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 天
2021年7月以來,中國娛樂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多位藝人被曝出行為不端,不僅挑戰了社會的道德底線,而且觸及法律,甚至鋃鐺入獄。一石激起千層浪,公眾紛紛將目光投向“飯圈”,曾經那些所謂的“優質偶像”,那些曾經占據大量公共媒體資源的“流量明星”均成為眾矢之的。中共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委員會辦公室秘書局隨即于8月28日發布了《關于進一步加強“飯圈”亂象治理的通知》,將矛頭直指明星打榜、粉絲“互撕”等亂象。9月2日,國家廣播電視總局辦公廳發布《關于進一步加強文藝節目及其人員管理的通知》,對失德人員、高價片酬以及泛娛樂化等做出堅決抵制的要求。不難發現,“飯圈”“粉絲群”“藝人”“文藝節目”等關鍵詞都匯聚到了一個領域,即綜藝節目。
當前,我國正處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的歷史新方位,綜藝節目因極強的感染力與群眾基礎,也被賦予了社會輿論引導和主流文化宣傳的功能。但目前我國綜藝節目領域的狀況不容樂觀,從業人員違法失德、陰陽合同等事件頻發,有些節目甚至依靠“飯圈”進行宣傳、增加人氣,以實現流量變現。如2021年5月被曝出的“打榜倒奶”事件,在社會中造成了極為惡劣的影響。不僅如此,目前我國綜藝節目仍存在一些問題,亟待解決。
中國的綜藝節目市場雖然廣闊且供給充足,但具有美育傳播、意識形態教育作用的精品節目卻少之又少。據統計,2020年,央視與湖南、浙江、東方、北京、江蘇五大衛視全年共播出105檔綜藝(含上星網綜)①,同時,藝恩視頻智庫數據顯示,2020年上線了193部網絡綜藝②。綜藝節目數量雖多,但真正在收視層面引起關注、收獲話題的節目卻屈指可數,并且大多集中在選秀類、養成類、真人秀及競技類節目中。幾乎每一個電視臺和每一個視頻平臺都有一檔相似的節目,一旦有某檔節目“火”了,其他制播機構就蜂擁而上,爭相模仿,在節目設置、內容選擇甚至錄制場景等方面如出一轍,令人難以區分。社會輿論普遍認為,造成“飯圈”亂象的深層次原因主要在于社會資本逐利、演藝機構合謀、播出平臺失守③。此類同質化節目大多依托流量明星作為賣點吸引受眾,明星陣容成為節目重心之后,往往忽視節目內容,致使節目缺乏創意性和辨識度。養成類節目中為選手“打投”、送禮等賽制更成為滋生“飯圈”亂象的溫床。同質節目的紛紛登場,在給“流量明星”提供“秀場”之余,也在快速制造“偶像”,為“飯圈”勢力的壯大提供便利,不僅占用大量媒體資源,而且在現實生活中也造成了極大的資源浪費。
基于我國綜藝節目產量較多的原因,為了使自己在眾多節目中脫穎而出,制播方必須用短、平、快的手段抓住觀眾的注意力,于是“立人設”成為綜藝節目提升傳播效率的不二“法門”。“人設”一詞最早出現于日本動漫領域,指對動漫人物包括性格、外貌、背景等的設計。在我國,該詞從2015年前后開始廣泛運用于明星的貼標簽式定位,在“綜藝咖”的推廣上表現得更為頻繁。但當某藝人學術造假一事曝光后,“人設”一詞便從中性急轉為貶義。用一個詞語來概括某個人的性格特點、行事風格極為不妥,其實質是將立體豐富的人性扁平化呈現,將真情實感消解,而這些所謂的“人設”多為空洞、膚淺的簡單詞匯。
“人設”一直是明星極力追求的方向,尤其當某位“剛出道”的明星不為觀眾所熟識時,“人設”便是他們成名的捷徑。這點在綜藝節目中顯得尤為突出。一旦某檔節目嘉賓的“人設”立住之后,這檔節目必會迅速登上微博熱搜,成為娛樂新聞領域的焦點。“人設”是綜藝節目追求商業資本運作、將流量變現的手段,是快餐式制作流程的產物。部分綜藝節目將節目的重心放在明星的某種特質上,并將其無限放大,更有甚者用某位明星的某一句話制造出諸多話題,贏得粉絲的關注,博取流量。此類現象著實令人匪夷所思。綜藝節目在明星“人設”方面給粉絲制造了更多的可能性,粉絲在瘋狂地追逐明星時往往忘記了這位明星是一個立體的人,而不是用一個詞即可概括的“人設”,其結果必將是喪失嘉賓的真情實感和節目的初心。
泛娛樂化也廣泛存在于當前的綜藝節目中,除喜劇類節目之外,選秀類、競技類、真人秀等節目也在頻繁制造笑點,試圖通過“好笑”偷換“好看”的概念。然而不難發現,此類批量生產的笑點并不高級,多為嘉賓間的相互調侃和戲謔,部分節目甚至惡意剪輯以制造矛盾、增加看點。這種做法不僅拉低了節目的高度,縮小了節目的格局,而且極易成為粉絲間“互撕”的話題來源。綜藝節目給觀眾適當提供輕松的氛圍無可厚非,但過分地制造笑點無疑是舍本逐末之舉。誠然,獲得快樂是觀眾選擇觀看綜藝節目的一種理由,但絕不是唯一的、最重要的理由,觀眾對綜藝節目的期待已不滿足于簡單的快樂,泛娛樂化的節目制作理念會逐漸走入末路,低級趣味的惡搞將逐步弱化,“飯圈”的“互撕”也終將停止。
在全國“飯圈”治理的關鍵時刻,綜藝節目應做好表率,在內容和形式上做出有益的嘗試,將注意力放在節目形式的創新而非明星流量上,在節目內容的真情實感與敘事線索中尋找平衡,用最真實的情感打動最真實的人民。在節目嘉賓的選擇上,需注意提升精神層次和理論層次,不應僅將眼光放在娛樂圈中,還可將范圍擴大至學界權威或業界精英,充分發揮他們引導輿論、樹立價值等方面的積極作用,以期達到綜藝節目價值回歸之目的。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人民是文藝創作的源頭活水,一旦離開人民,文藝就會變成無根的浮萍、無病的呻吟、無魂的軀殼。”④人民既是綜藝節目的制作者也是參與者,既是觀賞者也是評價者。新時代綜藝節目的制作應該確保人民的中心位置,同時也應把人民作為表現的主體,在節目中展示人民的生活、人民的情感、人民的精神。這是對觀眾的尊重,更是對人民的尊重。但在近幾年,尤其是媒體集團化改制之后,電視節目的制作開始將盈利作為主要目標,電視節目進入資本化運作流程,重收視、輕受眾,重明星、輕學者,一時成為時尚。綜藝節目制作應體現出“以人民為中心”的理念,將美好的、充滿希望與夢想的內容融入節目的敘事結構中,將老百姓的普通生活搬上熒屏,聚焦人民火熱的生活,用平淡代替刺激,用唯美接替惡俗。如2021年2月由優酷視頻推出的《鏘鏘行天下2》,沒有當紅的明星,沒有華麗的舞臺,僅通過主持人竇文濤及兩位學者帶領觀眾遠離喧囂的都市,走入恢弘大氣的中國西部,在世外桃源般的秘境探究古中國的歷史和新時代中國的文化,講述著一個個鮮活而生動的故事。這些故事中有獨自看護古跡的文化守護者,也有帶領鄉親們走向致富的村支書,更多的是平凡而偉大的人民,他們都是勞動人民的優秀代表。綜藝節目的主創團隊只有深入人民生活,才能接觸到這些具有中華民族傳統美德的人物,在談笑風生中完成文化的傳承和信仰的堅守。比起某些展示明星瑣碎的吃穿住行的真人秀節目,《鏘鏘行天下2》更加符合人民對綜藝節目的期待,其傳達出的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之情也更加具有時代感和先進性。
綜藝節目制播方應更加關注節目的價值引導,放棄部分快節奏、高刺激、多沖突的敘事結構,轉而將重點放在正面宣傳的榜樣力量上。在節目中,無論是嘉賓不經意的小舉動還是不斷宣揚的大道理都應起到正能量引導的作用。“弘揚主旋律,傳播正能量,激發全社會團結奮進的強大力量”⑤是每一檔綜藝節目的應有之義。如由騰訊視頻于2020年7月推出的《忘不了餐廳2》,節目中以演員黃渤為代表的三位明星經營一家餐廳,陌生的環境給了他們擺脫明星光環的條件。這些演藝圈的佼佼者開始顯現出他們作為普通人的諸多閃光點,使節目除了有看點之外更具價值引導功能。三位明星展示出的敬業樂群、積極向上、勇于挑戰等優秀品質也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觀眾。觀眾亦可在輕松的環境和明星積極工作的氛圍中得到身心雙倍的愉悅,并通過節目尋找到榜樣帶給自己的力量。
在我國全面進入小康社會的歷史節點上,人民日益增長的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表現為對精神層面的追求有了更高的要求。“作為消費者,每當我們選擇看哪一個電影或電視節目的時候,每當我們選擇怎樣看媒體的時候,我們都是在引導電影和電視的未來。”⑥綜藝節目不僅應承擔起傳遞快樂的責任,更應履行公共領域里的教化功能,將宣傳的形式由強制轉化為引導,將嚴肅的說教轉化為溫存的叮嚀,這是新時代賦予綜藝節目的新價值與新使命。近幾年受“娛樂至死”思想的影響,綜藝節目呈現出過度追求刺激、新奇、窺私的熱潮,僅將節目的重心放在休閑娛樂和明星本身的維度上。但隨著人們精神需求的提升,單純的娛樂已逐漸失去原有的光彩。只有積極向上、傳遞正能量的節目,才能符合觀眾的新要求。如愛奇藝于2020年12月推出的《奇葩說7》,沒有明星,沒有“打投”,思想碰撞成為節目的“C”位,通過辯論的形式聚焦社會熱點話題,如“成年人的崩潰要不要藏起來?”“要不要在家長群跟風吹捧老師?”等,以正反辯題的矛盾為切入點,以小見大,以平凡見真情,將瑣碎的小日常升華為體現新時代風尚的大舞臺。
綜藝節目的價值不僅在于給觀眾提供休閑娛樂,給粉絲制造“偶像”,更重要的是其對意識形態的引領。這不僅是綜藝節目應給予自身的定位,更是觀眾的高層次要求。當一檔綜藝節目成為一種文化現象甚至是一個媒介景觀時,才能實現自身的價值。綜藝節目應從創作理念和制作流程上做出新的嘗試,在減少明星因素、弱化“飯圈”影響的基礎上,彰顯其擔當與使命,實現娛樂與價值的雙重引領作用。
注釋:
①遲彤彤.2020年電視綜藝調研報告拒絕“內卷”,尋找增量市場[J].電視指南,2020(22):18-25.
②文衛華,尹柳玉.2020年中國網絡綜藝節目盤點[J].中國電視,2021(04):28-32.
③關銘聞.做有高尚審美追求的文藝工作者——關于開展文娛領域綜合治理工作的系列評論之二[N].光明日報,2021-09-07(001).
④中共中央宣傳部.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學習讀本 [M].北京:學習出版社,2015:29.
⑤習近平談治國理政[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155.
⑥[美]查爾斯·斯特林.大眾傳媒革命[M].王家全,崔元磊,張祎 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