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恩
江西鄱陽縣總工會
尼采指出:“異議、逃避、幻影的信仰以及對冷嘲熱諷的熱愛,都是健康的象征;一切絕對的東西都屬于病態。”
我不是很明白雨打在草莖上與落到泥土里的差異,也不是很清楚風掠過不同植物葉片會發出不同的音響。有一點我是知道的,柚子蘊涵大量氨基酸并掛堅韌枝椏攔截我。我看到離開光明世界十四年的父親,這兒有草皮,有野菊花,有多條小徑。父親身穿林彪四野部隊番號的老軍裝,精神抖擻,瘦瘦身板臉上呈現母親漂亮容顏。十八歲就拿槍到處殺人。你不殺人人就殺你呀!我卻坐在一個溫和陽光下,想得出了神。為什么要殺人呢?殺人多可怕?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被各種偏見和激情壓迫。遠處天邊,同樣處于被壓迫狀態的灰色云朵——聚攏厚厚浮動的安詳。爺爺奶奶對于我就是傳說,有直接血緣的神話傳說。名字只是一個符號,可我連符號都不知道是青菜還是蘿卜。我對我如此冷漠實在看不慣。難以忍受。因此,每到填寫履歷表籍貫欄里一定是填寫爺爺生死地。
客觀而論,這個敘述是不完整的。有些像莫奈的《日出印象》,又像顧城的《遠與近》。于是,整個宿命規定的行動,使我在夏天想起母親。母親是南方典型的時代美女,長辮子,苗身段,擁有田野負離子,生育了我和弟弟妹妹。我依然想象自己變成了一只灰鳥,在我想象時依然是我。即使命里單薄,真正讓我內心恐懼的是廣袤的原野,是外婆的眼淚流成塘的插曲。春天剛過去,外婆三十歲生日,回家的是外公幫日本鬼子修飛機跑道意外死亡冰冷的尸體。外婆哭了三年,據說門前叫仕意塘的就是她哭出來的。盡管我在外婆身邊長大,只曉得外婆叫茶館太太,真名叫什么,我至今都不知道。這意味我的殘忍。想到上世紀九十年代有聰明人在上海幾所高校做過問卷調查,百分之九十的大學生不知道自己外婆叫什么名字。或許在當下這個是可以被忽略的,她們和我們被迫消失在文化的黑夜中。并不影響間諜上天,傳承入地,網絡成為牧師,愛你成為畫卷,愛我成為粗心大意。
現在看來,樹上叫得像貝多芬的鳥兒再次成為解方程。關聯原則放棄絕對病態,那么,你我該如何?
徐燦起身,用不怎么性感帶著濃濃煙味的嘴唇親了一下我說:“我先走了,那邊有姐妹過生日。”
依照大家以往唱歌的慣例,是不同意她提前離場的。今天,大家也沒說什么,只顧唱歌,喝酒。徐燦說完,國保遞給她一支吉品金圣,問她晚上一塊吃飯?徐燦接煙點燃,謝謝:“那邊姐妹生日要鬧一鬧的,下次我請大家喝酒。”接著,拿起背包,兜著包廂的激情和身上淡淡法國香水以及香煙味拉開門走了。
下次就是下個星期六下午。徐燦早早通知我約你們去江南匯KTVK 歌。隨著交往時間的增加,我越來越發現這種認識的困頓。至少,對于當下本土氣息而言,因為在我這個年齡段恐怕要具體解決的則是人言可畏問題。人性在當下,在當下中國,在當下本土是不是真能回歸,能回歸多少這一類事件。一個男人,該以怎樣的姿態面對這一考驗。我相信,這些問題不止我一個人想過和在想。
包廂里煙酒彌漫。徐燦脫了外套,緊身毛衣挺起兩座小山,有些迷人。我們唱著“你不來我不老”,她右手握麥克風,左手夾香煙,歌的旋律跟青煙的互動,好像滿足于無聲無息,同時還要跟著電視屏幕扭幾下腰肢。我沒把她空前自我釋放無限放大,而是被她手上香煙制約了——我不時擦淚眼,咳嗽。
“來,干杯。”她感覺到我的無奈主動拿來兩杯啤酒。
“這本來是男人的天堂,弄得像地獄一樣,我們跳舞。”她放下啤酒杯摟著我的肩。
我和她快三,慢四,贏得歌黨們為之歡呼雀躍。放肆的勁舞像喝高了的圣誕老爺子。
晚飯后,徐燦手上燃起妖異的星火,在不覺間匯入夜色的欲望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