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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 要:ADR(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是PPP爭議解決的重要路徑,合意型ADR作為ADR的一種類型,包括調解和再談判(或協商)兩種機制。由于合同特性、政府守約意識和第三方調解機構的缺乏等因素不利于合意型ADR在PPP爭議解決中的適用,其深層原因在于合同定性不明、合同周期長,以及合同具有涉他性等。在PPP爭議解決中要推行合意型ADR機制:一方面,相關制度或PPP合同中要規定發生爭議后的再談判(或協商)機制,包括再談判條件、政府組織機構調整等;另一方面,構建PPP爭議的調解機制,包括調解適用的范圍與條件、建立獨立的調解機構和調解制度等。
關鍵詞:PPP;糾紛解決;合意型ADR;合同糾紛;違約
ADR,即“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全稱為Alternative Dispute Resolution),是指上世紀世界各國在訴訟解決爭議糾紛的制度基礎上,摸索出的訴訟外解決糾紛的路徑或程序的總稱。對糾紛解決方式分為“合意型”與“決定型”的觀點,最早起源于日本學者棚瀨孝雄。根據其依照是否有“第三方拘束力”來進行劃分的理論,ADR按照其運行方式應分為兩類:合意型ADR與決定型ADR。合意型ADR是指基于雙方真實意思表示一致而達成的訴訟外糾紛解決機制,如再談判(協商)與調解;決定型ADR指的是由具有優勢地位與權力的第三方主體居中裁判以解決糾紛的訴訟外糾紛解決機制,如行政裁決行為、仲裁行為、專家裁決等等。隨著PPP項目庫啟動清理之后,PPP合同糾紛逐漸增多,ADR成為解決PPP合同糾紛的重要機制。由于篇幅所限,本文主要研究合意型ADR,僅限于協商(或再談判)和調解這兩種ADR。
一、問題提出
(一)合意型ADR之范圍界定
首先,合意型ADR與訴訟糾紛解決機制有本質的不同,是利用非訴手段解決糾紛的制度選擇,是通過非司法途徑解決PPP糾紛。訴訟期間,在法官主持下的調解就不屬于本文所研究的合意型ADR。其次,合意型ADR不同于決定型ADR。在ADR理論范圍中,合意型ADR與決定型ADR也存在本質區別,其主要區別在于解決糾紛的路徑存在差異,決定型ADR的運行模式決定了其必須存在一個第三方主體,該主體在PPP糾紛中擁有超越各方當事人地位的權力,其做出的裁決或決定對PPP各方當事人須具有約束力或強制力,否則決定型ADR則名存實亡;而合意型ADR不需要這種超越各方當事人地位的主體存在,只需各方當事人達成合意,簽署具有法律效力的相關文書,即糾紛解決完畢。相對于決定型ADR,合意型ADR靈活性的優勢更為顯著,各方當事人可以為自己的利益據理力爭,最后在各方訴求底線之上達成一份相對公正的具有法律效力的協議,使糾紛主體利益在互相妥協的前提下達到有限最大化。另外,合意型ADR節約了解決糾紛所耗費的財政資源與社會資源,由糾紛主體互相交換意見、互相做出妥協,避免了具有超然地位的第三方主體的加入與決斷,不僅節約了資源也維護爭議雙方良好關系,最終使PPP各方當事人的利益得以最大程度的保障。
合意型ADR包括兩種基本的糾紛解決路徑:其一,PPP糾紛解決的再談判(或協商)機制。所謂PPP再談判,指的是經過對前一談判內容進行歸納總結之后進行的新一輪談判階段,簡稱再談判,是對前期談判進程的繼續,也是深入談判的開端。因此,再談判會更緊張,難度更大。協商是政府與社會資本方對雙方爭議進行溝通、商討,最終以妥協方式解決糾紛。由于PPP合同的長期性,其再談判或協商主要發生合同履行過程中,因合同約定不完整、客觀條件發生重大變化或當事人機會主義行為等原因,需要協商變更PPP合同或相關融資、采購、施工、擔保等協議的內容。由此可以看出,PPP再談判發生的條件是客觀情況發生改變,可能出現需要變更合同的事由,需要通過談判協商的手段來變更合同。其二,PPP糾紛解決的調解機制。所謂調解機制,即PPP項目各方當事人發生糾紛之后,需要一個第三人來居中斡旋,平衡各方利益,最終達成保證各方利益最大化的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如調解協議),以此來約束各方當事人執行。調解制度的優勢在于以兼具柔性與剛性的手段來解決糾紛。調解柔性體現于糾紛解決的“可談判性”;調解剛性體現于一旦雙方達成有效的調解協議,對雙方都具有約束力,一旦違反將承擔不利后果。
(二)合意型ADR在我國適用的現實困境
合意型ADR在我國歷史悠久,體系完備,但過往的經驗適用到PPP爭議解決領域,會陷入諸多的現實困境。
1.適用合意型ADR在我國存在現實需求與適用難題之間的矛盾。一方面,PPP合同具有長期性與不完整性決定PPP項目存在適用ADR的現實需求。合同條款的明確約定可以避免某些糾紛的發生,盡管詳細具體的合同條款的確可以起到避免糾紛的作用。然而,PPP合同一般都是長期合同(如10年、30年或50年等等),而且再詳盡的合同都具有不完整性。格羅斯曼、哈特和莫爾共同創立的“不完全契約理論”認為,有限理性人簽訂的契約囿于其歷史性,特定社會性等綜合原因,合同條款總是不完整的,需要后續履行過程中加以修補和完善。陳婉玲教授認為,PPP項目合同是典型的長期合同,在履行期間具有強烈的不確定性。在PPP項目如此長的時間跨度之中,經濟形勢,社會狀況、政府政策乃至自然環境可能面臨明顯改變,此時若嚴格恪守PPP合同當事人在幾十年前簽訂的合同,無疑是不合時宜的,對當下合同內容的履行產生阻礙。由此可能產生糾紛風險。另一方面,我國大量PPP合同對ADR適用性條件的約定欠缺科學性。合意型ADR的適用需要當事雙方在訂立合同之時就對ADR的適用條件進行具體詳盡的規定,否則可能帶來隱性違約泛化問題。如PPP合同履行過程中,當事一方肆意啟動再談判機制,否定自己在訂約之時做出的承諾,降低項目工程效率,造成資源浪費,也不符合合約理論“在合約無法繼續履行的前提下對其進行再設計,以此提高經濟效率”的初衷。實質為披著啟動“再談判”機制之皮,行違約行為之實。
2.政府守約意識淡薄,再談判缺乏良好的運行土壤。雖然早在2006年,黨的十六屆六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第一次明確指出“建設服務型政府,強化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職能”。但由于我國從高度計劃經濟轉變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政府本位”思想在PPP合作過程中仍然存在。個別地方政府不是以“服務者”自視,這種情況的存在極易造成在PPP項目中政府毀約的現象發生。政府在PPP項目中的毀約,一方面是其服務型理念缺失,另一方面也是政府行政效率低下的表現。再談判的前提是PPP合同雙方不約而同地將對方視為平等的合同主體,這是合同再談判的核心要素,而政府毀約釋放出的信號表明我國PPP項目再談判爭議解決方式發展任重道遠。
3.缺乏專業而中立的第三方調解機構。調解作為PPP合同爭議解決手段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其對調解者的專業要求是非常苛刻的。我國市場經濟高速發展,社會狀況也日新月異,政府需要提供的公共服務具有數量多、種類繁、質量優的特點,就種類來說,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務涉及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公路、綠化、污水處理、交通工具等等不勝枚舉,每一類公共服務都具有相當強的專業性。就中立性來說,調解機構必須是獨立于政府體系之外的機構設置,避免出現政府“既是運動員,又是裁判員”的狀況,且調解機構的職責在于平衡雙方乃至三方(包括消費者)的利益,避免政府利用其強勢地位在調解中損害社會資本方合法權益的情況發生,因此調解機構必須具有一定的獨立性,其獨立性的根本就在于財務的獨立。PPP合同發生爭議后,合同雙方訴諸調解機構進行調解,對調解機構就提出了極高的專業要求與中立地位的要求,但我國目前缺乏這樣的調解機構,對PPP合同爭議適用調解方式解決糾紛而言,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二、合意型ADR適用困境之原因探究
(一)合同屬性原因
PPP項目的法律關系實質為以政府和社會資本方作為當事人的合同關系,雙方當事人產生權利義務糾紛的根源也在于其簽訂的PPP合同,因此,討論ADR在我國的適用困境,首先要重視產生糾紛的根本問題,即合同問題。
1.合同定性不明
要解決PPP合同爭議問題,確定PPP相關協議的合同性質是首先要解決的重要問題,原因在于合同性質的確定會對糾紛機制的適用產生“蝴蝶效應”,影響甚大。目前學界大致有四種學說,第一種學說認為PPP合同是行政合同,第二種觀點認為PPP合同是民事合同,第三種觀點認為要根據PPP合同爭議的相關內容來確定適用民事領域糾紛解決方式還是適用行政領域糾紛解決方式。第四種觀點PPP合同是公私混合合同,兼具民事合同與行政合同雙重屬性。1在立法實踐中,PPP合同屬性也沒有一致的明確規定,給PPP爭議適用ADR帶來了困境。首先,PPP合同是何性質決定了合同當事人的地位問題,若PPP合同是行政協議,則雙方當事人一方為行政主體,另一方為行政相對人,雙方從根本上法律地位不平等,在地位不平等時很難實現“合意”;若PPP合同是民事合同,則合同雙方是平等的民事主體。其次,PPP合同是何性質決定了合同爭議時的糾紛解決機制如何實施的問題,若PPP合同是民事合同,則可以順理成章地適用合意型ADR解決合同糾紛;若PPP合同為行政協議,則合意型ADR的適用存在法律困難,我國法律雖規定了有條件地行政和解與行政調解,但行政調解適用的條件卻十分苛刻,行政和解更是暫無法律依據。隨著我國依法治國進程的發展,各地雖出現了一些“行政和解”的案件,如“上海市高院創建行政和解機制”,2006年山東省各級人民法院審理行政案件19924件,經行政主體與行政相對人和解,相對人撤訴案件為9368件,和解撤訴率為47%,2但事實上我國對行政和解并沒有立法,也沒有形成制度依據,因此行政和解與行政調解制度的實施存在法律困難。綜上所述,合同定性不明是阻礙合意型ADR在PPP合同中適用的根本原因。
2.合同周期長
PPP合同大多涉及本應政府提供的社會公共服務領域與基礎設施建設領域,由于政府獨立提供公共服務或基礎設施建設可能具備財政緊張、效率低下、管理落后等弱點,因此與社會資本合作,吸收社會資本的雄厚資金與先進管理技術,實現取長補短的優勢。社會公共服務領域與基礎設施建設領域具有投資大、周期長、回報慢等特點。PPP合同存續期限動輒幾十年的時間跨度,期間經濟發展、社會變化、政策導向等外部原因變化多端,極易導致合同發生情勢變更,影響合同順利履行,引發合同糾紛。對于地方政府而言,政府官員的在任穩定性相對較弱,過長的合同周期容易出現“新官不理舊賬”的問題,踢皮球、互相推諉扯皮的現象時有發生。一方面,社會資本方的合法權益難以通過與地方政府的合意型ADR得到良好的制度保護;另一方面,PPP項目成本耗資巨大,合同爭議得不到妥善解決,造成工程廢止或長期停工,易造成巨大的社會資源浪費現象。
3.合同涉他性
PPP合同的合同主體一般是政府與社會資本雙方,但由于PPP合同所涉及的項目是公共服務與基礎設施建設等政府職能,因此PPP合同天然地帶有涉他性,即PPP合同利害關系人包括政府、社會資本方以及公共服務與基礎設施惠及的消費者與使用者。當PPP合同產生糾紛時,政府與社會資本作為合同當事人,天然地具有糾紛當事人的資格,而與PPP項目利害關系最大的消費者,往往在糾紛處理過程中處于不被重視的地位。這種情況的發生容易造成一些棘手的問題:一方面,在適用合意型ADR解決PPP合同糾紛的過程中,由于合同第三方,即消費者的法律地位難以確定,其作為合同的利害關系人的利益無法妥善保護,甚至政府與社會資本的“合意”侵害了消費者利益。另一方面,PPP項目的標的物一般都是大型的基礎設施或公共服務系統,涉及消費者數量巨大。當合同雙方發生糾紛時,消費者作為PPP合同最大的利害關系方數量龐大,難以準確而充分地表達其意見,政府的意見有時難以代表所有消費者的意見,也阻礙合意型ADR在PPP領域實施的重要原因。
(二)制度原因
1.再談判(再協商)啟動條件和機制缺失
從20世紀末至本世紀初,我國政府與民營資本合作第一項目——刺桐大橋建設項目開始,十幾年的時間,PPP模式在我國歷經了由野蠻生長至近年逐漸規范的發展過程,尤其在以92號文3與192號文4頒布之后,政府要求清退、整改部分不符合規范的PPP項目,因此,我國PPP項目合同面臨大量的再談判需求,但與此相對應的是我國再談判啟動條件與機制的缺失。我國PPP合同在漫長的履約過程中,由于經濟社會的重大變遷,難免會出現合同簽訂時未能預料到的、導致情勢變更的情況,從理論上講,這時為了避免糾紛的發生,順利履行合同,政府方與社會資本方應進行一次以修改合同部分條款為目的的再談判(或者發生爭議后的再協商),我國《合同法》也給出了相關依據5,但具體實務中,再談判的啟動卻難上加難。阻礙再談判啟動的因素兩種:其一,發生情勢變更后,修改合同可能損害某一合同當事方的利益。政府訂立合同的根本目的在于以最小的代價換取社會公共服務與基礎設施建設,而社會資本方訂立此合同的根本目的在于盈利,PPP合同的雙方當事人訂立合同的根本目的的沖突,決定了其行為模式可能會產生不和諧的影響。如在發生情勢變更后,政府對合同約定范圍內公共服務或基礎設施需求減小,其可能會提出縮短特許經營期限的訴求,而這個訴求恰好妨礙了社會資本方賺取利潤,違背社會資本方參與投資的初衷。其二,啟動再談判缺乏合同依據,我國目前訂立PPP合同幾乎沒有訂立“可變條款”的習慣,導致合同確定性有余而靈活性不足,當雙方簽訂合同時,沒有將未來發生情勢變更后,如何變更合同、以及變更合同的條件與范圍等條款納入合同約定,這無疑為將來變更合同、啟動再談判增加了風險與難度。
2.專門調解機構與制度缺乏
調解模式在合意型ADR中占有半壁江山的地位,其優勢就在于在合同雙方都做出一定程度上,在利益底線之上的妥協與讓步的時候,達成雙方合意且具有法律效力的可執行性文件,確定雙方權利義務,節約司法資源與當事人的時間成本與經濟成本,從而有效地解決社會糾紛,提高糾紛解決效率。但調解模式在PPP合同糾紛的應用中有其特殊性,也決定了在PPP合同糾紛中,現階段的調解模式在適用方面存在著局限性。我國廣泛適用調解制度的領域為民事糾紛解決領域,之所以在民事糾紛領域適用調解具有極強的適應性,原因在于在民事糾紛中,雙方當事人地位平等,是平等主體,任何一方主體都不具有地位上的優越性,因此雙方更容易地坐在談判桌前為自身的利益據理力爭,而在PPP合同糾紛中,一方主體為政府部門等行政主體,行政主體社會地位與資源調控能力天然高于一般民事主體,行政主體的地位優越性為適用調解解決糾紛帶來了困惑。主體的不平等性決定了要在PPP合同糾紛中適用調解,必須建立一個獨立于政府部門之外的第三方專門調解機構——PPP糾紛專家調解委員會,同時通過立法與政府文件全方位地建立PPP合同糾紛調解機制,而PPP糾紛解決方面的問題目前并沒有引起有關部門的重視,相關的調解組織與機制的缺失導致在PPP合同糾紛過程中,調解制度適用前提是將PPP合同定義為民事合同,適用民事調解程序,而如前文所述,PPP合同定性問題在學界有較大爭議。一系列的問題導致調解制度在PPP合同糾紛解決領域沒有發揮充分的作用,而這一系列問題的關鍵所在,是缺乏專門的第三方調解機構與專門的PPP調解制度。
三、合意型ADR之再談判制度構建
合意型ADR的大力推行,首先要構建PPP合同爭議的再談判或再協商機制,涉及再談判的觸發條件、談判程序與政府組織機構調整等問題。
(一)約定觸發再談判機制
在當事雙方簽訂PPP合同時,適用合同柔性理論,約定相應的“可變條款”,如合同可變更條件、可變更范圍及可變更幅度等。提高合同條款的開放性,為將來可能發生的情勢變更導致的合同再談判提供余地與合同依據。這種提前設定“可變條款”的方式在西方發達國家早有先例,如“早期警告”條款在英國工程施工合同中的大量使用。這種約定開放性條款的方式就有很強的科學性,原因在于PPP合同大多屬于超長期合同類別,合同履行期限動輒幾十年,在長達幾十年的履行期限中,由于經濟環境與社會環境的變化,刻板地要求合同雙方按照合同簽訂時的客觀條件履行合同,難免有些“刻舟求劍”的弊端,因此PPP合同的長期性要求合同雙方在長達幾十年的合同履行期限內擁有通過再談判修改合同的機會,而約定“可變條款”的為合同雙方提供了這樣的機會。
(二)通過改變政府組織結構建立科學的再談判觸發制度
通過改變政府組織結構建立科學的再談判觸發制度,以此路徑來解決再談判觸發“名不正,言不順”的問題,分為兩個步驟:第一步,改變政府組織結構,第二步,建立合理的再談判觸發制度。由于我國進入21世紀以來的高速發展與大量的基礎設施建設,有的地方負債已經頻頻越過警告線,但基礎設施的完善建設之路仍然任重道遠,此時若還將基礎設施建設與公共服務壟斷在政府手中,勢必會造成地方政府財政壓力進一步加大,從而導致社會問題的發生,由此現狀可知,利用PPP模式,使社會資本參與到基礎設施建設與提供社會公共服務中來是未來我國政府履行職能的不二選擇。因此,我國應建立獨立于政府之外的PPP專項負責部門,由中央到地方,層層設立。以往我國的PPP項目由財政部門負責,如中央的財政部,地方的財政廳與財政局,如此機構設置有其優越性,如減少行政成本等,但也有其弊端,如財政部門對PPP項目而言作用過于單一,僅僅是以出臺文件的形式參與PPP項目,對項目的實際運行過程少有涉及,尤其是爭議解決的環節。設立獨立于政府的PPP專項負責部門更具有科學性,首先,在此之前財政部門負責的PPP政策文件出臺部分工作,新的PPP專項負責部門完全可以勝任,與此同時,通過PPP專項負責部門,可以建立一系列的PPP糾紛解決制度,如再談判觸發制度,由于其本身獨立于政府系統之外,因此其作為PPP合同的第三方,能夠起到公正審視合同糾紛的作用。就建立合理的再談判觸發制度而言,PPP專項負責部門可以確立定期審議制度,即在PPP合同簽訂后,每隔固定期限,都要從PPP合同數據庫中審查簽訂過的PPP合同,如出現明顯情勢變更,即以書面形式通知PPP合同當事雙方,以便其采取再談判的形式變更合同,由于PPP項目主要涉及基礎設施建設及公共服務,所以PPP項目從來都不僅僅涉及當事雙方的利益,而是涉及全社會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因此在PPP項目負責部門認定情勢變更程度已足以需要通過再談判的方式更改合同時,PPP合同雙方必須啟動再談判機制,即通過賦予PPP項目負責部門一定的強制力,來保證PPP合同的順利履行,保護廣大消費者的合法權益與平衡各方利益。
四、合意型ADR之調解機制構建
(一)調解在PPP糾紛解決中的適用范圍
調解制度作為PPP合同糾紛解決機制,其具有一定的適用范圍,在此范圍之內,可以運用調解制度解決糾紛。因此,相關法律法規應該以列舉加兜底條款方式明確PPP合同糾紛可適用調解的范圍。法律法規在明確范圍時,需要達到以下幾個條件:(1)雙方當事人同意。雙方當事人都有調解的意愿是調解制度的適用前提。(2)僅涉及合同標的額與履行期限等可變因素,不涉及合同主要目的的糾紛。PPP合同具有合同周期長、合同標的額大、利害關系人眾多的特點,這些特點決定了若PPP合同主要目的發生更改,將會造成眾多利害關系人利益受損以及大量社會資源浪費的情況,因此PPP合同的主要目的不可通過合同雙方合意而更改;隨著社會的快速發展,可能會發生某些客觀條件的情勢變更,因此針對合同標的額與履行期限等約定,雙方可以根據客觀狀況、合同履行現狀、公共項目的盈虧情況來合意更改,這也就為調解制度在此范圍內的適用創造了條件。(3)尚未經過法院生效裁判的PPP合同糾紛。PPP合同發生糾紛一般有兩種糾紛解決方式:司法訴訟與ADR。調解屬于ADR機制的一種,若PPP合同當事雙方發生糾紛后已訴諸法院,法院也已作出判決,則合同雙方須維護司法判決的確定力與公信力,雖在法院執行程序中,當事人可以達成執行和解協議,但執行和解理論上也屬司法訴訟范疇之內,因此,為避免具有執行力的文件發生沖突,造成混亂,法院已做出生效裁判的案件,不得再行調解。(4)調解結果不得違反法律、法規的強制性規定。
(二)調解機構的設立
在具體實施PPP合同糾紛調解機制方面,我們需要另辟蹊徑,不能局限于依賴法院對糾紛進行裁判以及雙方對合同的再談判制度,第三人調解在PPP合同糾紛解決過程中同樣十分重要。其原因在于:首先,PPP合同定性問題學界尚無定論,且我國尚未設立專門的經濟法院審理PPP合同糾紛,這些客觀條件為PPP合同糾紛訴諸法院帶來了巨大的困惑,各地方法院針對同一案件事實可能有不同的看法與裁斷,不利于維護司法權威;其次,在解決糾紛過程中,亦不可過度依賴雙方當事人的再談判,原因在于PPP合同標的額巨大,合同內容通過再談判發生更改可能會對社會資本或政府方產生巨大的影響,若任由雙方自行協商,則易出現糾紛久拖不決的情況,不利于經濟發展的高效率運行。因此,調解制度在PPP合同糾紛解決領域內至關重要,
建立完整的PPP合同糾紛調解制度,首先要建立專門的調解機構,即PPP專家調解委員會。該委員會為常設機構,由公共服務與基礎設施建設的相關專家與法學專家組成,原因在于PPP項目發生糾紛,不僅是單純的法律問題,在解決PPP合同糾紛的過程中,也不應狹隘地陷入“法律沙文主義”。PPP項目工程巨大且項目領域跨度大,需要各行各業的相關專家在糾紛解決過程中提出建設性的意見,最終結合PPP合同具體項目的行業特征,遵循公平、效率的原則,在法律的范圍內解決糾紛。
(三)調解制度的構建
調解制度是PPP合同糾紛解決領域的重要制度之一,在目前國內PPP項目領域走向規范、法治、理性的過程中,構建調解制度勢在必行。
1.設立PPP專家調解委員會,設立PPP糾紛解決ADR專家咨詢數據庫,廣泛吸納PPP有關行業專家人才,在解決PPP合同糾紛時,專家調解委員會將具有極強的專業性。
2.賦予專家調解委員會法律職權,其做出的調解書可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想確立一個制度并保證其良好運行,強制力是最強大的保證力量,若專家委員會做出的調解書沒有執行力,就變成一紙空文,專家委員會無法充分行使其職能。賦予專家調解委員會做出的調解書可以申請執行的權力是保證PPP合同糾紛調解機制確立的重要保證。
3.調解書與法院判決相沖突,由專家調解委員會與法院進行協商,協商不成,應組織法院有關工作人員與專家調解委員會成員組織專家論證,合議決定。在PPP糾紛解決實務中,可能會出現當事人既向專家調解委員會提出調解申請,又向法院起訴的情況,導致法院做出判決可能會出現與專家調解委員會做出的調解書相矛盾的狀況,此時應由專家調解委員會與法官進行協商決定,若協商不成,應組織法官與專家調解委員會進行專家論證,最終合議決定。
4.在PPP合同糾紛解決過程中,應將調解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結合PPP具體項目的行業特殊性,組織該行業相關專家與當事人雙方調解出一個最為經濟效率的調解方案;第二階段,由法學專家組成調解組,與當事人雙方達成符合我國法律的調解方案,最終將兩個調解方案合二為一,取其精華,以達到公平與效率兼顧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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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ADR (alternative dispute resolution mechanism) is an important way to resolve PPP disputes. As a type of ADR, consensual ADR includes mediation and renegotiation (or negotiation) mechanisms. Because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ontract, the government's awareness of compliance and the lack of third-party mediation agencies, it is not conducive to the application of consensual ADR in PPP dispute settlement. The underlying reasons lie in the unclear nature of the contract, the long contract cycle and the other-related nature of the contract. On the one hand, the relevant system or PPP contract should stipulate the mechanism of renegotiation (or negotiation) after disputes occur, including the conditions for renegotiation, the adjustment of government organizations, etc. On the other hand, the mediation mechanism of PPP disputes should be constructed, including the scope and conditions of application of mediation, the establishment of independent mediation institutions and mediation systems.
Key words: PPP; dispute resolution; consensual ADR
責任編輯、校對:錢曉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