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云鵬 高惠琴
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在服務“一帶一路”建設、促進中外人文交流、提升我國職業教育國際影響力和競爭力、推進我國職業教育國際化建設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我國政府高度重視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工作的開展。2014年6月印發的《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提出“實施中外職業院校合作辦學項目,探索和規范職業院校到國(境)外辦學”。2015年10月教育部編制的《高等職業教育創新發展行動計劃(2015—2018年)》提出“支持專科高等職業院校到國(境)外辦學,為周邊國家培養熟悉中華傳統文化、當地經濟發展亟需的技術技能人才”。2016年4月中辦、國辦印發的《關于做好新時期教育對外開放工作的若干意見》提出“鼓勵高等學校和職業院校配合企業走出去,鼓勵社會力量參與境外辦學,穩妥推進境外辦學。”同年7月,教育部印發的《推進共建“一帶一路”教育行動》提出 “鼓勵中國優質高職高專院校配合企業走出去,合作開辦職業院校,開展學歷型和非學歷型教育,舉辦多層次職業教育和培訓,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培養行業急需的技能型建設者”。2020年6月印發的 《教育部等八部門關于加快和擴大新時代教育對外開放的意見》提出“改進高校境外辦學”“積極推動應用型本科、職業院校配合我國企業‘走出去’,開展協同辦學,實現共同發展。”2021年10月中辦、國辦印發的《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提出“服務國際產能合作,推動職業學校跟隨中國企業走出去。完善‘魯班工坊’建設標準,拓展辦學內涵”。國家政策方針的指引推動了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工作的開展。不過,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時間不長,仍處于自主探索中。因此,全面梳理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客觀現狀,深入分析職業院校境外辦學中面臨的困境,探討推進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可行路徑,是做好新時代職業教育對外開放工作的重要內容。
探討境外辦學,首先應對其概念進行清晰的界定,但從已有文獻來看,關于境外辦學的定義尚未達成共識。根據教育部2002年12月發布的《高等學校境外辦學暫行管理辦法》,境外辦學“是指高等學校獨立或者與境外具有法人資格并且為所在國家(地區)政府認可的教育機構及其他社會組織合作,在境外舉辦以境外公民為主要招生對象的教育機構或者采用其他形式開展教育教學活動,實施高等學歷教育、學位教育或者非學歷高等教育。”[1]2015年11月,為依法推進行政審批制度改革和轉變政府職能,教育部廢止了《高等學校境外辦學暫行管理辦法》。2019年9月,中國高等教育學會向社會發布了《高等學校境外辦學指南(試行)》,指出“本指南所稱境外辦學,指中國高等學校獨立或者與境外政府機構、具有法人資格并為所在國家(地區)政府認可的教育機構或其他社會組織合作,在境外舉辦以境外公民為主要招生對象的教育機構或者采用其他形式實施高等學歷教育的教育教學活動。”[2]在這個《指南》中,境外辦學限定在“實施高等學歷教育”。《高等學校境外辦學指南(試行)》是一份由社會組織發布的指導性文件,并不具有法律、制度層面的規范意義。考慮到我國高校境外辦學也可能實施非學歷高等教育,《指南》也在第六章附則中指出,非學歷高等教育境外辦學可以參照本指南。目前,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主要以提供技術技能培訓為主[3-4]。根據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實踐以及《推進共建“一帶一路”教育行動》等文件內容,本文所指的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包括學歷型和非學歷型教育。總體來看,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尚處于初步發展階段,具有以下幾個特點。
2012年6月1日,廣東順德職業技術學院與馬來西亞UCSI 大學、順峰集團共建的馬來西亞UCSI 大學順峰烹飪學院掛牌成立。同年9月,上海醫藥高等專科學校啟動與美國芝加哥市立大學聯盟共建“芝加哥分校”項目。這兩所職業院校率先走出國門,到境外合作辦學,成為我國第一批到境外辦學的職業院校。2013年9月和10月,國家主席習近平分別提出建設“新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合作倡議。在“一帶一路”倡議和國家重視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政策方針指引下,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規模和范圍逐漸擴大。據不完全統計,2012年至2019年12月,我國共有43所職業院校開設了48 所海外分校。從43 所職業院校地域分布來看,主要集中在浙江(7 所)、廣東(6所)、山東(5 所)、江蘇(4 所)等經濟、文化、教育較發達的東部沿海地區。從48 所海外分校的分布地區和主要國家來看,亞洲有30 所,其中泰國14 所、柬埔寨7 所、馬來西亞3 所;非洲有11 所,其中贊比亞4 所;歐洲有4 所,其中羅馬尼亞3 所;北美洲有2 所;大洋洲有1 所。從海外分校建立時間來看,2012年2 所,2014年1 所,2015年2 所,2016年5所,2017年10 所,2018年12 所,2019年15 所[5]。雖然新冠肺炎疫情使世界各國和地區人員出入境遇到困難,我國一些職業院校仍積極探索境外辦學。比如,2021年9月23日,常州工程職業技術學院與巴基斯坦信息學院在線舉行戰略合作簽約儀式,常州工程職業技術學院首個海外“鄭和中心”落戶巴基斯坦[6]。
學者王琪分析了我國高職教育“走出去”的類型,根據項目發起和牽頭主體不同,將高職教育“走出去”實踐分為政府統籌推進型、企業需求驅動型和院校自主探索型三種主要類型[7]。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屬于“走出去”實踐,本文采用王琪的分類,將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形式也分為政府統籌推進型、企業需求驅動型和院校自主探索型三種。
1.政府統籌推進型。在政府統籌推進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實踐中,政府占據主導地位,承擔著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頂層設計、資助、推進、評估等職能。職業院校和企業作為境外辦學的具體執行者,在頂層設計的框架下,根據要求實施境外辦學。比如,我國職業教育境外辦學品牌“魯班工坊”就是由天津市政府直接推動的,天津渤海職業技術學院、天津輕工職業技術學院、天津機電職業技術學院、天津現代職業技術學院、天津鐵道職業技術學院、天津中德應用技術大學、天津市第二商業學校、天津市東麗區職教中心、天津啟誠偉業科技有限公司等院校和企業通過開發教學項目、委派骨干教師、提供實習實訓設備和技術支撐等方式參與“魯班工坊”項目的實施。2016年至今,我國職業院校已先后在泰國、英國、葡萄牙、南非等17 個國家建成了18 個“魯班工坊”,涉及自動化、新能源、機械等12類40 多個專業,影響力逐步擴大。
2.企業需求驅動型。在企業需求驅動型境外辦學實踐中,我國“走出去”企業占據主導地位,境外辦學項目是由企業根據自身發展需要提出的,并由企業提供運行支持。職業院校根據企業需求提供相應的師資、課程、技術服務等。政府則發揮宏觀管理者的作用,為項目的運行提供政策支持和保障。比如,中國有色金屬礦業集團,依托中國有色金屬工業協會與全國有色金屬職業教育教學指導委員會,牽頭聯合北京工業職業技術學院、陜西工業職業技術學院、吉林電子信息職業技術學院、哈爾濱職業技術學院、湖南有色金屬職業技術學院、廣東建設職業技術學院、甘肅白銀礦冶職業技術學院、南京工業職業技術學院8 所職業院校在贊比亞合作建立“中國—贊比亞職業技術學院”。中國有色金屬礦業集團負責解決辦學資金、辦學場地和生源以及購置教學設備設施等關鍵問題,根據集團下屬企業對當地員工的實際需求,協調職業院校共同制訂人才培養方案。教育部辦公廳作為政府部門專門印發了《關于公布有色金屬行業職業教育“走出去”首批試點項目學校的通知》,要求有關省(市)教育廳加強對試點項目學校參與試點工作的指導和支持。8 所試點院校則根據自身辦學力量和特色,派出相關的專業教師,提供相應的專業認證、課程開發、標準設計、員工培訓和技術服務。這種模式精準滿足“走出去”企業海外發展需求,培養“走出去”中資企業所需技術技能人才,促進當地勞動力發展。
3.院校自主探索型。在院校自主探索型境外辦學實踐中,我國職業院校作為牽頭方,自主與境外院校、機構等合作,設立境外辦學機構(分校、培訓中心等),開發國際認可的教學標準或教材等。政府作為政策制定者和宏觀管理者,為境外辦學提供政策支持和保障以及行政規范管理。企業作為合作方,根據職業院校設計的境外辦學方案參與項目的實施。比如,寧波職業技術學院與貝寧CERCO 學院、浙江天時國際集團共建“中非(貝寧)職業技術教育學院”,開設了與貝寧經濟社會文化發展需求相適應的電子技術應用、摩托車維修和小型發電機維修、建筑設計與施工等課程,培訓各類人才;寧波職業技術學院選派水平高、能勝任的專業教師,貝寧CERCO 學院負責辦學場地、設施及對外招生,浙江天時國際集團負責后勤保障。又如,云南交通職業技術學院與泰國邦帕空工業及社區教育學院,合作開辦中國云南交通職業技術學院泰國邦帕空分校,在境外合作辦學項目中,采用“2+1”合作模式;中國云南交通職業技術學院泰國邦帕空分校的學生,第一、第二學年在泰國邦帕空工業與社區教育學院完成合作專業60%—65%的課程(教學標準由中方開發),第三學年在云南交通職業技術學院進行集中實訓[8]。再如,北京農業職業學院與泰國披集農業技術學院合作設立北京農業職業學院泰國分院,開展園藝技術專業高等學歷職業教育辦學項目,共同培養泰國智慧農業發展所急需的國際化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9]。根據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實踐來看,院校自主探索型境外辦學較多,主要表現為我國職業院校與境外職業院校直接開展合作辦學,辦學點設在外方院校內,利用外方院校的場地、設施等硬件辦學資源,中方職業院校主要提供優質師資和教學課程系統等軟件支撐[10]。
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有助于服務國家發展戰略和國際產能合作,有助于提升我國職業教育品牌,深化職業教育國際交流與合作的內涵,也有利于促進職業院校自身教育改革與開放,提高教學質量和辦學水平[4]。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已成為我國職業教育對外開放的組成部分。目前,我國職業院校海外分校遍及亞洲、非洲、歐洲、北美洲、大洋洲的20 多個國家和地區,主要集中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這與國家政策支持和倡導密不可分。2016年,教育部印發的《推進共建“一帶一路”教育行動》提出,將加強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教育領域合作,鼓勵我國“雙高”職業院校配合企業走出去,合作設立職業院校,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提供技能型人才支撐。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招生以境外學生為主,培養了一批知華、友華、愛華的高素質技能型人才,為服務國家發展戰略、推動國際產能合作、促進人文交流、提升我國職業教育國際影響力作出了貢獻。比如,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是我國第一所在國外經濟特區西哈努克港建立職業培訓中心的高職院校。柬埔寨西哈努克港特區培訓中心2012年成立以來,面向西哈努克港特區企業和當地人員開展海外職業教育培訓累計6 萬人次(截至2020年9月),培訓中心切實提高了西哈努克港特區企業管理骨干和技術工人的職業技能和素質,促進了當地教育以及經濟社會的發展,在當地掀起學習漢語熱潮,增進了中國和柬埔寨的人文交流與經貿融合。2018年11月,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與江蘇紅豆集團控股的西哈努克港特區公司聯合申辦的西哈努克港工商學院獲批成立,由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江蘇大學、江蘇師范大學、江蘇農牧科技職業學院、江西工業貿易職業技術學院5 所高校共同建設。這是我國首個高職院校在境外設立的獨立建制的納入柬埔寨國民教育體系的校企合作股份制應用型本科大學,滿足了“走出去”企業的人力資源需求,為中資企業跨國發展提供本土化人才支撐,也探索出了國內多所高校共建海外大學的新模式[3]。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提升了我國職業教育的國際化水平,擴大了開展境外辦學的職業院校特別是這些院校相關專業的國際影響。開展境外辦學的職業院校大多數考慮的是服務國家“一帶一路”倡議、促進中外人文交流等社會效益,較少考慮境外辦學的經濟效益,有的職業院校還為境外辦學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等資源。
從規模上看,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近十年來取得了比較快的發展,新的海外分校不斷開設。不過,與我國1468 所高職院校和9896 所中職學校總體規模相比[11],還有較大的上升空間。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是個系統工程,其實踐涉及政府、職業院校、企業等多個主體。職業院校境外辦學要想“走得出”“留得住”“辦得好”,就要解決辦學中遇到的現實困境。綜合來看,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面臨政策保障措施不完善、辦學資金籌集困難、校企協同機制尚未健全、辦學定位不夠清晰、招生數量低于預期、專業教師選派困難等困境。
目前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政策保障措施不完善,從而限制了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推進與行穩致遠。一方面,作為境外辦學主管部門,教育部于2015年11月廢止了《高等學校境外辦學暫行管理辦法》,至今未出臺新的境外辦學規范性文件。雖然2019年9月中國高等教育學會發布的 《高等學校境外辦學指南(試行)》對境外辦學提供了實操層面的技術指導,但由于其制定者是社會組織,并不具有法律、制度層面的規范意義。2012年教育部辦公廳發布的《關于加強涉外辦學規范管理的通知》主要是對境內涉外辦學中出現的非法招生、培訓和發放虛假學歷文憑、學位證書以及收取高額學費問題進行規范管理和整頓,對境外辦學質量保障關注不夠。教育部國際交流與合作司主管的教育涉外監管信息網目前主要發布各類涉外教育活動信息,對境外辦學質量監管不夠,對境外辦學質量保障的效果十分有限[12]。就境外辦學整體而言,我國尚未建立完善的境外教育質量監管和認證體系。如果在國家層面對職業院校境外辦學規范與保障不足,可能會導致職業院校境外辦學處于無序競爭狀態,境外辦學的質量難以得到保障。另一方面,我國現行的一些政策規定無形中阻礙了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開展。比如,2006年財政部頒布的《事業單位國有資產管理暫行辦法》要求,事業單位利用國有資產對外投資、出租、出借和擔保等必須提出申請,經主管部門審核同意后報同級財政部門審批;2012年財政部頒布的《事業單位財務規則》要求,事業單位必須嚴格控制對外投資,不得使用財政撥款及其結余進行對外投資。這些要求無疑給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資金資產投入等造成許多實際困難,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條件受到較大影響[13]。職業院校領導也可能擔心對境外辦學機構的資金、設備投入造成國有資產流失問題,存在財務高風險,因而對境外辦學的積極性不高。另外,教師國際交流的外事審批程序相對繁冗且存在一定的障礙,也限制了職業院校教師的出國出境活動。這些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活動的順利推進。這些政策障礙亟須從國家層面予以解決,以盡快形成有利于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政策環境。
有研究者問卷調查了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情況,調查對象是各職業院校外事處負責人,調查結果顯示政策法規不健全、資金受限是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現存的最大困難[14]37。在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三種形式中,只有政府統籌推進型境外辦學主要是政府部門提供經費保障,但這種形式難以大面積推廣[7],企業需求驅動型和院校自主探索型境外辦學都需要企業和院校籌集辦學資金。目前,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資金主要由中外合作機構共同承擔。其中,外方合作學校提供辦學場地以及校舍的建設費用,合作的國內外企業以提供教學設備、培訓項目等形式助力境外合作分校(培訓中心),中方職業院校承擔國內教師、管理人員的境外薪資、外方師資培訓費以及設備采購費等[14]37-38。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目前主要分布在“一帶一路”沿線發展中國家,這些國家人均GDP 較低,很多高校學生繳納學費比較困難,我國職業院校僅靠境外學生的學費收入難以承擔境外辦學的投入成本。我國現有的一些政策限制了公辦職業院校對境外辦學進行投資,公辦職業院校資金和資產出境困難,境外辦學資金籌措困難。近年來,我國許多高校在海外開設了孔子學院和大量的孔子課堂,開展漢語教學服務,促進中外文化交往,孔子學院和孔子課堂得到了國家漢辦的大力支持(2020年7月后由“中國國際中文教育基金會”全面負責運行)。一些職業院校為解決部分境外辦學機構經費,也采取在海外分校設立孔子學院或者孔子學堂的形式。由于無法得到辦學經費保障,不少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入不敷出,國內母校一直為海外分校補貼辦學經費,壓力較大,阻礙了海外分校的進一步發展。即使是年度預算經費相對比較充裕的“雙高”職業院校,也面臨境外辦學分校經費緊張或不足的困難,希望得到政府的財政支持。
產教協同型境外辦學是當前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主流形式[14]38。2017年12月,國家發展改革委員會發布了《企業境外投資管理辦法》,中方企業只要手續齊全,境外投資就比較便捷。由于國家政策對公辦職業院校在境外辦學使用國有資產投資有限制,公辦職業院校資金和資產出境困難。一些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是通過學校下屬的企業進行投資的,走的是企業投資辦學的路子。如果在沒有合作企業的前提下,職業院校為了境外辦學再去單獨成立一個企業,難度很大。由于公辦職業院校資金屬于國有資金,大多數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是跟國內企業集團簽署聯合辦學協議,通過集團在國外的下屬企業投資辦學。目前,我國“走出去”企業迫切需要匹配企業“走出去”的人力資源和企業海外發展的相關技術支撐,但我國多數職業院校的服務供給難以滿足企業海外生產與經營的發展需求,職業院校缺少吸引企業積極參與的利益分配機制,缺少利益共贏機制[15],難以在校企協同“走出去”方面實現利益共贏和共同發展。職業院校和“走出去”企業的協同機制尚未健全,由此限制了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機構和項目的可持續發展。
多個有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實操經驗的研究者分析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存在的問題時提到辦學定位不夠清晰[3,9,12,16]。具體表現為:部分職 業院校在“雙高”建設考核壓力下為了國際化而搞國際化,沒有針對“走出去”企業的需要、辦學所在國家人才的需要、自身內涵建設的需要和自身的條件開展境外辦學;部分職業院校將境外分校等同于中外合作辦學的培訓基地或漢語培訓中心來運營;部分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未納入母體院校整體發展戰略中進行統籌全盤謀劃,出現與母體院校的專業建設發展脫節的情況;部分職業院校對境外辦學的近期和中長期規劃不夠完善,沒有制定較為明確的專業建設發展規劃,沒有凸顯出職業院校自身的辦學特色和專業優勢,影響了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水平和辦學項目的可持續發展。
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受到“一帶一路”沿線職業教育欠發達國家和地區的歡迎,但是這些國家和地區的高等教育入學率普遍較低,職業院校特別是高職院校境外辦學總體上生源不足。同時,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面臨兩方面的招生競爭:一是職業教育發達國家特別是歐美發達國家高校境外分校的競爭;二是近年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申請來華留學的學生獲得中國各級政府的獎學金名額和金額均有增加,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學生吸引力更大。因此,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在招生方面缺乏吸引力及競爭力,招生數量低于預期。2012年9月,上海醫藥高等專科學校啟動“芝加哥分校”建設項目,計劃2013年招收300 名美國本地高中畢業生,入讀芝加哥分校的護理專業[17]。但筆者查閱上海醫藥高等專科學校2013年至2015年質量年度報告,沒有查到芝加哥分校招生數量資料。我國首個高職院校在境外設立的獨立建制的納入柬埔寨國民教育體系的西哈努克港工商學院,2019年秋季首批開設工商企業管理、物流管理和信息技術三個專業,截至2020年9月,西哈努克港工商學院只招收了23 名全日制本科學歷生[18]。云南交通職業技術學院在泰國設立的中國云南交通職業技術學院泰國邦帕空分校于2018年掛牌成立,首批開設軌道交通專業,2018年只招錄了13名泰籍學生,2019年招錄了11 名泰籍學生[8]。
具有較高的專業水平、外語水平和組織溝通協調能力、跨文化交流能力、教學管理能力的教師隊伍是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前提。目前,開展境外辦學的許多職業院校面臨專業教師和管理人員選派困難的問題,主要原因有以下幾點。一是境外辦學對教師綜合素質的要求高,導致教師可選拔范圍縮小。盡管近年來職業院校特別是“雙高”職業院校提升教師隊伍的國際化水平取得了一些成效,但能夠滿足境外辦學要求的教師還是相當缺乏,年輕教師外語水平較高但缺乏教學經驗,專業教學經驗豐富的教師中能夠勝任雙語教學或者全英文授課的并不多。二是教師國際交流的外事審批程序相對繁冗且存在一定的障礙(比如因公臨時出國實行配額制管理、審批過程嚴格僵化),限制了職業院校教師的出國出境活動。三是到設立于發展中國家的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機構工作條件比較艱苦,其工資、補貼與國內相比缺乏競爭力,加上教師面臨晉升職稱和照顧家庭的壓力,導致一些職業院校教師赴發展中國家境外辦學機構工作的意愿比較低[19]。
我國職業教育走向開放、走向國際既是現實需求,也是社會各界共識[20]。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面臨的困境是客觀存在的。在我國職業教育走向開放、走向國際的新時代背景下,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實踐涉及的政府、職業院校、企業等多個主體應針對境外辦學中面臨的困境,積極采取相應的推進路徑。
目前,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國家層面和地方層面的相關政策有待繼續完善。在國家層面,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存在法律保障不足的弊端,無法有效支撐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實踐活動。在地方層面,地方政府對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重視程度不夠,尚未將職業院校境外辦學作為職業院校的重要發展目標,沒有有效整合地方資源;其激勵政策基本處于缺位狀態,無法有效激發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積極性。因此,必須持續完善政策設計,為職業院校境外辦學行穩致遠提供保障。我國職業院校境外辦學中面臨的一些困境主要是政策執行偏差和政策供給不足帶來的[19]。在研究修訂《中外合作辦學條例》時,國家教育行政部門應與其他政府部門進行協調,支持職業院校“走出去”,打造“魯班工坊”等我國職業教育品牌,消除政策執行偏差和政策供給不足對職業院校境外辦學造成的限制和不利影響。政府有關部門應統籌考慮職業院校境外辦學、來華留學、孔子學院建設等的關系,對職業院校境外辦學進行頂層設計。教育行政部門應對職業院校境外辦學進行分類指導,對公益、非營利的職業院校境外辦學與營利性的境外辦學采取不同的管理辦法。政府有關部門應組織專家或者委托第三方對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水平和質量進行評審,對辦學水平高、質量好的職業院校境外辦學非營利機構和項目提供經費補助;對設立于“一帶一路”沿線發展中國家的一些辦學水平高、成效突出的職業院校境外辦學非營利機構和項目,經評審后可以納入國家教育援助計劃。國家教育行政部門應積極加強對境外辦學學歷學位的認證,繼續擴大簽訂學歷學位互認協議的國家規模,使我國的學歷學位與更多國家和地區接軌。政府有關部門應從鼓勵和規范的角度,就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資金和國有資產出入境事務進行協調,明確界定職業院校境外辦學資金資產投入、使用和管理的規范性指導文件。國家教育行政部門應擴大高校境外辦學自主權,允許招收適量的隨父母在國外旅居和學習的中國籍高中畢業生,以促進境外辦學生源多樣化,保障境外辦學生源可持續發展[19]。地方政府應重視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加強有關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政策的執行力度。地方教育行政部門和職業院校應加強與外事管理部門、財政部門等的工作協調,解決職業院校教師和管理人員國際交流的外事審批過程嚴格僵化、因公臨時出國實行配額制管理等問題。政府有關部門應允許職業院校按照境外辦學教育教學計劃,合理安排其教師外派、管理人員派駐和學校領導外事出訪的時間與規模,保證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順利開展。
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實踐涉及政府、職業院校、企業等多個主體,需要多個主體協同才能行穩致遠。當前需要進一步建立和完善協同機制,提升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質量和水平。首先,要厘清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實踐中政府、職業院校、“走出去”企業分工協作的協同關系。在境外辦學實踐中,政府要發揮政策制定者和宏觀管理者的作用,為境外辦學提供政策支持和保障以及行政規范管理;“走出去”企業要根據自身發展需要提出境外辦學項目,參與境外辦學的實施;職業院校要以“走出去”企業海外生產與經營的發展需求和辦學所在地的教育需求為導向,圍繞人才培養、社會服務等方面開展高水平境外辦學活動。其次,要完善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實踐中權責對等、風險共擔、利益共贏的合作機制,為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實踐提供完善的制度保障。再次,要搭建職業院校境外辦學資源互補、信息互通的交流平臺,有效整合政府、職業院校、“走出去”企業的資源,促進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持續健康發展。
職業院校境外辦學是我國職業教育事業的組成部分,屬于職業院校依法自主辦學的權力范圍。職業院校境外辦學實踐充滿創新性和不確定性,因此其能力建設亟待加強。首先,要明確境外辦學定位,強調質量和效益。從國內外大學設立海外分校的實踐效果來看,海外分校能否運行良好,與母校對海外分校的定位是否清晰息息相關。職業院校境外辦學要在深度謀劃的基礎上,以需求為導向,開設與辦學所在地經濟社會文化發展需求相適應的專業,使境外辦學主業突出、特色鮮明、質量過硬、效益顯著。其次,要建設水平高、能勝任的教師隊伍和管理人才隊伍,不斷提高其教書育人能力、跨文化溝通與管理能力和行政管理能力。職業院校要制定和完善教師和管理人員參與境外辦學的業績考核標準,實施物質獎勵和精神激勵相結合的激勵方式,調動他們參與境外辦學的積極性。再次,要完善職業院校層面境外辦學整體統籌的組織架構設計,優化境外辦學的機構設置,加強校內各部門之間的協同合作,整合校內各部門的優質資源,為職業院校境外辦學的持續推進提供堅強的組織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