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靜雅
關鍵詞:媒介;國家儀式;思想政治教育;現場感
中圖分類號:G125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21)06 — 0117 — 03
習近平指出:“要建立和規范一些禮儀制度,組織開展形式多樣的紀念慶典活動,傳播主流價值,增強人們的認同感和歸屬感”。國家儀式作為以傳遞國家主流意識形態來進行思想政治教育的一種社會實踐活動,其有效開展有利于主流意識形態的傳播、促進民眾對國家和社會的認同感和歸屬感,使社會成員樹立起符合國家和社會發展需求的價值觀念。傳統的國家儀式強調參與時的切身體驗,需要儀式參與者親臨國家儀式的舉行現場,確保國家儀式的“現場感”,而這就造成了國家儀式參與人群的有限和思想政治教育范圍的局限。然而大眾傳播媒介的發展改變了人們觀看和理解世界的方式,拓展了外界信息的獲取渠道,也使人們參與國家儀式的方式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實踐與經驗的獲取不再需要身臨其境,轉而可以通過電視、網絡等作為現場與非現場之間的中介來進行體驗,并可從中有效地獲取情感體驗,達到思想政治教育的目的。
除了日常的儀式化行動和宗教儀式外,人們很早就發現代表一個國家和民族主流意識形態的國家儀式具有顯著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在古代中國稱之為“教化”,即“通過不同的儀式行為,規定了理想的社會秩序,它們成為個人間和群體間關系的行為的指導方針。”〔1〕早在周朝,中國就已經萌生了一系列代表著古代封建王朝尊卑、等級、人倫、秩序的“禮”,在這些國家儀式中包含了封建社會促進社會穩定、皇權穩固、上下尊卑的統治需求,尤其是彰顯封建社會統治階級意志的封禪大典,通過昭告天下皇權天授,得到了確認政權的正統性和合法性、穩固天下和人心的目的。
而不論是古代的“禮”還是民國時期的國家儀式,更或者是新中國開國大典及國慶閱兵儀式、公祭儀式等,從古至今,國家儀式無一例外的都強調了對社會成員道德、思想、行為的作用。國家儀式作為階級統治的工具,扮演著對社會民眾的道德意識和思想形成中潛移默化的滲透功能,有效地針對相應人群實現了主流意識形態的傳播,讓儀式參與者在重復性、程式性、目的性的儀式實踐活動中培養起愛國主義、理想信念、道德精神,從而人們的思想行為更加符合統治階級的利益與要求,以此建立起對國家的廣泛性認同,繼而使得國家秩序穩定、社會安穩和諧,確保國家治理的有效進行,因而思想政治教育的特性也在國家儀式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可以說,國家儀式天然具有思想政治教育功能,而思想政治教育的實效性好壞與否,有賴于國家儀式如何開展。
國家儀式思想政治教育功能的發揮強調“現場感”,即群眾的參與和現場氣氛的調動,“現場感”能實現儀式參與者與國家儀式內容的情感共通與現場情緒感染,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實效性。尼克·庫爾德里指出,“現場感是我們與具有重要社會意義事件的真正連通(actual connectibility)的保證”〔2〕,人作為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本身就處于廣泛的聯系之中,當人們處于同一個空間時,現場群體情緒的相互傳染能對人們思想的改變起到重要的作用,“決定著群體行為選擇的傾向”〔3〕。國家儀式的“現場感”是否到位,是決定國家儀式思想政治教育功能好壞與否的關鍵性因素。
(一)國家儀式“現場感”的意義
對國家和政權合法性的認同最關鍵的在于強大的群眾基礎,正如群眾路線是黨的基本路線一樣,只要獲得了最廣大民眾的支持和擁護,一個國家及其政黨自然能得到最為有力的支持,因此應當盡一切可能增加參與國家儀式的個體基礎,擴大思想政治教育的范圍,因而在1949年舉行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議上,與會者對開國大典的舉辦場地存在異議,當時有兩個備選方案,一是天安門廣場,二是西苑機場。而最終決定在天安門廣場舉行開國大典,正是因為天安門廣場的交通便捷度更勝于西苑機場,能方便大量的首都群眾到現場進行觀禮,從而活躍現場氣氛,增強群眾現場參與感,以“現場感”來創造出更有效的國家觀念。
可以說,以開國大典為例,國家儀式的“現場感”包含了兩個層面的內涵:一是國家的權力源自人民,國家誕生的基礎在于人民的擁護,大量群眾的在場,為一個新誕生的國家創造出群眾認同的“正統性”,只要有廣大民眾的現場參與,就能創造出某種立場,國家儀式的現場正是國家認同和政治合法性的創造現場,而這種由參與而創造出來的現場感是社會事實的存在,有著無可否定的真實性,人們參與新中國的成立儀式,才真正是國家得以誕生和被承認的標志。二是大量群眾的現場參與,可以使國家儀式思想政治教育功能得到最大范圍的發揮,擴大教育對象的范圍,而在儀式結束之后,每一個現場參與者都轉變成教育者,以人際交往傳播方式來將開國大典盛況傳遞給其他人,產生二次三次以致無數次的教育效果。
(二)媒介重新建構了國家儀式的“現場感”
與“現場感”密切相連的概念是群體和社會空間,古斯塔夫·勒龐在對群體下定義時,認為“群體中的人有兩個共同的特點:首先是每一個人個性的消失;其次是他們的感情與思想都在關注同一件事。有時候,即使這些人不在同一個場合,但如果符合這個條件的話,那也可以稱之為一個群體”〔4〕。群體之間的聯系也不僅是物質空間中實體的聯系,也可以是人們彼此能夠達到的信息交流與溝通的一種狀態,從而能在不同的空間環境下達到共同在場的效果。因此,國家儀式的“現場感”一則可以理解為所有儀式參與者參與國家儀式實踐的場所,二則可以視為儀式參與者們在國家儀式舉行過程中所具有的一種相互聯系卻又彼此分離的狀態。
馬克思提出“(資本)力求在空間上更加擴大市場,力求用時間去更多地消滅空間”〔5〕的觀點,而在大眾傳播媒介高度發達的情況下,“用時間消滅空間”的概念也印證了媒介中儀式的思想政治教育突破空間的可能性。空間呈現出無限發展的趨勢,現實的空間距離在人們的社會交往和實踐活動中也已不再有決定性作用,精神交往的發展得到了大大的刺激,將參與國家儀式必須要到現場才能營造出“現場感”、在現場才能擁有“真實”、進而實現群體間信息交流與精神傳染的必然條件變成了非必然,同時也讓國家儀式經由大眾傳播媒介而對社會產生了維系作用,“它不是一種傳遞信息或影響的行為,而是共同信仰的創造、表征與慶典”〔6〕,其核心是“將人們以團體或共同體的形式具體在一起的神圣典禮”〔7〕,受眾的范圍得到了無限擴展,甚至突破了地域和國界的限制,尤其是利用微信、QQ等即時通訊工具,或是微博等即時分享信息、實現傳播互動的社交網絡平臺,讓人們能在不同的物質空間內都關注到同一個事件中,通過電視、網絡等媒體的實況轉播,讓身處不同地方的成千上萬不同身份背景的人們因為媒介而產生“天涯共此時”的群體感,讓人們產生心理共鳴,為國家儀式所傳達的相同的內容和情感而受到同樣的、無差別的思想政治教育。
正如安德森認為的,“每一位圣餐禮的參與者都清楚地知道他所奉行的儀式在同一時間正被數以千計(或數以百萬計)他雖然完全不認識,卻確信他們存在的其他人同樣進行著”〔8〕,通過大眾傳播媒介參與和關注國家儀式的人群,即使看不見彼此,但也確信其他人也做著與自己相同的事情,從而在同一個事件上投入了相同的情感,產生了群體感,實現對某一社會現實的共同關注,尤其是通過網絡媒介的互動功能,實際社會空間中疏離的個體們得以重聚與整合,創造出了新的社會聯系與情緒感染,更有利地實現個人、集體思想與社會主流價值觀念的和諧統一及進一步的升華。
與此同時,經由大眾傳播媒介的把關,那些通過媒介而參與到國家儀式中的人們獲取到的信息甚至可以超過了現場參與的人,得到了更多經過篩選、過濾、剪輯、重組、取其精華的國家儀式內容,滿足人們對背景知識、他人態度、群體反應等信息的獲取,起到更有效的思想政治教育目的。
基于國家儀式活動舉行的客觀事實,大眾傳播媒介創造出了能令所有使用大眾傳播媒介的社會成員普遍擁有的一種“社會真實”,從而為人們理解國家儀式提供了途徑,也為國家儀式傳遞的內容建構起了具有“現場感”的體驗。在這種“現場感”的創造過程中,國家儀式所傳遞的主流意識形態得到了充分的傳播,以互動與反饋的形式加深人們的理解和記憶,從而達到思想政治教育目的。可以說,大眾傳播媒介重新定義了國家儀式的參與方式、大大提升了國家儀式思想政治教育的廣度和寬度,國家儀式所具備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也因大眾傳播媒介而突破了空間的局限,使國家儀式的“現場感”能發揮深刻的影響。
(一)充分利用媒介的信息交流功能
國家儀式的“現場感”是一個社會實踐過程,“儀式知識與身體是緊密聯系的,它是身體自我理解的一種方式,可以作為身體知識、行為知識,因為幾乎所有儀式都會有參與者的身體動作參與其中”〔9〕,在國家儀式舉行的現場,人們可以親身參與到相關的組織和活動互動中去,不單是用眼睛來看、用耳朵來聽,還要切實地與共同參與國家儀式的其他人進行交流反饋,由此來獲得現場的情緒共鳴和思想良性發展。
因此,國家儀式的組織者可以依靠大眾傳播媒介的互動功能,建立起滿足儀式參與者的溝通交流平臺,讓所有參與者能在豐富多樣、類型繁多的社交媒體中獲得共享和參與感,激發出與現場參與時共通的情緒感染力,“討論通常可以強化群體成員的平均傾向”〔10〕,讓人們對某個事件的觀念和態度不斷強化,或者是讓個體不斷與群體接近,最終接受群體的觀點。
此外,大眾傳播媒介具有反饋作用,能讓人們在交流溝通的同時,為下一次國家儀式的修正與改進提供更為有效的建言獻策,而這一點不單是傳統的國家儀式舉行的現場無法實現的優勢,還是國家政治文明建設進程中不可忽視的群眾參與程度的問題。
(二)加強媒介對國家儀式的真實呈現和受眾的情感引導
大眾傳播媒介的真實呈現是營造出國家儀式“現場感”的另一個重要要求,“決定現場感的標準并非所播放內容的真實性,而是現場直播這一事實本身”〔11〕。國家儀式現場發生的內容必然是難以完全真實無誤地呈現與復制在媒體上的,這就需要大眾傳播媒介的把關人合理地對媒體上的內容進行把控,讓大眾傳播媒介所傳達的“現場感”能夠盡可能生動和完整地再現國家儀式的現場狀況,讓受眾產生身臨其境之感。
同時,在再現國家儀式時,也必須要契合整個儀式所要傳達的思想內容,利用大眾傳播媒介的特點,配合以符合國家儀式主題的環境布置、背景音樂、內容解說等,增強國家儀式的情感引導作用,例如國慶閱兵儀式是要突出軍備勢力的強大,強調威嚴感和莊重感,突出氣勢雄壯,體現出國家軍事的水平和雄風,哀悼儀式應該是悲憫、低沉的,是對逝者的哀悼和對生者的慰藉,因此在色調使用上多用暗沉的灰色調,背景音樂多采用緬懷、追思的音樂類型,而象征著闔家團圓、舉國歡慶各類慶典國家儀式則應當體現出歡騰、喜悅、國家強盛和民族團結的氣氛,要使用鮮艷喜慶的色彩和歡快熱鬧的音樂。這些場景內容的合理利用,能讓通過大眾傳播媒介來參與國家儀式的受眾更好地獲得“現場感”,甚至獲取超出現場參與者所得到的情感體驗,增強思想政治教育的效果。
(三)利用媒介強化對國家儀式的記憶
民眾現場參與國家儀式,“現場感”給予人們內心的震撼和感染效果是持久的,能成為人的一生之中都難以磨滅的記憶。利用大眾傳播媒介增強思想政治教育的效果,還在于如何將人們的短時記憶變作長時記憶,讓思想政治教育的內容長久地銘刻在人們思想的深處,由此來強化思想、創造與統治階級需求相一致的行為內容。在這里,大眾傳播媒介的刻錄功能就發揮了非常重要的記憶強化功能。通過不斷重復播放時國家儀式舉行的情狀,大眾傳播媒介可以不斷喚醒人們對國家儀式的記憶,強化思想政治教育內容入腦入心,即使對于眾多無法到達國家儀式舉行現場的人來說,也能達到良好的思想政治教育效果。
〔參 考 文 獻〕
〔1〕金澤.宗教人類學學說史綱要〔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365-366.
〔2〕(英)尼克·庫爾德里.媒介儀式:一種批評的視角〔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6:112.
〔3〕(法)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M〕.2010:9.
〔4〕(法)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0:3.
〔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33.
〔6〕(美)詹姆斯·W·凱瑞.作為文化的傳播〔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5:28.
〔7〕(美)詹姆斯·W·凱瑞.作為文化的傳播〔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5:28.
〔8〕(美)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體——民族主義的起源與散布〔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31-32.
〔9〕張志坤.儀式教育審視:教育人類學儀式研究視角〔J〕.中國教育學刊,2011,(12).
〔10〕(美)戴維·邁爾斯.社會心理學〔M〕.北京:人民郵電出版社,2008:222.
〔11〕(美)尼克·庫爾德里.媒介儀式:一種批評的視角〔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6:109.
〔責任編輯:楊 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