限制了綠色信貸項目的大力發展和“30·60”雙碳目標實現的進程。
早在2012年,銀監會就推出了針對環境保護的信貸政策,之后,又相繼頒布了包括《綠色信貸指引》《關于開展銀行業存款類金融機構綠色信貸業績評價的通知》等在內的一系列綠色信貸文件,將綠色信貸業務正式納入商業銀行考核評價范圍。在這一系列政策的推動下,銀行業開始對綠色信貸業務積極響應。
但從商業銀行自身角度而言,從事綠色信貸業務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滿足政策目標,而不是在控制風險條件下的逐利行為。與傳統信貸業務相比,綠色信貸業務通常有一定的門檻,商業銀行在從事綠色信貸業務過程中,需要對綠色項目進行環保技術檢測、貸前環境認證和貸后監管,而評價和識別企業或項目中可能存在的環境風險,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成本。而且,綠色項目通常建設周期長、盈利水平較低,可能面臨較大的政策波動風險,甚至還有很多企業存在“漂綠”現象,這些都導致開展綠色信貸的銀行可能面臨更高的風險和更低的利潤。由于市場競爭的存在,實施綠色信貸的銀行將更多的信貸資源以低利率投向綠色產業,并限制高污染高耗能企業獲得信貸額度,這可能會導致開展綠色信貸的銀行損失更多的高利率客戶,利潤受損,進而削弱市場競爭力。這些原因都導致了商業銀行發展綠色信貸的內驅力不足,這些問題如果不解決會直接影響“30·60”雙碳目標的順利實現。
目前我國制定綠色項目標準的部門較多,包括國家發改委、工信部、國家能源局、人民銀行和銀保監會等,且每個部門界定的綠色項目技術標準都不統一,甚至互相沖突,增加了商業銀行開展綠色信貸業務的操作難度和執行力度,不利于綠色信貸統一服務體系的構建。與實現“30·60”雙碳目標相比,現有綠色信貸的定義過于局限于純綠色項目,也不利于綠色信貸業務的發展。因此,應該結合“30·60”雙碳目標,盡快構建統一的綠色信貸服務體系,在國家層面建立統一且具有操作性的綠色企業的定義和綠色項目的范圍,減少商業銀行綠色信貸業務的操作難度,促進信貸資源加快向綠色低碳領域積聚,順利實現“30·60”雙碳目標。
環境信息披露是完善綠色信貸體系的重要基礎性工作,企業環境信息披露是否準確和完整是提升綠色信貸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雖然我國目前已基本完成環境信息披露的法制保障和制度建設,但《中國的ESG數據披露》報告顯示,2021年A股上市公司整體披露率仍然只有25.3%,處于較低水平。而且,已經披露的ESG數據還普遍存在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差、內容分散、不易獲取和監管不到位等問題,導致商業銀行難以從中獲取足夠的信息全面準確評估其環境風險敞口,無法對綠色信貸的碳排放和環境影響進行準確估算。而構建公開統一的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制度,可以降低商業銀行對綠色信貸項目的審批成本,提高其對綠色信貸項目的定價能力,降低商業銀行開展綠色信貸項目的風險,提升其投放綠色信貸項目的積極性。因此,建議結合“30·60”雙碳目標,從國家層面繼續強化環境信息披露,健全環境治理企業的責任體系和信用體系,構建公開統一的強制性環境治理信息披露制度,為提升綠色信貸規模和質量提供有力支撐,保障“30·60”雙碳目標順利實現。
經過多年的發展,很多銀行開始逐漸形成獨特的綠色信貸業務特色。例如,作為國內首家赤道銀行的興業銀行,將自身定位于全市場一流綠色金融綜合服務供應商,以“30·60”雙碳目標為核心,以“融資+融智”為載體,以“交易+做市”為抓手,以“碳權+碳匯”為標的,圍繞城市更新和鄉村振興,不斷擴展綠色信貸場景。作為綠色信貸投入最高的工商銀行,以“低碳化”為核心,在綠色信貸的制定標準、業務流程、業務考核和前瞻性研究中納入低碳要素,全面推進綠色信貸工作,持續擴大綠色信貸規模。一些小型銀行,也在探索獨特的綠色信貸發展模式,例如蘇農銀行不斷結合自身優勢,在綠色貸款余額管理中創新,形成了“補綠、增綠、護綠、映綠”的工作機制。因此,結合“30·60”雙碳目標,各商業銀行應該繼續創新綠色信貸服務理念,結合自身信貸業務發展特點和優勢,在綠色信貸業務中逐漸形成自身鮮明的服務特色,持續擴大綠色信貸的規模和質量,為“30·60”雙碳目標的實現提供有力的金融服務。
為進一步鼓勵和引導商業銀行大力開展綠色信貸項目,監管部門應該結合“30·60”雙碳目標,進一步健全綠色信貸項目的成本收益核算機制,助力商業銀行對綠色信貸項目能夠精準定價,同時研究建立相對成熟的碳定價機制,使得貸款收益率和銀行賬面收益上能夠反映綠色信貸的減排量,同時從國家政策層面加大對商業銀行從事綠色信貸業務的激勵,進一步完善綠色信貸業務的可持續盈利模式,例如根據不同商業銀行對綠色金融的貢獻大小,進行綠色貢獻等級的劃分,給予不同的激勵政策,進一步提升商業銀行發展綠色信貸的內在驅動力,引導和激勵商業銀行可以更好助推“30·60”雙碳目標的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