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韻之
(揚州職業大學,江蘇 揚州 225009)
現階段學界有關美國華裔女性主義敘事策略的研究多而不精,基于該現狀,學者們應進行行之有效的分析與研究,如對《灶神之妻》創作背景和環境的分析、對華裔女性主義敘事重要性分析、華裔女性主義敘事需求性分析、創新《灶神之妻》女性敘事模式分析、轉變男權為主的話語主導分析等,這一系列問題的剖析對于解讀華裔女性主義敘事風格和敘事策略有積極的促進作用。
譚恩美(Amy Tan),著名美籍華裔女性作家,1952年出生于美國加州奧克蘭。先后在圣荷西州立大學攻讀學士學位和碩士學位。1975年,獲得加州大學柏克利分校全額獎學金,在博士課程學習期間放棄了學業。她創作的《喜福會》等多部作品大獲成功,一躍成為當代美國暢銷作家,擁有較多的讀者,在文學界享有一定的聲譽。
《灶神之妻》是譚恩美成功創作的第二部作品?!对钌裰蕖分v述了華裔女性通過抗爭轉變命運,擺脫父權社會制度下的束縛,對抗男權,最終獲得幸福的故事。小說以中國“母親”為原型,將“母親”身邊的兩位“姐妹”作為故事內容的架構主線,讓其貫穿到母親的一生當中,即“同悲喜、共命運”。小說刻畫了受舊中國封建社會制度及文化束縛的“母親們”,從心理、行為與思想等方面塑造了心酸無奈的人物形象。她們具有舊中國傳統女性溫順、忍讓等典型特質,與女兒們因客觀存在的代溝時常產生矛盾。小說側重描寫了母親的抗爭精神,在逐漸覺醒后對男權社會及制度的奮起反抗,展現了華裔女性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與向往。譚恩美的小說《灶神之妻》公開發表后,美國文藝界給予充分肯定與高度評價,認為這是“譚恩美的第二次勝利”。
《灶神之妻》以美國華裔女性為對象,以美國社會與文化制度作為故事發展的背景環境。在二十世紀的五六十年代,美國黑人民權運動發展過程對少數族裔的思想感悟、民族認知等造成影響。在該背景環境下,譚恩美對中美異域文化的矛盾、沖突和融合等進行故事架構,以人物為核心,剖析弱勢種族在“美國夢”的大同環境下的艱辛、無奈與抗爭,強有力地傳遞華裔女性的聲音。
中美文化差異是《灶神之妻》創作的重要背景及環境。一方面,舊中國文化背景包括文化屬性、社會制度、儒家思想、封建意識等對華裔女性,即小說中的“母親”形成強烈的束縛感。母親從中國來到美國,思想與行為依然固守中國傳統文化,很難適應多元化的美國主流文化和社會制度。另一方面,生存的愿望與擺脫艱辛的決心,促使母親逐漸產生了改變命運的勇氣,在思想與行為認知上既排斥又渴望融入美國主流社會中去,但往往事與愿違。因為美國主流文化及社會制度有一定的排他性。二代的華裔女性,即女兒們,不同于母親的固守文化思維,愿意與美國主流社會相融合、相植入。然而她們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加之自幼受到母親的教導與影響,使其無法真正融入美國主流文化當中,同時美國文化的排他性也對女兒們成為真正的“美國人”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困擾。
華裔女性主義敘事,大多是基于特定的母權或男權社會文化背景,以華裔女性為對象,通過其對話、聲音敘事來架構內容、鋪展故事。廣義角度解釋華裔女性主義敘事,是指從女性的角度,對外部世界與環境變化產生認知,并將自身的心理訴求及想法等通過聲音進行敘事。敘事與聲音都是基于文學創作的一種創新延展,對提升女性意識有著十分重要的促進作用。敘述者往往從自身的文化視角、思維認知出發,站在自身的角度講述自身經歷、對外界事物看法等,包括自身性別與種族因素導致的不公平經歷。譚恩美則強調女性之間需要平等對話,在對話中形成一種穩定的協同氛圍。《灶神之妻》將多種聲音融為一體,采用外部聲音敘述、內部心理敘述的方式,從生理聲音、外部聲音入手,呈現出兩者的優勢性,實現多聲部的女性話語架構體系。女性聲音的敘事不僅體現在人物之間的對話、溝通方面,也體現在女性人物與自身內心的聲音對話。無論是外部對話還是內部心理對話,均體現出文化交流與權利關系。
女性意識是小說所要表達的重要核心思想?!对钌裰蕖氛峭ㄟ^女性主義的敘事聲音,闡述、表達自身觀點和思想。主觀聲音敘事的視角對于提升自身立場是十分關鍵的,能強化自己的權威性,正如伊利格瑞說過的,“有了聲音便有路可走了”。通過找聲音并且讓其傳播,使女性話語權得以確立,其性別、種族身份得以確定。蘇珊·蘭瑟認為,“針對現代女性主義者,任何詞均無法體現‘聲音’術語的重要性,對人的閱讀理解的貫徹性”。蘇珊·蘭瑟還認為,“華裔女性主義人物的‘聲音’,是借助虛擬的或現實中的個人或群體,來傳遞和表達以女性為中心的認知與思想”。
華裔女性主義選擇敘事方式主要以實際需求滿足為主。以《灶神之妻》為例,小說的核心是,基于中美文化差異及碰撞的時代背景,提示華裔女性在美國生活中出現的各種問題,包括情感糾葛、母女矛盾等。在文學創作中,譚恩美創新敘事風格,運用“聲音”來塑造華裔女性形象,讓敘事成為整部小說的發聲主體。在敘事過程中以聲音為載體,描繪人物特征,表達中心思想,并以華裔女性所說的“話”為介質,推動整個故事進程。因此無論是從文學創作角度還是從詮釋中心思想的角度來看,采用該敘事方法都能起到較好的表達效果,通過傳遞強有力聲音抨擊現實中的種種問題,全面提升華裔女性地位。聲音與敘事結合的需求性,由此誕生了華裔女性主義敘事風格。華裔女性主義表達的精神思想具有一定的延展性,華裔女性主義不是單一的某階段、某周期的影響發生,而是歷史推動下形成的思想意識形態,對所表達的小說敘事方法一定要滿足需求。[1]
中西方文化的差異具有鮮明的代表性,西方文化主要是指歐美文化,其從起源到發展均具有隨意性、多變性及傳播性,崇尚“自由、民主、神造”。東方文化即“中華傳統文化”,沿襲儒家風范、思想精髓,具有較強的道德、行為的規范性和限制性。《灶神之妻》正是基于中西方文化差異,利用人物的敘事聲音,詮釋華裔女性的思想和生活,表達了異域文化有效溝通、滲透與融合的愿望。
譚恩美在創作過程中側重提升敘事的時效性、情感性,在敘事中以人物的內心及思想情感表達為核心?!对钌裰蕖泛侠砝萌宋锏摹罢f”至關重要,同時敘事中“說”的第一主人公必須是華裔女性,也是作者創作的核心宗旨。比如小說中通過母親的“說”來表達對過往殘酷經歷的憤恨、表達對現實不滿的情緒。通過“說”的敘事構圖,讀者了解母親所經歷的種種事件,提升帶入感,為后期小說的故事進展奠定基礎。
以往的相關課題,研究者大多是結合《灶神之妻》的整體人物設定、形象塑造及核心思想等,分析和探討其敘事風格與敘事方法。而筆者旨在過往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對“說”的聲音與敘事模式進行重新架構,敘事策略中加強“說”的聲音關聯性,即通過“說”對事件、經歷、思想等完成敘事關聯,提升敘事的實效性、情境化,便于讀者腦海中形成場景畫面,增強體驗感。因此,華裔女性主義敘事策略首先是詮釋其文化的帶入性,以提升文化屬性在敘事風格中的介入。其次,基于異域文化下不同的背景環境,通過人物自身的思想意識、文化認知及精神底蘊,推動故事進展,進而達到作者所要表達的最終目的。[2]
1. 作者型聲音模式
作者型聲音模式將敘事的主體者進行模糊設定,最為明顯的特點便是整個故事的敘述者不再是該事件的參與者,而是架構在故事之外的作者聲音。[3]作者是小說創作的主要實施者,從小說人物的塑造到故事敘述,整個過程中作者的思想意識、自身經歷對其走向起到極為重要的主導作用。雖然敘述者不是整個事件與故事的參與者,但故事中的人物經歷和發展都與自身緊密關聯。作者型聲音模式將敘述者與作者之間的關系進行模糊定位,往往讓讀者感受到敘述者便是作者,讀者與作者之間易于形成相關聯性情感紐帶,讀者易于掌握作者的創作思路。
作者型聲音模式能體現出華裔女性主義敘事的真實性?!对钌裰蕖分袦啬輰κй櫮赣H故事的敘述,就選擇了作者型聲音模式。身為女兒的溫妮表明當時年幼的自己并沒有全面介入母親的生活中,游離于母親諸多故事和事件之外。溫妮反復強調記憶文本的不確定性,“我沒有全面弄清母親相關的事,童年所有事件都已模糊了”“說不定她的容貌樣子已經改變了若干次了,我也記不清了”。這一不確定性極大地提升了敘事者的話語權和權威性,同時也讓溫妮的整個敘述風格變得更為感性、更為公開化,最大程度地拓展讀者的想象空間,讓讀者感受到是在與小說中的人物進行深度的溝通。例如,溫妮對母親有些許回憶,母親出身富裕的家庭,是現代女性,特點包括“說話好聽”“會做生意”等,表面看上去是對母親出身做了介紹,實際則是反映母親對封建傳統包辦婚姻的不滿與抗拒,不想給人當妾、勇敢地離家出走。因此,小說中母親的身份定位一直是缺失的。溫妮則是通過與母親相關人的“說”來塑造母親形象和性格特征,這種敘事角度和方式,確保了敘述的可靠、真實,體現了聲音的權威性。[4]
2. 個人型聲音模式
個人型聲音模式,主要是指通過講述自身故事經歷的模式,自身故事的敘述是其主要特點之一。敘述者通過采用“我”的主觀視角將故事所涉及的人物或事件等進行“自我構建”,形成“以往的自我”。[5]作者型與個人型在敘述風格上都具有一定優勢,作者型聲音模式的特點是能體現聲音的權威性,而個人型聲音模式的特點則是該聲音權威性更加名正言順?!对钌裰蕖分校T恩美成功地應用了這兩種模式,在敘事中以自身經歷、自己的故事為載體,采用個人型聲音模式將自己的故事與小說故事進行融合,以二重疊加式的女性形象塑造全面突破男性所規范的主體架構,構建并提升女性敘事的權威性,符合華裔女性主義的敘事風格要求。[6]
小說中,在首次介紹丈夫文福時,溫妮的聲音則如“讓我告訴你”“精致的外表”“長的精神”“真誠可信”“關切的神色”“舉止優雅”等。[7]隨著故事的進展,溫妮在陳述中采用直接的方式讓虛偽者邪惡、沖動的本性暴露無遺,包括家庭暴虐、責任心匱乏、私生活混亂等。如溫妮將文福描繪成一個毫無理智的惡魔,“他聲嘶力竭地叫囂”“所有的一切都不合他意”等。溫妮訴說自身被欺壓的現狀以及反復懷孕給身心帶來的摧殘,“這個壞男人把我當機器一樣地玩弄。”在人類社會,“懷孕的婦女”從來都是妻子和母親雙重身份的證明,然而溫妮卻采用了墮胎的方式,這恰恰是對男權文化制度進行的最有效反抗。溫妮從寄居在叔父家時的不愿意與人交流,到與文福成親后的委曲求全,再到對文福勇敢地還擊,溫妮大膽訴說身心的悲苦,無情地揭穿所受的摧殘。溫妮這一人物塑造的成功之處是通過“說”確立個人性別、身份,敘事的權威也得以顯現。[8]
《灶神之妻》敘述者往往通過強有力的語氣以及主觀敘事方式,使傳統的男權社會與文化語境發生動搖。小說以不同階段、不同周期的女性經歷、女性遭遇和抗爭作為主線,對傳統男權文化下的話語主導予以轉變,讓女性為主導的話語敘事風格得以體現。[9]例如,《灶神之妻》通過相識者與接觸者的敘述,可以看清母親形象、了解母親性格特點。而溫妮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規避了以往的單一性,通過不同敘述者的“說”,展現了溫妮向男權制度及文化發起挑戰的信念和勇氣。[10]讀者對溫妮不僅有同情感,更會從其聲音中感受到一種威懾力、自信感,更為痛快淋漓地體驗、感受到女權解放的魅力,讓華裔女性主義的敘事權威性得以體現。
在《灶神之妻》中敘述風格也體現了“碎片化”。碎片化的語境與敘事環境設計,體現不同階段、人物與事件的關聯性。在碎片化的敘事過程中,從“他人”口中便可以得知一切,且植入作者本身的思想認知與創作過程,形成具有抽離感、互動性、情感性的碎片紐帶,讓女性的對話呈現出權威性與決策力。如溫妮在跟文福成親后,為保全家庭,事事迎合丈夫,對丈夫的所作所為不聞不問。此時作者通過人物不同角度的碎片化敘事模式,將男權對華裔女性的壓迫作了最大化的渲染。通過對華裔女性主義敘事策略的研究發現,《灶神之妻》中的母親與灶神之妻經歷頗為相似,然又不完全相同。華裔女性主義敘事模式應用中,通過主觀視角的第一人物“我”,詮釋和渲染女性個體思維認知變化的三個階段。一是“本我”階段,婚前和結婚初期思想純真簡單,婚前任由父親安排和支配;二是“非我”階段,在封建禮教和男權挾制下,受丈夫欺壓卻毫無抗爭意識;三是“真我”階段,在經歷諸多壓迫和磨難后,奮起反抗,爭取與男性同等的權利。[11]
筆者基于中美文化之間的差異性,以《灶神之妻》為例,研究與剖析了譚恩美《灶神之妻》中華裔女性主義敘事風格、敘事模式和敘事策略。此研究對于深入分析中美文化差異、解讀華裔女性認知思維、了解其真實生活狀況提供必要的參考,對于跨文化視野下美國華裔女性主義文學研究也有一定的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