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于不再遲到了

潘凌燕

【關鍵詞】遲到;個別教育;師愛;班主任

【中圖分類號】G631? 【文獻標志碼】B? 【文章編號】1005-6009（2021）24-0079-02

初見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便對她印象深刻：她矮小的身軀在人群中顯得愈發瘦弱，身上的衣服不僅不合身，而且皺巴巴的;她的頭發扎成低馬尾，無力地垂在腦后;她的臉上很少有笑容，寫滿了恐懼和自卑。我試著和她說話，她迅速地低下頭，說話的聲音和蚊子哼一樣。

我翻開她的學習檔案，發現原來她母親早逝，從小跟隨父親生活。我同情地看向她，她依然低頭不語。那個瞬間，我想起了美國作家卡森的話：“兒童幼小的心靈是非常細嫩的器官。冷酷的開端會把他們的心靈扭曲成奇形怪狀。一顆受了傷害的兒童的心會萎縮成這樣一輩子都像桃核一樣堅硬，一樣布滿深溝。”我繼續看小學老師給她的評語，得知她小學階段幾乎天天遲到，而且從不做作業。成績，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差。

剛開學一周，班級連連被扣分，原因都與她有關，因為她每天都遲到。我實在很生氣，便把她叫進了辦公室。她站在我面前，雙手緊緊絞著原本就皺巴巴的褲子兩側，全身都流露出一種不安的情緒。

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盡量用平緩溫和的語氣詢問她為什么總是遲到。或許是聽我語氣溫柔，她遲疑了半天，終于鼓起勇氣，用細小的聲音回答我：“我爸爸每天很早就出門了，晚上回來也遲，沒時間做家務，所以我晚上到家了總是要先做家務，很晚才能做作業，這樣，睡得就很晚。第二天沒有人叫我起床，加上我動作慢，又要整理書包，因此就經常遲到。”

“你有鬧鐘嗎？”我問道。她點點頭。

“那你每天把鬧鐘定時，稍微定早一點可以嗎？因為你起床后還要收拾東西。”我為她提了個建議。她抬起頭來，怯怯地看著我。我用微笑迎接她的目光。她終于很小聲地說“好的”。

靠近

令人欣慰的是，之后幾天她都沒有遲到。于是那幾天，我每天都在全班學生面前表揚她，希望平凡的她能因此引起其他同學的關注。

但一個星期后，她又開始遲到，雖然只是晚兩三分鐘。同時，我發現她的作業，尤其是非抄寫類作業，不是做得很差，就是空白很多。

再一次找她談話，我選了放學后。安靜的辦公室只有我和她。我搬來一張凳子，讓她坐下。她安靜地聽從，但從緊緊握在一起的雙手能看得出來她很緊張。我輕聲和她說話，她怯怯地用眼神不時地看我。我始終帶著微笑，和她討論遲到的原因并提出建議。她很乖巧地應和著。其實我很擔心她能不能做到，然而看著她自責中又帶著決心的眼神，我覺得我還是應該相信她、鼓勵她。

那天以后，她還是會遲到，不過一個月沒超過兩次。肯定她、鼓勵她，變成了我日常的教育工作之一。即使她偶爾遲到，我也會在全班學生面前給她一如既往的鼓勵，繼而提出改善的建議。漸漸地，她一貫低著的頭慢慢抬了起來，有時候還會正視我的眼睛，眼神里寫著無聲的感謝。那一天，當她又聽著我對她的表揚時，她忽然抬頭，第一次露出了淺淺的笑容。真的，當她第一次露出那羞澀的笑容時，她的臉龐頓時生動明亮了起來，我的內心也溫暖了起來。

喚醒

慢慢地，遲到的問題得到了解決，可是學習卻成了她的另一個難題。她愿意花時間背語文和英語課文，然而晚上的時間實在有限;而數學書上那些需要動腦的難題，她就顯得一籌莫展。任課教師反映她上課不抬頭看黑板，不舉手發言。即使在我的課堂上，我偶爾讓她回答問題，她也總是臉漲得通紅，半天說不出話，或者由于聲音太小，說了也沒人聽得見，然后在個別學生不懷好意的笑聲中把頭深深地埋下去。

幾次過后，我不忍心再找她來辦公室了，更不忍心對她說批評的話。是的，她或許沒有聰穎的天資，沒有良好的家庭環境，然而不代表她沒有上進的愿望。于是在我的課堂上，我又開始更多地關注她，只要哪個問題提出后她表現出想回答的樣子，我便叫她回答。班級里有懷疑的笑聲，我制止;她回答問題時聲音小，我鼓勵;說不到點子上，我提示;說對了，我給予極大的肯定和表揚。一天、一周、一月……她的聲音越來越響亮，甚至我剛提出問題，她便能勇敢地舉手，偶爾還能直視我的目光，露出躍躍欲試的自信。班里再也沒有了嘲笑聲，同學們也越來越明白她的努力和決心，慢慢地接納了她。

點亮

她家里比較困難，每當學校要交伙食費、社會實踐費等費用時，她便會小心翼翼地問我能不能緩幾天，等爸爸一發工資就補交。貧窮是敏感的問題，天真可愛的她不該受此影響，我便總是摸摸她的腦袋，微笑著告訴她：“不用擔心，有老師在。”

青春期的女孩子，總有各種困擾，而這些，她是不好意思向父親訴說的。我便鼓勵她有心事、有煩惱時主動找我商量。日子在互相交流中過得很快，她與同學們的相處也日漸融洽，與最初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一轉眼，期中考試到了。考試完畢，我便先查看她的成績。她的努力終于有了回報，語文、英語都及格了，數學也有了進步。我又選了其他幾個有很大進步的學生，給他們都準備了精美的筆記本作為獎品。那天晨會課時，我又一次在全班面前鼓勵了她。她仍然羞澀地笑，但是這次抬著頭，自信地看著我。

這對我而言，是個極大的好消息！我想，不僅僅是因為她成績的進步，更是那顆曾經一度封閉的小小的心，終于在愛的鼓舞和感召下被喚醒，慢慢學會了勇敢面對生活。

（作者單位：江蘇省無錫市金星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