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山東省陽信縣不同年齡男性對稱呼語“屋里”使用情況的調查研究

秘若琳

陽信縣地處山東省西北部平原。陽信方言中存在“屋里”這一對女性伴侶的背稱。現以陽信縣11～70歲的男性公民作為調查對象，調查不同年齡男性對“屋里”這一背稱的使用情況，了解“屋里”這一背稱的使用現狀及發展趨勢，并對其原因進行簡要分析，以期對陽信縣人民的思想狀況、精神風貌有所了解。

稱呼語是指在各種形式的言語交際行為中言語者用于稱呼自己、受話人及其他直接或間接的言語參與人的語言表達方式。稱呼語能夠在人際交往中幫助交往者確定人際關系，能夠反映稱呼語使用者的心理、文化等狀況，體現社會風尚。背稱作為稱呼語的一種，是指稱謂對象不在場時的稱呼語。本次調查研究所涉及的“屋里”一詞，就是陽信縣方言中的背稱之一，主要用于男性稱呼自己或他人的女性伴侶，如稱自己的妻子為“俺屋里”，稱對方的妻子為“你屋里”等。

研究方言中女性稱呼語的學者不在少數。例如，學者陸俠在《蒙城方言已婚女性稱呼語探究》中對蒙城方言中對已婚女子的稱呼進行分類整理，并分析其與該地域的血緣、社會、心理和文化等的密切聯系;學者陳詩卉則在《襄陽方言女性稱呼語研究》中采用共時研究的方法對襄陽方言女性稱呼語與襄陽社會通用女性稱呼語的使用現狀進行研究，并得出結論：襄陽方言女性稱呼語逐漸消退。前人研究成果頗豐，但值得注意的是，相關研究多是對女性稱呼語的系統研究，而對方言中某個女性稱呼語使用情況的專門研究尚有欠缺。另外，相關研究中缺少對不同年齡人群對女性稱呼語使用情況的分析和比較。本文對陽信縣不同年齡男性對女性稱呼語“屋里”使用情況的研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這一研究空白。

筆者通過日常觀察與接觸注意到，“屋里”這一背稱的使用情況與講話人的年齡和性別有較大關系。可以明顯觀察到，“屋里”這一稱呼語的使用者多為男性。為了進一步探究“屋里”這一稱呼語的使用情況與使用者年齡的關系，將調查對象定為陽信縣11～70歲的男性公民，以排除性別等無關變量對調查結果的影響。

本次研究為顯像時間研究，通過將網絡調查問卷與線下調查問卷相結合，收集相關數據。在對調查結果進行定量分析與定性分析后，得出陽信縣不同年齡男性對“屋里”一詞的使用情況，進而總結近60年來陽信縣“屋里”這一背稱使用情況的發展趨勢。

一、調查設計

（一）調查時間

本次調查從2020年3月4日開始，有效期至2020年5月31日。

（二）調查對象

本次調查對象為陽信縣11～70歲的男性公民。

（三）調查方式

考慮到不同年齡人群的生活習慣不同，為保證調查對象的全面性，采用網絡調查問卷與線下調查問卷相結合的調查法，調查陽信縣不同年齡段男性是否會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屋里”這一背稱。

在保證數據可靠性的前提下，為提高調查效率，增加有效調查的數量，本次調查采用的具體方式如下。

通過不同年齡段的親屬、朋友在QQ、微信等各種平臺上廣泛發布網絡調查問卷。著重將線上調查問卷發布到陽信縣小學五年級、六年級，初中、高中、職業學校的某些男生宿舍的QQ聊天群、微信聊天群、貼吧、論壇等平臺以及陽信縣冬泳協會、長跑協會等男性成員較多的社會組織，同時通過QQ紅包、微信紅包吸引更多人參與此次調查。

在陽信縣象棋俱樂部、門球場、足球館等男性密集的活動場所的入口處向男性發放紙質調查問卷，并通過“交回問卷即可抽獎”的方式吸引更多人交返調查問卷。

本次調查中，通過線上及線下兩種方式共發放調查問卷746份，收回有效問卷702份。有效問卷回收率為94.1%。

（四）問卷設計

調查問卷設計分以下兩部分：第一部分為被調查者的基本個人背景資料，包括年齡、性別、籍貫等，以便后期統計數據時排除女性、外來人員、不在調查年齡范圍內的人員等填寫的調查問卷。第二部分為被調查者語言使用方面的信息，即調查對象是否會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屋里”這一背稱。

二、陽信縣不同年齡男性對稱呼語“屋里”的使用情況

（一）具體調查數據

為方便數據統計以及更充分地對來自各年齡段成員的數據進行對比分析，本次研究采用分層抽樣的方法，將參與調查的陽信縣11～70歲男性公民分為“00后”組（11～20歲）、“90后”組（21～30歲）、“80后”組（31～40歲）、“70后”組（41～50歲）、“60后”組（51～60歲）、“50后”組（61～70歲）6組，以上年齡分組時間依據為調查截止時間。

在收回的702份有效問卷中，有127份來自“00后”組，113份來自“90后”組，117份來自“80后”組，111份來自“70后”組，120份來自“60后”組，114份來自“50后”組。采用隨機抽樣的方式抽取不同年齡段的有效調查問卷，每組各抽取110份進行進一步數據統計與分析。

統計各年齡段調查對象“會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屋里’這一背稱”的人數，并計算各數值所占比例，得出具體結果，如表1與圖1所示。

（二）稱呼語“屋里”的使用現狀及發展趨勢

整體來看，陽信縣男性公民中使用稱呼語“屋里”的人數隨著年齡的降低呈減少趨勢。在“50后”組中，使用“屋里”一詞作為對女性伴侶的背稱的人數比例高達93.6%，“60后”組和“70后”組的使用人數比例分別為14.5%和1.8%，“80后”組、“90后”組共220名被調查者無人使用“屋里”這一背稱，盡管數據在“00后”組有小幅回升，但整體來看，使用人數隨著使用者年齡的降低呈下降趨勢。由此可知，陽信縣男性公民中使用稱呼語“屋里”的人數總體隨使用者年齡的降低呈減少趨勢。

分析調查數據，“50后”組到“60后”組，使用“屋里”一詞作為對女性伴侶的背稱的人數由103人大幅度下跌至16人;與之相比，“60后”組到“00后”組的數據變化較為平緩。可以見得，陽信縣男性公民中使用稱呼語“屋里”的人數在“60后”群體出現急劇下跌。

稱呼語“屋里”使用人數在“70后”組下降為2人，且在“80后”“90后”兩組保持為0人。這樣看來，“屋里”這一陽信方言似乎已被年輕一代遺忘，大有退出歷史舞臺的可能。但出人意料的是，在“00后”組的110名被調查者中，竟有9人表示會使用“屋里”一詞作為對女性伴侶的背稱。因此可以認為，“屋里”這一方言稱呼語并未被青年群體完全遺忘，而是在陽信縣“00后”群體中重獲生機。

三、陽信方言“屋里”使用現狀成因分析

（一）隨著社會發展，陽信縣居民對女性地位及社會價值的認可程度逐步提高

“屋里”一詞本義為“家中”“室內”，在陽信方言中引申為對女性伴侶的背稱，且該方言詞匯在作為稱呼語時具有明顯的性別指向，僅適用于稱呼女性伴侶而不可作為對男性的稱呼。“屋里”一詞由“室內”之義引申為女性稱呼語，與長期以來女性地位及角色設定有關，該引申義內蘊的深層意義主要有：其一，妻子是男性的附屬，是男性家中的“物品”，而非具有獨立人格的個體;其二，妻子的職能僅為在家中相夫教子，打理家務，而不具備同男性那樣走出家門從事與外界接觸的工作的能力與機會。

但隨著社會的發展，尤其是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大量新事物、新思想涌現，居民的生活水平、受教育程度、價值觀大有提升，社會面貌煥然一新。“60后”及更年輕的群體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越來越多的人樹立起性別平等的觀念，尊重女性的主體地位，承認女性具有多樣化的社會價值。這是陽信縣男性公民使用“屋里”一詞作為女性稱呼語的人數總體上隨使用者年齡降低而呈減少趨勢且在“60后”群體出現急劇下跌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青少年群體存在標榜成熟及渴望自身戀愛關系被認可的心理

“屋里”這一方言稱呼語被“00后”群體重新使用的現象值得關注。針對此現象，對“00后”組中表示會使用“屋里”一詞作為對女性伴侶的背稱的9人展開進一步調查。

根據生活經驗及社會語言學相關理論，推測上述現象可能與被調查者的年齡、婚姻狀況、受教育程度、居住環境、家庭成員組成以及說話時的語境存在關聯。通過訪談法針對上述6點對9人進行調查，以期發現他們之間的共性，進而對此現象的成因進行分析。

通過調查可以得知，9名調查對象有以下共同點：年齡在15～17歲之間（17歲3人，16歲5人，15歲1人），均屬于未成年人;均未婚，但正處在戀愛狀態;常在非正式場合尤其是與同齡好友的交談時使用“屋里”一詞稱呼自己和同齡人的女朋友;與“50后”共同生活或在生活的環境中能較頻繁地與“50后”接觸。

基于上述調查可以看出，這些使用“屋里”這一背稱的“00后”均有大量機會與“50后”人群接觸、交流，而“50后”正是經常使用稱呼語“屋里”的主要群體。可以認為，青少年使用“屋里”一詞實際上是對成人語體的模仿。且9位被調查者正處于普遍觀念中的“早戀”狀態，家長、老師乃至主流社會多對他們的情感持否定態度，為了使自身的戀愛關系得到成人群體認可，所以，這些“00后”將它作為對女朋友的背稱。

四、結語

多數心理學家認為，青少年時期是自我意識迅速發展的時期。這一時期的青少年追求獨立人格，對人生道路與存在價值開始進行初步思考，并試圖通過展現自己成人化的行為來得到父母和教師的平等對待及其對自身人格獨立性的認可。可見，標榜成熟以及渴望自身的戀愛關系得到成人群體的認可是青少年常見的心理狀態，這一模仿成人語體并使用與實際關系不符的詞匯的現象正是對這種心態的折射。

參考文獻：

[1]陸俠.蒙城方言已婚女性稱呼語探究[J].綏化學院學報，2014（11）：83-85.

[2]陳詩卉.襄陽方言女性稱呼語研究[J].文學教育（下），2016（1）：56-58.

[3]劉若懿.淺論新形勢下青少年的心理特點及教育[J].科學大眾（科學教育），2017（1）：49-50.

[4]張俊.對《紅樓夢》中稱呼語的所指和意圖的研究：認知語用視角[D].上海：上海外國語大學，2010.

（作者單位 魯東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