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溝花谷

李道立

湖北省襄陽市南漳縣委編辦

聽說庵溝的金銀花長勢良好，我趕往花莊的九里崗。

庵溝，是花莊九里崗腹地茂密森林里中國有機谷的核心區，楚人的高香茶由傳說向傳統，山東的金銀花由傳統向傳說，不期而至。漳河之濱，如一片片葉子接受楚人的撫摸，被一陣風喊醒，吹動庵溝三千意象，那些看似遙遠的花物，折疊成一條河谷，幾分休，河谷起了青煙，開滿鮮花的原野，花朵打開一身的輕，一個庵溝花谷緩緩地流露出來。

我對庵溝這個地方不太陌生，去過聽過，也聽說金銀花在那里落地，金銀花項目是我們負責招商引資的項目。這次疫情之后，又聽說長得好，前景好，所以有心往之。

當風和日麗，我更傾向于谷的平靜，更傾向于庵溝花谷的祥云。查閱資料得知，庵溝一帶曾經是早期楚人的活動中心，上古時期，滿山密布著野生茶樹，楚先民大量采集野生茶葉炒制后，敬獻給皇室。據傳，楚君熊繹一生就只喜愛飲庵溝綠茶，庵溝茶也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楚文化貢茶。

行走在花莊的九里崗，山田青翠，一直向深山延伸。遠處茶山顯得很有層次，云霧繚繞，像梯田，更像云層。茶山的周圍，散落著或明或暗的樓房，紅灰瓦頂，粉墻洗凈，綠樹成蔭，田園菜圃，花朵四溢，一派生機。和山里千嬌百媚的綠樹不同，清明前后的茶樹，一綠新生，像是長滿一地綠月，屋前屋后，山上山下，彎彎繞繞，若游龍一般。

車在山谷盤旋，我們像在云霧飄緲，有時候，我似乎回到了過去，又成了那個捉迷藏的孩子，一會草地茂盛，一會綠浪滾滾，綠色海洋中，一個個茶農散落在眼前晃動。在庵溝茶場中心，這應該是花谷的一部分，站在綠如幕布的茶山上，耳邊雀聲回響，陣陣馨香纏繞。

陽光和煦，輕風微微。當我把目光定格在一群采茶人時，我發現了茶葉的秘密，看到了人與茶的親密。清明時節的茶葉，彌足珍貴，俗稱“明前茶”，茶農大多舍不得自己喝，以便補貼家用。借清明雨潤，綠芽長到近半寸時，無論多忙，無論晴雨，要先采摘清明茶。但見茶農神情莊重，仿若與茶樹對語，雙手輕點，葉葉歸籮，一切雜念，不敢妖嬈。采茶的瞬間，傾吐濃濃意韻，一次次涅槃，藏不住生活的艱辛，讀懂了，一人一手的自然和敬意，一葉一芽的素凈和優雅，停泊在綠茶的光影里，流水束了自身。

到了，到了，金銀花基地到了。眼前，群山之間，幾百畝田園隔一條河鋪展開來，河道蜿蜒，兩岸柳樹成林，綠蔭遮天避日，田地遼闊，碧野蒼茫，清秀的庵溝山村，空山新日下，清麗可人，如在畫中。村道顯要處，山坡旁掛有“庵溝金銀花示范基地”的牌子。金銀花種植戶張順財一路踏青過來，拱手相迎。幾番寒暄后，了解到，張順財當兵出身，復員后一直養牛和養豬，后來賺了點錢，是庵溝小有名氣的老板，去年，經人介紹，又迷上了金銀花，和村委會一合計，成立了金銀花種植合作社，僅自己一人就承包了500 多畝地種植金銀花。今年，受疫情影響，金銀花價格增值，還未等到花開，山東那邊已提前預訂了銷售。

張順財為人憨厚，長得也憨厚。他像熟悉自己的掌紋一樣熟悉金銀花，哪是一年花，哪是兩年花，哪塊地要打藥，哪塊地要分株，熟門熟路。聽他講，摘花、鋤草等等所有的農活，都是請當地老百姓，一天80 塊錢，老百姓也高興，不用出門就能掙錢。我問：“村里還有別人種嗎？”他笑笑說：“現在還沒有，當初成立合作社時，我就表態，我先試種，所有工人只請本村人，我來付工錢，賺了，把承包的地再還給老百姓，讓大家一起種。”正說間，老張發現長在金銀花下的一堆雜草，順勢走過去，一把扯出，高興地喊道：“大家快看，花苞長出來了。”此刻，張順財一手抓住雜草，一手指著金銀花，十個手指比常人的粗些，像樹根穩穩扎在土里。從青青的溝邊滑過，近前，朵朵花苞，翻涌著翠綠，相遇金銀花的一樹思念，像懷幾絲愁緒，去撫摸遙遠的上古時代，從這里，含苞的金銀花，拋出了滴滴隱喻的陽光。

“老王，今兒要把這塊地拔完。”“你出錢了，沒問題。”離地不遠，一個村民在田間拔草，老張舞動著關于老鄉的狂熱，背影被一片片金銀花撫養。田里關有一株株金銀花苗，遠如盆景，看似云白，田園青翠，山色廓清。不設圍墻，花草相扶，近農家，接田疇，特別養眼。

老張盛請，邀我們到家里吃飯，并特意叫村書記過來陪，村書記還特意拎來一袋新茶讓我們品嘗。屋外，風吹田野，蛙聲一片，鳥聲回響。“我們庵溝茶，有‘好喝又沒得’的誘惑，明前茶高栗香、爽口頰、潤身心，還有三好：茶湯好、口感好、香頭好。目前庵溝茶場基地已有650 畝，家家戶戶有茶山。”村書記神采飛揚地向我們介紹：“剛才你們看到的那個金銀花牌子，我們準備換掉：庵溝千畝金銀花培育基地。堅決支持張總發展金銀花，發動村民積極種，確保達到1000 畝，力爭打造成全縣的金銀花示范基地。”一杯清茶入口，滿滿山野之氣，青澀，微苦，卻格外解渴。

鄉村日子長，午飯稍晚一些，老張家寬敞，一棟樓紅磚粉墻透著生機，客廳里，整齊擺開桌幾，燒雞燉魚，臘肉晶瑩，萵筍炒絲，青菜泛光，淹紅辣椒，一碟蒜泥。無需飲酒，喝點新茶，山音回旋，不知不覺，微微醺然也。

出谷時，太陽西斜，由青轉紅，似花似朵。兩只蝴蝶在一株金銀花上張望，扇動著翅膀，在田野找尋庵溝花谷的千年暗語，此時寂寞，像請來的兩個賢淑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