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血觀音》中異化母愛下的女性形象

李燕寧 邢宏宇

摘要：《血觀音》是一部女性題材的影片，通過講述棠氏集團的罪惡發家史，展現了中國臺灣社會官商勾結的混亂及母愛異化下扭曲性格與悲慘命運的形成。文章通過對《血觀音》的詳細解讀，深入分析了該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及母愛異化下變態心理形成的過程，揭示出原生家庭對下一代個體的人格發展所造成的深遠影響。

關鍵詞：血觀音 母愛異化 女性形象 原生家庭

中國臺灣導演楊雅喆編導的《血觀音》于2017年釜山電影節一舉奪得第54屆臺灣金馬獎最佳劇情片、最佳女主角、最佳配角三大獎項。該片豆瓣評分8.2分。影片講述了棠家三位女性——棠夫人：一家之主，主持大局，穿梭權貴間，靠高超手段在復雜的政商關系中生存謀利;大女兒棠寧：艷若桃李，放蕩不羈，為求母愛，賣身求利，斡旋于權貴中;小女兒棠真：心機深厚，善于察言觀色，唯母命是從，表面單純實則歹毒。“一家三口”通力合作，在是非錯亂的官商兩道中謀權謀利。直到某天，棠家密友慘遭滅門，棠府牽涉其中。棠夫人為了洗脫罪名、守護經營算計得來的一切，費盡心機欲蓋彌彰，最終讓三人走向不同的悲慘命運。

壽長乃無間地獄之大劫——棠夫人

機關算盡的女人。影片主角棠夫人是將軍遺孀，棠府的當家人。她姿容秀麗，舉止高雅，靠高超手腕與溫暖笑容撐起整個家庭。她倒買倒賣玉石珠寶、非法買空賣空土地、拉幫結派謀權干政，用權色利益把一眾政客財閥掌控在手中。在利益的趨使下，她暗中做局操縱中國臺灣的政治走向，把自己的老情人扶植為議員，并聯合縣長、議長等權貴炒作彌陀鄉地皮、中飽私囊。東窗事發后，為掩蓋真相不惜殺害密友滿門，最終以犧牲大女兒性命為代價，換得30億貪污款并將自己洗白。

著名心理學家卡爾·榮格認為，個人無意識是由一切在個人經歷中曾被意識到但又被壓抑或遺忘的部分，或者在一開始就沒有形成意識印象的東西所組成的。他認為一個人的性格形成有賴于生活經歷和個人環境。棠夫人自小家境普通，容貌出眾，她的人生目標就是求富貴，而唯一改變命運的方法就是嫁人。為了達到目的，她嫁給一位年邁的將軍，可惜將軍很快逝世，棠夫人通往榮華富貴的道路戛然而止。她洞察上流社會的薄情與殘忍，拋頭露面，廣結關系網，表面溫柔似水，背地里收集他人的陰暗面以備他日之需。在變態心理形象的悲劇法則中，要獲得常人不能獲得的成就，就須放棄常人不能放棄的幸福;要擁有常人難以擁有的突破，就須承受常人難以承受的痛苦，這是生存壓力和文化桎梏逼迫的不能選擇的選擇。欲望使棠夫人變得越來越陰暗，她精心布局，暗中制訂了黑吃黑的“彌陀計劃”。

利益驅使下異化母愛的形成。爾虞我詐的生活，使棠夫人忘記自己是一位母親，忘記孩子需要愛的陪伴與熏陶。對于自己的孩子，她的愛是畸形的，她給孩子們良好的教育，讓她們衣食無憂，但終極目的只是為了讓長大成人的女兒們為自己所用，賺取更多的財富。這樣的母親是非女性化的，她身上散發出的母愛也是非正常的。她的母愛充滿了冷森森的自私和算計，在她變態心理下成長起來的女兒們，孤獨、自卑，對很多事會表現出極度的偏執與不安全感。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在異化母愛下成長的女孩自我防御心理特別強，存在對現世安穩的懷疑、否定、掙扎。

母愛異化下的祭祀品

母愛異化下的悲鳴——棠寧?，F代心理學研究表明，幼年的經歷和體驗對個性的形成具有深刻而持久的內在影響。綜觀全片，棠寧的人生無疑是悲劇性的?！肮髅?、丫鬟身”是棠寧的人生寫照。雖然知道自己是母親的一顆棋子，但小棠寧還是崇拜和喜愛左右逢源、舉止高雅的母親，她熱愛母親，對母親的一切充滿了向往。為了討好母親，她努力優秀，努力讓自己成為讓母親驕傲的人。然而棠寧萬萬沒想到，她為之傾慕的母親會將年少的她帶到中國香港拋給一個陌生男子在封閉的別墅里蹂躪兩周，而自己則坦然回到家中坐收漁利。帶著滿身的傷痛與滿心瘡痍，心灰意冷的棠寧回到家中。母親一如既往地優雅甜美，甚至不曾過問她經受了怎樣的待遇。母親的無情和冷酷，讓棠寧的世界徹底坍塌，悲泣失望的她開始自暴自棄，抽煙喝酒醉生夢死，玩世不恭地斡旋于官商之間，討價還價、出賣肉體獲取暴利;她借酒裝瘋辱罵母親，試圖用傷害自己的方式換取母親的疼愛，但母親每一份關愛背后都潛藏著謀利的心機。在親情和利益的天平上，母親的天平永遠都倒向利益，母女雖共處一室，卻隔著不能連接的遙遠距離。她恨母親，恨這個將自己推向地獄的人，卻又離不開她，愛恨情仇每一秒都在折磨著她，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命運，她所有的一切都被牢牢掌握在母親手中。無論她怎么反抗，母親總是穩穩地掌控著一切，母親一句“我是為你好”，女兒就成了妹妹;一句“廖隊長是你的好歸宿”，她便要去色誘廖隊長;為了幫母親殺人越貨，她與殺手們纏綿。

母愛異化下的毀滅。在異化母愛下生活的棠寧，外表優美，內心千瘡百孔。她的女性形象與自暴自棄、瘋狂寂寞為伍，“香煙、大麻、酒精、性”組成了她的整個世界。她不是媽媽的心肝寶貝，也沒有可以肝膽相照的朋友;一次次的試探，一次次的失望，她與母親之間永遠都橫亙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對母親的失望不能促她重生，對女兒棠真的熱愛與愧疚才是她逃離的動力。因為是私生女，為了面子，母親把她的女兒棠真變成妹妹，剝奪了她當媽媽的權利。

悲劇的棠寧最終死在母親手上，至死她都不明白，母親既生她為何又要親手毀了她。在棠寧與母親身上表現出來的極端性格悲劇，都是變態心理的產物。

母愛異化的另一種表現形式——溫柔陷阱

端莊秀麗的少女——棠真。少女棠真一出場就表現出了與同齡女孩不同的氣質。在客人面前小心謹慎，在外婆面前唯命是從，在姐姐棠寧（媽媽）面前任性不屑。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在忐忑中乖巧地討好著母親與客人。她如履薄冰地取悅著所有人，直到有一天遇到了向往的愛情，她愛上了好朋友翩翩的男朋友Marco。她希望得到Marco，卻無從下手。直到有一天，翩翩母親詢問翩翩的事，她用單純迷茫的眼神和吞吞吐吐的話語將翩翩出賣。隨著事態的發展，Marco深陷殺人局，為了愛她冒著觸犯天下人的危險把Marco藏于家中。與Marco相守的日子讓她快樂，為了這份快樂她寧辜負天下人。這是一位純真少女的光明與純真，癡如棠真。

母愛異化下的性格裂變。對于棠真，棠夫人是慈愛的，她教她讀書畫畫，教她識人斷事，她把棠真看成棠氏家族產業的繼承人。棠夫人對棠真的愛不是正常意義上的母愛，而是摻雜了變態欲望和扭曲心靈的愛。在這種異化母愛的澆灌下，棠真從一個純真少女逐步向腹黑進化。棠真的變化來自兩場偷窺：一場窺見性，一場窺見愛。

當姐姐棠寧（媽媽）想帶棠真一起逃離棠夫人的魔掌時，棠真出賣了棠寧，因為她明白，跟著棠夫人比跟著放蕩的姐姐棠寧會擁有更加光明的前途。當棠寧乘坐的小船在身后爆炸時，她也只是死死咬住嘴唇，忍住淚水，奔向棠夫人的腳步并未因此有所停歇，她把棠寧的真心拋在利益之下。Marco的暴力成為壓倒棠真善良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內心世界崩塌了，帶著對整個世界的失望她跳下火車，摔斷了一條腿。她摔斷的不僅是一條腿，還有她對這個世界最后一點的善意。伴隨一生的義肢，是已走到財富頂端的棠真一生無法抹去的丑陋證據。

家庭是一個開放性系統，根植于特定的文化、階層、種族和歷史中，要了解家庭就必須認識其所處的環境。《血觀音》中的家庭環境除了爾虞我詐，就是金錢至上，這樣的家庭環境就是人吃人現實社會的縮小版。在這種環境下生存的母親在優雅外表的遮掩下做盡壞事，是惡魔的化身。按變態心理學劃分，棠夫人的人物形象屬于極度變態的藝術形象，帶有怪異離奇、無以置信的異化人格，這份異化人格不但使她跌入世間最深的懸崖，也把兩個女兒帶入不可救贖的深淵，一死一殘。家庭對于兩個孩子不是溫暖的港灣，而是災難的煉獄。母親的不良行為無時無刻不在影響她們，在這種家庭中成長的兩個孩子，想要保持健康向上的人格幾乎不可能。

《涅槃經》講：“業有三報，一現報，現作善惡之報，現受苦樂之報;二生報，或前生作業今生報，或今生作業來生報;三速報，眼前作業，目下受報?！眽氖伦霰M的棠夫人雖天天誦經拜佛，但終究逃不過報應。當她躺在病床上無助地祈求棠真幫她結束生命時，棠真撕毀遺囑，拒絕她安樂死的請求，她要讓棠夫人欲死不能，備受折磨。這個時候的棠真已經超越了棠夫人的殘酷。（作者單位：云南農業大學學報編輯部 云南農業大學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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