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憶舊

賈光華

浙江省永康市龍山鎮后景顏工業區永康市廈拓工貿有限公司

去年十月一個晴冷的早上，兒時生活的小院在一場大火中焚毀，面目全非。突如其來的災難，讓整個小院的親鄰們心痛不已，痛定之后大家立即著手小院的重建事宜。我亦積極參與，畢竟這是我生活了十多年的故居所在。盡管故居已經易主，但還是給我留存了許多的回憶和美好的念想。

大家一直習慣于稱呼小院為“明堂里”，因為這是從父輩們的口耳相傳中所教習的。我一直關注了小院，欣欣然地從檔案館的地籍檔案中查找到了小院的名字—“新屋里”。這對于我來說是十分驚奇的，父輩當中的長輩們竟然都沒有人把小院的名字流傳給我們。小院是斷斷續續、逐步建設才有了如今的規模和形狀，左右兩邊分別分布的是下車門和上車門，分屬兩個房頭的四兄弟。

記得，下車門邊上學萬阿伯門前那一顆不知年份的枇杷果樹，長得高高大大的，總是蔥綠的樣子。小時候，我們一班調皮的搗蛋鬼總是會在沒有大人的時候肆意地爬上樹梢，摘上一顆還未熟透而一掰開來便會流出乳白汁液，看著是十分生鮮、味道卻是鮮甜的果子，斜斜地躺在枇杷樹上一邊吃著鮮甜的美味，一邊輕輕地晃蕩著枝椏美美地享受著閑暇的時光。記憶中，有我們這一群“毛猴子”在的時候，似乎果子便從未紅透過，早早地就落進了我們的肚子。盡管枇杷果樹枝椏叢生，但是卻高低合適的易于攀爬，相比起旁邊那顆更為高大的石榴樹，那可是我們嬉戲的天堂了！

如今的我，喜歡養養花、閑暇時常常侍弄花草的習慣，或許便是由于兒時的培養。我家按在門前階沿轉角處的省柴灶，可以說是養上一盆野菊花的絕好地方。從山上挖回一顆秀氣而又小巧的野菊花，小心種進一個已經棄之不用的瓦罐里，培上一點地上隨處可見的雞糞，澆透水后將它放在省柴灶的爐膛里蔭養，一個星期左右便可以看到野菊花鮮活的樣子！能夠看到自己的勞動成果如此新奇和別致，這對于孩提時代的我來說該是多么幸福和美好的記憶了！

勇飛年長我們幾歲，儼然是我們的“大哥”。他帶我們玩，也時常會耍點小心機、戲弄我們一番。小時候，在酷熱難當的六月里，能夠擁有一雙“踢踏”、“踢踏”作響的拖鞋，那該有多么地羨煞他人！勇飛就是如此這般，穿著一雙時髦的拖鞋在我們面前走來走去的顯擺，那個瀟灑狀、那種俊逸勁，著實讓我們心動。特別是我，在他的一再“教唆”下，就毅然決然地把一雙好端端的涼鞋瞞著母親悄悄地剪去了幫帶，學著他的樣子，把鞋弄得“踢踏”、“踢踏”作響，結果母親知曉后痛惜不已，著實狠狠地痛罵了我一頓。直到現在，我還是深刻地記憶著如此囧事，每每回想至此，便會啞然失笑，深感兒時的調皮和不諳世事，愧對母親的辛勤操勞！

小院門口的大簟基，據說原先是一個大菜園。我家祖上的菜地剛好在下車門口的位置。日本鬼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把好端端的菜園踐踏得稀巴爛。從此以后，大菜園漸漸荒蕪成了平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為了開挖六百塘，就把挖出來的塘泥平鋪在大簟基上才終于有了如今的狀況。分田到戶后，更是成為大家曬谷、曬麥等各種晾曬的好地方。農忙時節，大家都早早地把屬于自己家的那一塊整理得平平整整地，大簟基就名副其實地成為了一個大曬場。調皮搗蛋的小孩子便會在放學后暢快地玩起老鷹抓小雞、救人的游戲，而更多更大的樂趣則是在晚上放電影、春節鬧龍燈的時候，上下三處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親戚朋友都聚集在一起，人山人海，大家開心地在一起嬉鬧、玩耍、觀看，把大簟基烘托成了無比歡樂的海洋！

印象中雙根阿叔一家是最為特別的。他們家兄弟倆，老大一家在金華工作，而他們一家則在省城的工業大學。父母都已早早地沒了，只留下空空的老房子，空空地沒有了任何的生活氣息。甚至角落里的那一個隔間，大白天的都沒有什么光亮，讓幼小的我們便生了許多的害怕。倒是他們家的后花園，長期沒有人打理，青苔滿地、雜草叢生，只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鳥兒才會時常光顧一下，增添一點生氣。我時常會從塵封已久的門縫里擠進去一點目光，希望能從中發現一些或者可以窺探到一些奇特的東西，但總是讓我失望。那兩間老房總是沒有任何聲響，它靜靜地一直“躲”在小院的角落里，任風吹雨打、任時光摧殘。那是雙根家的老屋，大家都知道，仿佛這是標簽，而且也確實是標簽狀的，讓我們有了這樣的意識。因為他們家鮮有人回來，即便是清明回來祭祖，也少有謀面。

多年以后，我去省城求學，才得以見到他們一家。記得第一次去他家的時候，雙根阿叔才五十開外的樣子，人長得精精神神地，剛好碰到他穿著背心，手里捧著一個籃球從單元樓道里下來要去打籃球。在他家落座后，他們一家人的熱情、好客以及地道的家鄉方言，讓我霎時沒有了拘謹和緊張，仿佛就像久未謀面的老朋友般，在遙遠的異鄉感受到了濃濃的親情和溫暖。在省城的時候，承蒙他們照顧，我可以心血來潮地去他們家小坐或者美美地蹭上一頓可口的飯菜，暫以撫慰身在異鄉的孤苦。此后多年，世事變幻，我回到了故鄉，竟然就再未謀面，也少有音訊來往。及至去年因為修譜的緣故，我才幾經輾轉聯系上了他們一家，而后，才突然得知雙根阿叔病重的消息；待到準備前往探望時，又意外得知雙根阿叔剛剛在不久前的某個下午去了遙遠的天國。或許，這便是上天的刻意安排。我們總是錯過，讓我恍惚地感覺小院里的人和事，便是一扇扇重門里的風景，唱唱和和，打開了卻又迅即閉合，如曇花一現，永遠走入了不可復現的過往。

重建后的小院，全然沒有了先前頹廢、破舊的滄桑，白墻黑瓦、干凈清爽，以古樸、典雅的舊時模樣，博得了大家的喝彩和點贊。

昨日，聽勇飛說等到將來老了以后還要回小院居住和生活！我想，或許相守便是最好的惦記和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