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媒體視野下的中國形象

【內容提要】2020年新冠肺炎全球大流行以來，拉美地區受到了重大沖擊，疫苗則成為解決疫情的重要方案之一。隨著中國研發的疫苗陸續運抵拉美大陸，拉美各國主流媒體亦隨之對此進行了報道。在此背景之下，了解拉美各國媒體中涉及中國疫苗的輿情顯得尤為必要。拉美主流媒體對中國疫苗的正面報道集中在中國疫苗的安全有效、便于儲存等方面。負面報道則體現在對中國“疫苗外交”和疫苗試驗透明度的質疑上。研究表明，中國國家形象在拉美的構建與傳播深受拉美國家歷史文化、西方話語體系及中拉認知度與交流度的影響。藉此，從短期來看，應做好輿情變化的積極應對；從長期來看，應做到對拉美各國媒體信息認知與了解的全覆蓋。多方形成合力是完善和優化新時期中國對拉傳播的重要路徑。

【關鍵詞】拉美國家 媒體報道 中國疫苗 中國國家形象

2020年以來，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圍內流行，拉美地區疫情尤為嚴重，其中墨西哥、哥倫比亞、阿根廷、秘魯四國確診病例均超過200萬例。將疫苗視為解決疫情的重要方案是拉美各國的普遍共識。中國的疫苗研發和投入使用為拉美各國帶來了希望。截至2021年2月底，中國疫苗已經陸續運抵拉美的智利、秘魯、墨西哥、哥倫比亞、多米尼加、玻利維亞、阿根廷、烏拉圭八國。在此背景之下，充分了解這些國家主流媒體關于中國疫苗的報道顯得十分必要。本文擬以中國疫苗在拉美媒體中的形象為切入點，以輿情走勢、主題、特點、原因和完善策略為研究范圍，旨在了解這些拉美西語系國家主流媒體對中國疫苗及中國國家形象的認知，思考如何進一步提升中國在拉美國家的形象。

一、研究內容和方法

本文選取拉美已經使用中國新冠疫苗的八個母語為西班牙語的國家的主流媒體作為輿情來源，包括：智利《信使報》、秘魯《商報》、墨西哥《至上報》、哥倫比亞《時代報》、多米尼加《國民報》、玻利維亞《真理報》、阿根廷《紀事報》、烏拉圭《國家報》。檢索時間為2020年12月1日至2021年2月28日。對于涉華報道比較少的報刊，擴大了檢索時間范圍，檢索關鍵詞為“中國疫苗”。通過對拉美八國主流媒體報道的梳理，挖掘拉美主流媒體對中國疫苗的關注焦點、報道態勢和輿論傾向，試圖舉一反三地進一步探索拉美媒體涉華報道的特征，進而發現能夠消除“雜音”的路徑，用融通中拉的話語傳播好中國聲音，塑造好中國形象。

二、拉美八國主流媒體關于中國疫苗的總體報道

（一）輿情走勢

自中國疫苗開始研發，尤其是在拉美的秘魯等國進行三期試驗，到中國疫苗上市，開始向拉美國家出售并對其進行援助，八家主流媒體關于中國疫苗的報道數量便持續增加，關注度加強。由于本國疫情情況、緊急批準使用中國疫苗的時間、國家綜合實力，尤其是媒體發展水平等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在報道篇幅和側重上，不同國家的報道力度和報道內容也具有不同之處。秘魯《商報》、阿根廷《紀事報》關于中國疫苗的報道內容數量相對較多，多米尼加《國民報》較少。

（二）輿情主題

通過對相關報道的統計、閱讀與分析，發現拉美八國主流媒體對中國疫苗的報道主要呈現兩個階段：

1.中國疫苗運抵拉美多國前，報道量相對較少，內容多為持續關注中國疫苗的研發進度、獲批上市和產能情況，以及在拉美國家進行三期試驗的進展和本國與中國洽談購買疫苗的相關信息。報道普遍認為中國疫苗研發走在世界前列。多米尼加《國民報》以《為什么中國能夠在世界疫苗中領先》為題，指出中國疫苗研發和試驗進展走在世界前列，認為中國有能力在2021年產出十億余劑疫苗。①阿根廷《紀事報》報道阿根廷正在與中國政府洽談購買中國兩款新冠疫苗。玻利維亞《真理報》報道希望以負擔得起的價格和盡可能最快的時間獲得中國疫苗，同時盛贊中國致力于將疫苗作為全球公共產品。②

2.中國疫苗陸續運抵拉美后，報道量增多，并且呈現如下特點：不僅關注本國疫苗的到達情況，也對拉美其他國家和世界其他地區中國疫苗的交付持續報道，主流媒體對疫苗從中國出發至到達本國機場都進行了詳細的報道，側重疫苗的安全性、價格、運輸、接種等信息，并對中國疫苗的最新進展持續關注。秘魯《商報》介紹了中國疫苗到達秘魯的劑量，疫苗的保存溫度和有效性。墨西哥《至上報》報道了對僅需單針的中國疫苗給予厚望，認為其接種更加便捷，易于操作，而且可以在當地工廠進行加工和包裝。③

（三）輿情特點

拉美八國主流媒體關于中國疫苗的報道總體特征為由少到多，報道重心由中國研發到運抵本國，報道方式包括一般事實報道、轉載西方媒體觀點、引用中國媒體報道內容等多種方式。既有正面報道、中性報道，同時也不免存在一些負面報道，其涉華負面輿情主要是受西方媒體觀點影響。

正面報道主要集中在：1.多國政要和媒體表達對中國的感謝，認為疫苗的順利運抵為本國帶來了希望，能夠促進兩國關系的發展。烏拉圭《國家報》表示，這是中烏兩國外交關系史上的重大事件，兩國之間的“戰略伙伴關系”將取得更大的成果，并刊登以《逆境中的朋友，真正的朋友》為題的報道，盛贊中國所采取的措施促進了疫苗的公平分配、加強了抗擊疫情的全球合作和人類健康共同體的構建。④玻利維亞《真理報》報道總統阿爾塞親自迎接中國疫苗。其指出中國疫苗提前交付是玻利維亞和中國之間良好外交關系的標志，并表示：“我們由衷地感謝中國政府和中國國家主席對玻利維亞人民的幫助，我們誠摯地歡迎中國疫苗。我們知道，在這場新冠肺炎疫情的戰斗中我們并不孤單，有一個政府在國家團結的框架內向我們提供幫助，玻利維亞政府與中國政府之間不可能不擁有最好的關系。”⑤《真理報》的另一則報道用“主要支持”來形容中國對玻利維亞的援助，指出中國作為被上屆臨時政府“忘記”的盟友向其提供了500，000劑疫苗。墨西哥《至上報》報道本國政要感謝中國政府的支持，其外交部長馬塞洛·埃布拉德（Marcelo Ebrard）強調：“我們永遠感激不盡。”⑥

2.普遍認為中國疫苗安全、有效。秘魯《商報》指出中國疫苗的批準上市是在中國、巴西和土耳其等國家進行了多次試驗之后進行的，結果表明該疫苗是安全的，并且對任何年齡的人都具有免疫效果。⑦智利《信使報》報道本國總統接種中國新冠疫苗時表示中國疫苗安全、有效。多米尼加《國民報》報道中國疫苗注射后不良反應癥狀輕。玻利維亞《真理報》報道中國新冠疫苗為滅活疫苗，能夠在不引起疾病的同時產生抗體。阿根廷《紀事報》介紹了中國疫苗的工作原理：采用了一種更為傳統的研制方法，這種方法已成功用于許多已知疫苗中，例如狂犬病疫苗。同時還報道了中國疫苗生產企業，指出疫苗優于臨床研究的預期目標，安全性和有效性超過了世界衛生組織和中國批準的上市要求，可以形成有效保護。

3.認為中國疫苗的價格可及、運輸便捷、交付時間快。哥倫比亞《時代報》報道中國疫苗存儲、運輸方便。多米尼加《國民報》報道中國疫苗可存儲在2至8攝氏度的冷藏設備中，可以用更便捷的方式運輸與分配，尤其是對不具備冷凍條件的發展中國家更有利。智利《信使報》報道中國疫苗對發展中國家具有潛在的吸引力。秘魯《商報》指出中國疫苗交付時間快，價格可及。玻利維亞《真理報》報道總統阿爾塞親自迎接中國疫苗時表示：“我們非常迅速地獲得了首批500，000劑疫苗，100，000劑為中國政府捐贈，400，000劑以優惠價格獲得。”⑧

負面報道和質疑點主要集中在：1.中國進行“疫苗外交”，增加地緣政治影響力。多米尼加《國民報》轉載西班牙龐貝法布拉大學知名中國學專家歐陽平（Manel Ollé）的觀點：“通過捐贈的形式，口罩外交是改變中國形象的一次嘗試。”⑨強調中國意圖用疫苗來贏得聲望和樹立正面形象。秘魯《商報》指出必須考慮到疫苗的買賣有很多地緣政治因素的影響，中國正在努力清除成為疫情源頭國家的形象，并且正在努力提供解決方案。阿根廷《紀事報》報道，中國以提供低價新冠疫苗充當世界公共健康的守護者，可能增加在世界其他地區的地緣政治影響力。此外，還報道了《華爾街日報》采訪公共衛生專家時提出的觀點：中國像“穿著閃亮盔甲的騎士”進入他國。同時指出：“疫苗外交對于北京來說不是必然的勝利，但即便如此，對于接收中國疫苗的人來說，將改變他們對中國的印象，而大型施工項目或者政府間的協議都很難有這一影響力。”⑩

2.質疑中國疫苗研發和實驗信息數據的透明度，進而產生疫苗有效性的爭議。玻利維亞《真理報》轉引巴西媒體報道，指出巴西監管機構質疑中國疫苗審批的“透明度”，表示中國使用“不透明”的標準來緊急批準針對冠狀病毒的疫苗，并警告在推廣疫苗時不要考慮“地緣政治問題的影響”。秘魯《商報》指出由于缺少信息，中國疫苗在海外的采用速度較慢。

三、拉美國家主流媒體涉華疫苗報道的特點和原因

（一）深受西方媒體影響，多轉載或加工西方媒體報道內容，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偏見

拉美國家的媒體習慣首先觀望歐美主流媒體的采訪和報道，根據其“風向標”，當地媒體再以類似的觀點進行二次加工。拉美疫情嚴重，疫苗緊缺，西方承諾的疫苗兌現日期延后，在中國將疫苗作為全球公共產品以優惠價格提供給拉美國家的前提下，阿根廷、玻利維亞等國轉載了西方媒體的“疫苗外交”論調，可見其受西方輿論影響之深。

這種報道方式產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在不同文化碰撞和融合中形成的拉美文化本質上是一種西方文化占主導的混合文化。11西方媒體在拉美又有較強的話語權，拉美媒體大多是由受過歐美高等教育的精英把持，受西方影響較深。其次，受困于經濟因素，不得不降低本國媒體構建報道體系的成本。

（二）拉美媒體涉華報道力度增大，但中國國家形象的傳播影響力有待進一步提升

隨著綜合國力的不斷增強和“走出去”戰略的推進，中國日益注重國家形象的塑造。和其他地區相比，拉美國家情況顯得更加復雜，也為中國國家形象的建構增添了難度。首先，拉美國家的殖民史和混合文化的形成使得拉美人更強調民族身份認同，對外來者秉持天然的懷疑態度。其次，從地理位置上來說，拉美與中國距離遙遠，雙方關系的發展也相對滯后，又與中國語言、文化具有較大差異。再次，相互認知十分有限。拉美進行中國學研究的機構、智庫，以及各國深諳中國語言、歷史、文化的漢學家等都還需要更進一步地發展，拉美媒體更是缺乏專門從事中國問題報道的記者或編輯，這些因素都要求我們不斷探究輿論的成因和對公眾認知的影響，分析輿情變化，適時調整對外傳播策略，不斷尋找與完善中國國家形象在拉美國家的構建途徑。

四、調整和完善中國對拉美傳播策略

調整中國對拉美傳播策略是一項時間久、成效慢的具有挑戰性的任務，既要注重短期輿情變化的應對，又要長期布局，多方形成合力，才能最終形成融通中拉的話語體系，講好中國故事。

短期來看，可以重點關注拉美國家輿情，對偏見及時進行有力回應，對質疑及時進行有效澄清。特別需要關注的是在涉華報道中的語言組織和意象指向，即使在較長時間內難以形成完全積極的報道氛圍，也應有利于在讀者反饋中形成較為健康、均衡的輿論場。12我國可以將疫苗作為提升中拉關系的連通器，為加強中拉多領域的互認互信與交流合作打下更堅實的基礎。長遠來看，既要進一步提升中國整體傳播力量，又要注重中國文化在拉美的傳播與交流，不僅需要不斷加深對拉美國家的認知，尤其是媒體、智庫和中國問題研究機構等，更要多領域、全方位合作。

首先，需要進一步轉變傳播理念，拓寬傳播渠道，從傳播形式和傳播內容上提升中國形象在拉美的自塑能力。充分利用新媒體的優勢，提升國內主流媒體國際社交賬號的管理與運行能力，多平臺發布信息，準確并貼切使用西班牙語，提高信息發布的頻率與時效性，進行組合報道和跟蹤報道，建立中國敘事話語權。在傳播內容上也要制定策略，加強貼近性，以拉美人民關注度較高的內容作為突破口，如墨西哥“肥皂劇”受眾廣，可加強中國優秀電視作品在拉美的推廣，讓拉美觀眾在觀看節目的同時，感受中國文化，從角色、場景身上獲得新奇感、歸屬感乃至認同感。

其次，提升拉美國家媒體與民眾對于中國形象的認知，還取決于以怎樣的方式傳播什么樣的中國文化。這其中，拉美孔子學院、拉美各國的中資企業、拉美華人華僑都是重要一環。同時，可以主動加大議題設置，多渠道展開合作，突出特色，分眾傳播。與拉美國家具有不同特點的頻道合作，劃分年齡段、受眾段，創辦以拉美人民關注的中國科技、中醫、美食、旅游等為特色的節目。此外，還要加強關于中國知識體系的建構，加強與當地智庫、中國學研究機構、漢學家的交流與合作，由本國中國學專家講述中國故事。

此外，拉美各國的國情、政治、媒體發展歷史和傳播特點既有共性又各有不同的特點。如委內瑞拉媒體由私營、國營和社區媒體構成，私營媒體深受西方影響，國營媒體的影響力有限。而作為委內瑞拉傳媒特色之一、以講述社區故事為主的社區傳媒，更強調民主參與。該傳媒形式在委本土已取得一定成就，是參與式傳播的經典案例。另外，各國對中國的了解度和接受度也不盡相同，也會隨著外交、經貿等領域的合作情況而變化。這就需要按國別來研究各國主流媒體的黨派傾向、創辦者的政治立場、報道特點與發展歷程等，對國內公共話語體系建構產生深遠影響的媒體要做重點關注與分析。同時，力爭做到拉美各國媒體信息了解的全覆蓋，進而制定對拉美國家的傳播策略。

五、結語

新冠肺炎疫情重塑世界格局，拉美各國為復蘇本國經濟、謀求長遠發展，普遍將加強與中國的關系。中拉合作也為中國對外傳播事業的發展帶來契機，我們應提升中國國家形象的“自塑”能力，改變“他塑”的被動局面，不斷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

本文系北京語言大學研究生創新基金（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項目成果，項目批準號：21YCX036。

劉穎系北京語言大學博士研究生

「注釋」

①Anna Solé Sans， “Por qué China podría encabezar la carrera para la vacuna anti-Covid”， El nacional， https：//www.elnacional.cat/es/salud/china-podriaencabezar-carrera-vacuna-anti-covid_546102_102.html.

②“Liu Jingzhen， presidente de Sinopharm： La efectividad de la vacuna china es del 86%”， La Razón，https：//www.la-razon.com/sociedad/2021/02/11/liujingzhen-la-efectividad-de-la-vacuna-china-de-sinopharm-es-del-86/.

③“Se prepara México para envasar 2 millones de vacunas de CanSino”， ExcElsior， https：//www.excelsior.com.mx/nacional/se-prepara-mexico-paraenvasar-2-millones-de-vacunas-de-cansino/1432159.

④“Amigo en la adversidad amigo de verdad”， El Pais， https：//www.elpais.com. uy/informacion/politica/amigo-adversidad-amigo.html.

⑤Miguel Gómez， “Olvidados por á？ez， ahora Rusia y China son un respaldo clave para el gobierno de Arce”， La Razón， https：//www.la-razon.com/ nacional/2021/02/12/olvidados-por-anez-ahora-rusia-y-china-son-un-respaldoclave-para-arce/.

⑥“Se prepara México para envasar 2 millones de vacunas de CanSino”， ExcElsior， https：//www.excelsior.com.mx/nacional/se-prepara-mexico-paraenvasar-2-millones-de-vacunas-de-cansino/1432159.

⑦“Sinopharm | Estas son las vacunas chinas contra el COVID-19 que han recibido aprobación de emergencia”， El Comercio， https：//elcomercio.pe/ tecnologia/ciencias/sinopharm-estas-son-las-vacunas-chinas-que-contra-elcovid-19-que-han-recibido-aprobacion-de-emergencia-noticia/.

⑧Miguel Lazcano， “La china Sinopharm entregó el medio millón de vacunas con cinco días de anticipación”， La Razón， https：//www.la-razon.com/ sociedad/2021/02/24/la-china-sinopharm-entrego-el-medio-millon-devacunas-con-cinco-dias-de-anticipacion/.

⑨Anna Solé Sans， “Por qué China podría encabezar la carrera para la vacuna anti-Covid”， El nacional， https：//www.elnacional.cat/es/salud/china-podriaencabezar-carrera-vacuna-anti-covid_546102_102.html.

⑩Mónica Vallejos， “La vacuna， la nueva herramienta de China para seducir a países en desarrollo”， El Cronista， https：//www.cronista.com/internacionales/ la-vacuna-la-nueva-herramienta-de-china-para-seducir-a-paises-endesarrollo/.

11郭存海：《中國的國家形象構建： 拉美的視角》，《拉丁美洲研究》2016年10月第38卷第5期。

12萬戴：《微觀視角的中拉媒體傳播——拉美社會的中國知識體系建構與傳播效果的文本研究》，《拉丁美洲研究》2018年10月第40卷第5期。

責編：李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