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菁,徐惟誠
“現代性”一說肇見于16世紀的歐洲,到19世紀才由法國現代派詩人波德萊爾(Charles Baudelaire)在《現代生活的畫家》(Le Peintre de la Vie Moderne)系列文章中明確提出[1]。“現代性”一詞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從西方引進后便在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中頻繁出現,但學界對其定義尚無統一標準,不少學者都著書立言從不同視角進行闡發。如錢中文將現代性理解為“促進社會進入現代發展階段,使社會不斷走向科學、進步的一種理性精神、啟蒙精神,就是高度發展的科學精神與人文精神,就是一種現代意識精神,表現為科學、人道、理性、民主、自由、平等、權利、法制的普遍原則”[2]。汪民安在《現代性》一書中指出現代性內涵豐富,內部系統錯綜復雜,并從現代生活、現代資本主義以及現代觀念等五個方面論述了現代性紛繁復雜的內涵[3]。李歐梵在論述晚清現代性時指出,“所謂現代性就是著重于西方啟蒙運動以來發展出的一套關于科學技術現代化的理論”[4]。當前學界對現代性問題的討論主要集中于文學和文化的現代性,針對翻譯與現代性關系的著述仍然鮮少。目前有劉禾從翻譯的語言與文化實踐的角度討論不同語言文化系統的交流與翻譯如何構建現代想象[5];趙稀方從歷史文化領域探究翻譯作為一種文化構建的手段在中國現代性進程中的功用[6];羅選民以譯學為觀照審視了翻譯在中國現代性形成過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拓寬了中國現代性研究的途徑[7-9]。
清末民初是中國現代性的開端,翻譯家們懷揣著特殊時期的家國理想,在翻譯過程中大膽引進西方思想,以期改革社會、救亡圖存,促使近代中國建構了新的歷史意識。翻譯家在中國近代歷史舞臺上扮演著新思想啟蒙者和新時代催生者的重要角色。翻譯家馬君武譯筆生涯30余年,跨越晚清和民國兩個歷史時期,他從舊制中披荊斬棘,傳播新思想與新文化的火種,與新一代致力于開民智、興民權的翻譯家一起開創了近代西學東譯的新時代。馬君武的西學譯本通過輸入西方理念和思想,促進了中國現代性的發展,對中國現代性建構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中國近代翻譯場域的時間段為1894—1916年,即甲午戰爭爆發跨至新文學革命前的時期[10]。當時的內外交困迫使國人開眼向洋,負載救世濟民之使命,探求救亡圖存之途徑。有識之士與知識精英在這一時期引進西方物質文明成果,譯介西方精神文明成果,書寫了中國現代性的源起軌跡。近代翻譯在新舊之交的時間縱軸與中西之辯的空間橫軸中艱難行進,數代人開拓進取,在不斷的挫折與革命中才完成了對西方文化的消化性吸收,從而走向現代性[11]。
傳統中華文明與西方文明的第一次碰撞始于鴉片戰爭。在物質文明方面,以李鴻章和張之洞等為代表的洋務派在器物層面接受西方文化,建立江南制造總局、福州船政局、湖北織布局和漢陽鐵廠等近代軍事工業和民用工業,欲以彼之利器御侮自強;在精神文明層面,清政府興辦京師同文館和江南制造局翻譯館,組織力量翻譯夷書,如丁韙良翻譯了中國近代首部西方國際法學著作《萬國公法》,傳教士傅蘭雅翻譯了中國近代首部外國軍事理論著作《防海新論》。秉持“師夷長技以制夷”的精神,魏源、林則徐等人對西方自然科學的譯介推進了中國現代性的發展。然而甲午戰爭一役,北洋海軍全軍覆沒,“取西人器數之學,以衛吾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道”的美夢氣數已盡,統治階層與知識精英超越“中體西用”之窠臼,翻譯西方資本主義政治著述,學習西方政治制度,重新探討現代性國家建設之路。但僅依靠“西法”救國,成效不彰,國家依然深陷內憂外患之中,社會動蕩。部分知識青年破除尊孔復古逆流,發起新文化運動,全面引進西方現代文化、思想與崇尚個人自由的價值觀。文學翻譯在這一時期“初衷并非小說或文學自身的發展,而是與立學會、搞演說一樣的社會改革與公民啟蒙教育”[12],進一步塑造了中國的現代觀念。如前所述,“現代性”內涵豐富,貫穿歷史發展脈絡且與時俱進,是“永遠都在不斷消失的同時又在不斷地再生”[13]29,是“每一個‘新’事物或‘新’時代所具有的那種特性”[13]29。晚清社會的現代性建構經歷了從西洋科技引進、民主制度革新再到文化思想啟蒙的轉變過程,中國近代翻譯也沿著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到文學的軌跡發展,可以說晚清社會思潮變遷的曲線與近代西學翻譯的變化軌跡一脈相承。
近代的翻譯家們為國人譯介了大量題材新穎的異國書籍,囊括政治立憲、教育改革、域外奇聞、婚姻自主、女子學堂、偵探推理、科學幻想、實業救國等方方面面,彌補了國內相關作品的闕如。這些對時人而言光怪陸離的現代性題材介紹了許多前所未聞的新觀念與新事物,超越了當時的意識形態認知,為晚清讀者提供了一個與過去固有的生活經驗大相徑庭的話語世界,構建出關于異國陌生的他者形象。
近代翻譯場域與國家政治場域緊密相連,促使譯者的翻譯動機帶有鮮明的政治功利性。清末民初正是中國由傳統邁向現代的轉型之際,面臨千年未有之民族危機,以梁啟超、嚴復、馬君武等為代表的知識精英積極投入翻譯實踐,將譯介西學作為社會變革和政治改良的重要手段,以期教化民眾,開啟民智,促進了中國傳統社會文化與西方現代性的融合以及中國現代思想的形成與發展。
梁啟超在《論譯書》中提到“西國一切條教號令,備哉粲爛,實為政治之本,富強之由”[14],即認為西方科學著作是社會改良之利器,為政治變革服務,故斷言“茍其處今日之天下,則必以譯書為強國第一要義,昭昭然也!”[15]他立足于基本國情與時代特征,論證了以翻譯為手段進行文化資本的流通,可以達到救亡圖存的政治目的。嚴復聯系晚清時期中國的現實問題,在《京師大學堂譯書局章程》強調了“開渝民智,不主故常”“借鑒他山,力求進步”[16]的翻譯宗旨。京師大學堂譯書局開辦以來,總辦嚴復譯書以人文科學與社會科學為主,其中又多是西方的政治、史志和教育類用書[17]。翻譯從而成為嚴復實現自己政治訴求,修正社會主流意識形態的參政行為。馬君武在中華民族危難之際提出“翻譯西方文明”是中國“圖存之最先著”[18],“發愿盡譯世界名著于中國”[19],將救亡圖存之宏愿訴諸翻譯事業的興盛。在清末民初這一歷史階段,翻譯家們力圖通過譯介西學促使國家重新審視政治制度,啟蒙民眾覺醒,解決當時的政治危機與社會危機,拯救國家于危難之間。
翻譯家馬君武筆耕生涯長達30余年,橫跨晚清與民國兩個歷史時期,一生中翻譯了近40部(篇)著譯,近500萬字,在產生的社會影響等方面,可謂比肩嚴復[20]。他文理兼容,無論科學翻譯還是文學翻譯都能得心應手。馬君武的翻譯成就中,文學翻譯算不上主項,但體裁豐富,下筆妍雅,譯筆生輝。他在自然科學、社會科學、應用技術等方面的翻譯成就尤為顯赫,開創了我國科學翻譯史上的數個先河,對相關學科具有重要開拓意義。馬君武的翻譯也延續了中國批點小說的傳統,在譯本上加批注、題詞、序跋等,用以闡發原作者、譯者或讀者的思想。序跋是一種中國傳統文體,書前稱序,書末為跋,“用以說明書籍著述或出版意旨、編次體例和作者情況等的文章”[21]。我國大多數翻譯家都有為譯本作序跋的傳統,他們添加前言與后序,向讀者闡述自己的翻譯背景與翻譯目的等情況。
翻譯中,為使譯語讀者的閱讀體驗盡可能達到與源語讀者閱讀原文時相同的效果,譯者常常隱形于幕后,譯作序跋則讓譯者實現了“顯身”。作為譯者,為使目標讀者在閱讀中能與源語作者進行順暢的思想交流,往往無法在譯文中盡情表達,而序言跋語則為譯者提供了與譯文讀者對話的舞臺。通過序跋,譯者可以總結并反思整個翻譯活動,表達自己閱讀原作時的思想體悟,闡釋自己的翻譯策略選擇及動因。因此, 對譯作序跋的討論是翻譯研究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是譯者翻譯思想的重要載體,也是成為研究與評價譯者與譯作的重要依據”[21]。
馬君武深感啟蒙國民大眾之必要,遂通過翻譯西學著作,為國人引進了民族、民主、國民、科學、社會、文明、自由、實業等現代性觀念。據統計,馬君武譯作中包含譯序、譯后記、跋語等共計 21篇,總計近萬字,這些譯作的序言跋語之中充滿了現代性想象,反映出譯者開啟民智的訴求。這些文字材料不僅僅是馬君武翻譯過程中的感性認識,其中多有真知灼見,也是中國文學觀念向現代轉型的重要表征。
通過對馬君武譯作序跋中高頻實義詞的統計,頻次較高的實義詞及其頻次如下:“譯” 87 次,“政策”40次,“中國”21次,“生計”20次,“達爾文”17次,“德國”14次,“世界”12次,“文明”9次,“自由” 9次,“日本”8次,“商業”7次,“歐洲”6次, “制度” 6次,“法蘭西”(法國)5 次,“科學”5次,“研究” 5次,“工業”5 次等 。由此可見馬君武翻譯過程中的關注點集中在進化論、女權思想、民主思想、民族思想等方面,致力于為化解民族危機提供助力。通過序跋及其關鍵詞分析,反映出馬君武翻譯時的所思所想和翻譯目的,也可以觀察當時馬君武如何評價和認識西方社會與文學,西方社會在哪些方面對他產生過影響。
在馬君武翻譯序跋高頻實義詞統計中,“譯”一詞出現的頻率最高,顯示出馬君武強烈的翻譯自主性,呼應了他一以貫之的翻譯動因,即“翻譯西方文明”是中國“圖存之最先著”,“發愿盡譯世界名著于中國”的強烈愿望和堅定決心。從馬君武序跋詞表中還可以看出他對民主與科學的向往。馬君武的譯作以科學翻譯為主,特別是關于西方社會思想和現代性的著述,如《達爾文學說》《自由原理》《赫克爾一元哲學》《國民生計政策叢書》等。他在序言跋語中積極宣傳西方民主共和思想與社會主義學說,字里行間表達出對西方現代性觀念的肯定。
在近代中國政治危機與社會危機的雙重壓力下,馬君武深諳傳播西方文明對振興祖國、強大民族具有刻不容緩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意識到“新文明之輸入實吾國圖存之最先著”,是救亡圖存的必要途徑,是重塑國民精神的思想武器。馬君武的譯作包含了大量現代性話語,其中以進化論、女權思想、民主思想和民族獨立思想的影響最為深遠。
說到馬君武對進化論的譯介,就不得不提及嚴復。1895年,嚴復譯作《天演論》(Evolution and Ethics and Other Essays)的出版使進化論得以在中國廣泛流傳并在知識分子中引起了巨大的反響。《天演論》從1898 年正式刊行以后,各出版機構爭相出版,讀者競相購買,在十多年時間里,先后發行了30多種版本,僅上海商務印書館從1905至1927年的22年間就印了24版,可見傳播之廣。這是進化論在中國傳播的第一波高潮。《天演論》中的進化論只占全部達爾文進化論中的小部分。馬君武的達爾文進化論譯作比較真實地反映了達爾文進化論的原貌,正如鄒振環所說:“馬君武譯出的《達爾文物種原始》《人類原始及類擇》等達爾文進化論名著譯本較之嚴譯《天演論》更清楚地顯示了達爾文進化論與斯賓塞社會達爾文主義的區別。”[22]20世紀30年代初,馬君武翻譯的達爾文學說的出版引起讀者的熱烈反響,使達爾文進化論的傳播達到了空前的盛況,這是進化論在中國傳播的第二波高潮。在中國的傳統思想中,有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宿命論,有以為神靈時刻都在監督指揮人類一切行動的神權論,有覺得古勝于今因而應當恢復古時一切文物政教的復古論,有主張時代興衰周而復始、否極泰來的循環論。“自君武先生所譯進化論之書籍出世后,漸漸把國人之‘天命’‘神權’‘復古’‘循環’等陳舊有害之思想,一一為之粉碎無余,而代之以積極奮斗進化發展之觀念 …… 近十余年來所謂新思想運動、新文化運動,大部分即為進化的新人生觀新宇宙觀之運動,而給這些運動提供理論根據者,實際君武先生等翻譯進化之名著介紹于國人之功也。”[23]雖然陳乃文沒有對他以上所言進行論證,有些說法還有待商榷,但陳乃文先生的論述卻在客觀上表明了馬君武進化論譯作對當時社會所產生的影響。
馬君武對女權思想的譯介包括《斯賓塞女權篇》(The Rights of Women)和《女權說》(The Subjection of Women)。《斯賓塞女權篇》開篇即提道:“公理固無男女之別也。人之為學,實男女二類之總名,而無特別之意義。人莫不有平等之自由,男人固然,女人何獨不然?”[24]16這在中國女權思想史上樹立了豐碑,啟發國人修正封建社會剝奪婦女權利的舊俗和法律制度,提倡男女平等、平權。此外,馬君武在《新民叢報》上發表了《彌勒約翰之學說》,文章第二節專門編譯了約翰·穆勒(John Stuart Mill)的《女權說》,著重介紹西方婦女享有的公民權,即監督與組織政府的權利,過問國事的權利,擔任政府高級職務的權利,享有與家庭其他成員同樣的權利,享有與男子同等的政治權利[24]142-145。馬君武譯介的西方女權思想,顛覆了中國傳統的男尊女卑思想,對中國近代婦女思想解放產生了廣泛而又深刻的影響。1903年8月,金天翮創作出中國首部論述女權革命理論的書籍《女界鐘》,此書在相當程度上受到馬君武女權譯作的影響。例如,書中認為,應恢復女子的六種權利(入學之權利、交友之權利、營業之權利、掌握財產之權利、出入自由之權利、婚姻自由之權利)[25],這與馬君武譯介德國社會黨人主張的五種權利十分相似。這本著述推動了馬君武譯介的女權思想在中國的進一步傳播。
馬君武于1903年翻譯并出版了約翰·穆勒的《自由原理》(On Liberty),該書系歐洲資產階級政治的代表作。該書的譯本還有嚴復的《群己權界論》,兩書的出版時間大致相同,馬譯本是否參看了嚴譯本不可得知。與嚴譯本一樣,馬譯本闡述了人民所享有的各項權利:人民有宗教信仰自由、思想言論自由、出版自由等自由權利。與嚴譯本不同的是,馬譯本詳盡地傳達了穆勒在書中所闡述的“人民為主,君吏為仆”[24]29的思想,認為“主治者既為人民之代表而握人民之公權,即擔當責任,動作皆視人民之意向”[24]32,“主治者之利益,即人民之利益;主治者之志愿,即人民之志愿”[24]32。在中國傳統思想中,民為君之奴,可由君任意宰割。馬譯本顛覆了傳統的君民思想,賦予了人民以各項自由權利。馬君武翻譯此書的目的是以他山之石,拯救中華民族之危機,因此存在一定程度的改寫,馬君武將自己的思想代入了譯文中,如 “中國自儒術一統后,國人之思想極不自由,人材日下,凡詞章攻據等科之杰才,皆因為思想界之所限,遂旁發為曲藝末技也,可悲矣!”[24]31此句譯文揭露了中國千年封建專制在思想文化領域對國人的束縛,以及其阻礙科學文化發展的罪惡。馬君武譯介的《自由原理》將自由主義與民族富強、社會進步相結合,表達了推翻清王朝,建立現代文明國家的愿望。梁啟超高度評價了這部譯著,在為《自由原理》作的序言中稱贊“吾涉獵彌氏書十數種,謂其程度之適合于我祖國,可以為我民族藥者,此編為最”[24]28,并對馬君武精妙的譯筆表示認可,認為它是“吾國得第二之善譯本”[24]29。
馬君武的文學翻譯通過揭露殘酷的現實,傳達了原作抵制專制侵略、捍衛民主民族自由的思想。《哀希臘歌》(Isles of Greece)是他的譯詩中最負盛名之作,比之梁啟超的節譯,馬君武的全譯更為詳盡地講述了希臘衰落淪陷的故事。拜倫的原作富有反抗精神,歌頌自由民主與民族獨立。馬君武希望借《哀希臘歌》來激勵國民反抗帝國主義的壓迫,為民族獨立自由而戰。馬君武翻譯的名劇《威廉·退爾》(Wilhelm Tell)也體現了上述思想。該劇本描寫了瑞士人民不堪忍受暴虐兇殘的奧地利統治,團結起來反抗外族壓迫與封建統治,終獲自由的故事,表現了瑞士人民不屈不撓的斗爭精神。該劇著重塑造了威廉·退爾舍己救人、英勇斗爭的俠義性格,他在忍無可忍時殺死了總督,揭開了人民大起義的序幕,最終贏得勝利。馬君武在《譯言》序中寫道:“吾欲譯歐洲戲曲久矣,每未得閑。今來居瑞士之寧茫湖邊,感于其地方之文明,人民之自由,到處瞻仰威廉·退爾之遺像,為譯此曲。此雖戲曲乎,實可作瑞士開國史讀也。予譯此書,不知墜過幾多次眼淚。予固非善哭者,不審吾國人讀此書,具何種感覺耳。”[26]在翻譯這個劇本時,中國正值袁世凱試圖復辟帝制之際,馬君武企圖借此劇喚起人們反對封建專制、爭取民主自由的反抗意識。
由于有長期的海外留學經歷,耳濡目染西方文明和文化,馬君武能夠較好地把握西方啟蒙思想的真諦。馬君武的西學譯介不亞于往當時國內死氣沉沉的思想界砸進一塊又一塊的巨石,激起了科學與民主的水花。專門從事馬君武著譯研究的曾德珪教授評價:“馬君武可說是近代中國維繼嚴復之后,傳播西方學說、翻譯西方著作最有成績的學者和翻譯家之一。”[27]廣西臨時參議會送給馬君武的挽聯,將之與嚴復并稱為譯界雙雄:“譯著峙兩雄,若論昌科學、植民權,收功應比又陵為偉;國家攫多難,方賴造英才、匡正義,惜壽不及相伯之高。”[28]
清末民初,中國面臨千年未有之變局,近代翻譯家們滿懷一腔熱血,以期翻譯報國。早期翻譯家們帶有政治功利性的翻譯活動促進了中西社會的融合以及中國現代思想的形成與發展,書寫了中國現代性形成與建構的源起軌轍。作為中國近代杰出的翻譯家,馬君武譯筆生涯30余年,畢生致力于開民智、興民權,與新一代的翻譯家們譜寫了近代西學東譯的新篇章。他將西學譯介與愛國情懷緊密相連,在自然科學、社會科學、文學等領域著譯累累。馬君武譯作的序言跋語充滿了現代性想象,體現了譯者醒世救民的訴求;馬君武的西學譯作輸入了進化論、女權思想、民主思想、民族獨立思想等西方科學文明和啟蒙思想,振奮了國民精神,開闊了國人的現代性視野。馬君武的翻譯實踐參與了中國現代性的闡釋與發展,對中國現代性的建構產生了重要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