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一凡 田思奇
以推特封禁為首的社交媒體封殺在歐洲激起千層浪。當美國以第一修正案為基礎賦予私營公司巨大權力時,大西洋對岸卻在發起對科技巨頭最嚴格的管控。
政界批評科技巨頭
德國總理默克爾首席發言人斯特芬·塞伯特1月11日在新聞發布會上說,“默克爾認為完全關閉一位民選總統的賬戶是有問題的。”像言論自由這樣的權利“可以受到法律的干預,但在立法機構規定的框架內——而不是根據公司的決定。”
默克爾的立場得到法國財政部長勒梅爾的呼應,勒梅爾表示,負責監管的是國家,而不是“數字寡頭”,大型科技公司是對民主的“威脅之一”。
英國原文化大臣(現衛生大臣)馬特·漢考克表示,此舉表明推特“做出了采編決定”,這會引發人們對他們的編輯判斷和監管方式的質疑”,暗示了社交媒體公司已經不僅僅是平臺的事實。
德國柏林數字技術與社會發展智庫“新責任基金會”專家朱利安·約爾施博士認為,關于提供網絡信息空間的大型科技平臺作用的爭論,在學術界和民間社會中早已持續多年,但現在這已經進入政治議程。
他指出,需要解決的問題之一是在規范言論方面,哪些權力應該留給私營企業。在某些情況下,政客們呼吁平臺進行更多的內容審核,例如在處理非法內容時。但這也可能超出所有人的共識,就像封殺特朗普引起的質疑一樣。
約爾施認為,政治領導人有時可以不受平臺規則的約束,因為他們的信息符合公眾利益。但與此同時,平臺也表示,沒有人可以超脫于政治之外,包括世界各國領導人。
“問題變成了由誰來決定這些情況,它的指導原則是什么,以及如何對決定提出上訴。所有這些問題目前都是由平臺給出特定的回應。但像《數字服務法》一樣,經過外部專家審查達成更一致的標準將是更可取的選項,”約爾施說。
科技巨頭 影響政治
歐盟政界的言論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世界各國對網絡時代如何管控超級數字企業的關注。雖然跨國公司等非國家行為體并非國際事務的核心角色,但其所扮演的角色也正變得愈發重要,部分企業甚至擁有比主權國家更強大的聯系性權力。
比如谷歌母公司“字母表”的市值相當于比利時和荷蘭兩國GDP總和,推特、臉書、蘋果等能夠掌握全球數以億計網民的信息。
因此,數據超級企業一定程度上在國家和民眾面前具有更為強勢的地位,這取決于其掌握天文數字的數據資源、服務產生的用戶黏性以及互聯網時代平臺本身在政治和社會層面呼風喚雨的能力。這次美國一些社交媒體對特朗普賬號的封殺,正是它們對于手中超級權力的運用。
但全球信息通信技術和產業的發展速度,快速超出全球治理和主權國家監管力量對其的認知和規則制定速度。如何界定數字超級企業手中權力的邊界以及法律責任,成為各國一時還難以取得共識的問題,但相關企業對于國家政治、經濟、社會等各方面的影響以及由此帶來的挑戰卻與日俱增,不加管控的數字權力已經給國家傳統的政治生活、社會輿論以及經濟活動造成一定的負面沖擊。
近年來,歐盟對于自身在數字經濟大潮中處于不利地位深感焦慮,加之技術和地緣政治的聯系愈發密切,社交媒體已經顯示出影響政治進程的巨大能量,對于歐盟及其一些成員國傳統發展模式和路徑的挑戰不斷加強。因此,歐盟方面對于將數字巨頭加以監管的態度日趨明確和堅決。
過去幾年,歐盟一直強調的“歐洲主權”概念,本質上就是要使歐盟在國際政治中的行動不被其他行為體所限制或左右,而其中“技術主權”則是“歐洲主權”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歐盟不斷加強對于域外數字企業的管制權力,無論是有針對性地啟動反壟斷調查,還是提出侵犯隱私保護訴訟,抑或是將臉書掌門人扎克伯格招至歐洲議會進行聽證,均是這方面考慮的體現。
出臺草案? 監管科技巨頭
2020年12月中旬,歐盟提交了兩項旨在限制科技巨頭的法案草案,分別為旨在解決該行業的不公平競爭問題的《數字市場法》,以及迫使科技公司對其平臺上的非法行為承擔更多責任的《數字服務法》。
《數字服務法》主要針對那些在歐洲擁有超過4500萬用戶的社交媒體平臺。它規定,這些社交媒體有審查和限制非法內容傳播的義務,如未履行將視作違規。非法內容包括:恐怖主義宣傳、兒童性虐待材料、使用機器人操縱選舉、散播有害公共健康的言論等。
2018年,歐盟還通過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通用數據保護法案》,被視為隱私保護領域“史上最嚴”的立法,大幅提高了對消費者數據存儲和共享方式的要求。
在此次批評美國社交媒體平臺“封特潮”的風波中,歐盟政界實際上更關注的就是如何將社交媒體對用戶“生殺予奪”的大權關進制度的籠子。歐盟委員會內高度關注歐盟產業競爭力的內部市場委員布雷頓撰文指出,國家政府應當制定并主導對內容和“言論自由”的規則,同時強調歐盟《數字服務法》和《數字市場法》對于平臺治理的關鍵作用。歐洲議會人民黨主席韋伯則指出,歐盟不能讓美國大技術公司來決定歐洲如何討論問題,歐洲需要自己來制定更嚴格的監管方法。
摘編自2021年1月15日《環球時報》、界面新聞2021年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