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住民的命也是命”

梅利莎·戈丁

加拿大醫療衛生體系內的種族歧視正在威脅原住民的生命健康

| 絕望的直播 |

9月28日，37歲的加拿大原住民女子喬伊絲·埃查康因腹部疼痛來到魁北克省若列特市的醫院就診。然而，她并沒有得到所需的救治，反而聽到醫院的工作人員說她蠢得要命，只適合性交，死了才好。

埃查康難受得尖叫痛哭，于是她打開了臉書上的視頻直播。在這段后來于網上瘋傳的視頻中，埃查康用母語說自己很擔心醫生給她注射了過量的嗎啡，因為她對嗎啡過敏。“親愛的，你這樣做很不明智。”某位醫院職工的聲音在視頻中清晰可辨，“你的孩子們見了你這副模樣，會作何感想啊？”

埃查康在發布這段視頻后不久就去世了。雖然尸檢結果尚未公布，但她的家人堅信高劑量嗎啡是造成她死亡的原因之一。對此，醫院展開了內部調查。

埃查康出身于魁北克西南部的阿蒂卡梅克部落，是七個孩子的母親。她的死引得加拿大群情激憤，因為早在今年夏天，抗議活動就已經把針對原住民的系統性種族歧視推上了風口浪尖。

六月，一段行車記錄曝光了阿薩巴斯卡-奇珀懷恩部落酋長艾倫·亞當遭警察毆打一事，起因是警察懷疑他懸掛了過期的車牌，于是將其攔下盤問。這一事件激起了加拿大全國范圍內的抗議活動。同美國的抗議者針對喬治·弗洛伊德案件的訴求一樣，加拿大的抗議者也要求進行警務改革。

同月，在加拿大最西端的不列顛哥倫比亞省，衛生工作人員因就原住民血液中的酒精含量下賭注而受到指控。這讓人們關注起了加拿大國有醫療衛生服務體系內的種族主義。如今，埃查康之死使反種族歧視運動刻不容緩，加拿大全國各地爆發了抗議活動。

埃查康的丈夫卡洛·迪貝在10月2日的新聞發布會上說：“我堅信我妻子的死是因為系統性種族歧視‘污染了若列特醫院。”他們全家準備對涉事醫院提起訴訟。“她在痛苦中度過了最后的日子，身邊圍著的盡是對她不屑一顧的人，而那群人本應該保護她。”

| 致命的種族歧視 |

隨著埃查康事件的發酵，政府開展了幾項調查，其中兩項由地方衛生部門負責，一是調查埃查康的病例，二是調查涉事醫院的常規操作。視頻中的護士和護理員都已被辭退。

政客們也對埃查康死亡事件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加拿大總理賈斯廷·特魯多稱其是“最惡劣形式的種族歧視”。魁北克省長弗朗索瓦·勒戈向埃查康的家人致歉，但否認省內存在系統性種族歧視。“埃查康女士的遭遇令人無法接受。”他在魁北克國民議會上說，“但這并不意味著魁北克存在種族歧視。”

對于加拿大的160萬原住民來說，在有關加拿大過去存在和正在發生的針對原住民的歧視問題上，他們多年來已經聽夠了各方政客的道歉。許多原住民首領表示，空談時間結束了。

“省長今年已經道過兩次歉了。”阿蒂卡梅克部落大酋長康斯坦特·阿瓦希什說，并特別提到勒戈并未被邀請參加埃查康的葬禮，因為他否認系統性種族歧視的存在。“現在，我們要的是行動。”

近年來，加拿大醫療衛生體系內存在種族歧視的證據漸漸顯露。2015年的一份報告顯示，種族歧視導致加拿大原住民的健康狀況惡化。2018年，加拿大各地的原住民婦女紛紛站出來說自己曾被迫接受絕育手術。一項公開調查曾揭示魁北克原住民很難獲得包括醫療衛生在內的政府服務。然而，在這份報告發布僅一年后，埃查康事件就發生了。

很多原住民認為，調查報告雖多，但解決醫療衛生體系內種族歧視的實際措施卻少之又少。與加拿大全國平均水平相比，原住民的預期壽命更短，慢性病的患病率更高。“埃查康的死并沒有反映出什么新問題。”溫尼伯大學教授，主研原住民、歷史和檔案學的加拿大首席科學家瑪麗·麥卡勒姆說，“這件事告訴我們，醫療衛生領域的種族歧視正在威脅甚至已經終結了原住民的生命。”

| 疫情當前急需行動 |

新冠疫情進一步凸顯了種族歧視對原住民健康狀況的影響。加拿大聯邦政府號召國民拉開社交距離，勤洗手，出現癥狀立即去檢測，但很多原住民只想問問如何才能實現這類措施。仍有近1/4的加拿大原住民住在擁擠不堪的房屋里，61個原住民部落已經至少一年沒用上干凈的水了。

“我們的醫療衛生系統建立在種族隔離的基礎上。”麥卡勒姆說，“白人至上主義和殖民主義存在于我們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是我們在加拿大呼吸到的空氣，喝到的水。”

聯邦政府聲稱他們正在采取行動以解決針對原住民的系統性種族歧視問題。9月30日，幾名議會成員聚在一起紀念“橙衫日”。這個設立于2013年的全國性節日，旨在提高人們對“原住民寄宿學校項目”所造成的創傷性影響的認識。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前，加拿大政府和基督教會曾將原住民兒童從他們自己的社區帶走，強迫他們放棄自己的文化。

在眾議院，政客們也為“寄宿學校項目”的幸存者舉辦了紀念活動，談了談埃查康。“完全無法接受在加拿大發生這種事。”特魯多在談及埃查康一事時說，“我們將盡最大的努力消除種族歧視。”

然而，對于埃查康的家人來說，這些陳詞濫調是遠遠不夠的。迪貝在參加原住民電視臺的訪談時說：“我們得到的只有提問和吊慰，并沒有解決辦法。”當兒子安慰他時，他崩潰到大哭。“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我愛她。”

[編譯自美國《時代周刊》]

編輯：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