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芳
年輕人的城市化離不開老一輩的支持。《中國流動人口發展報告(2018)》顯示,老年流動人口數量持續增長,從2000年的503萬人增加至2015年的1304萬人。這些老人為了更好地養老和照顧第三代,投奔子代,成為一批極為特殊的人群——隨遷老人[1]。他們一方面享受著天倫之樂,另一方面又面臨著城市融入的難題。城市融入是指外來人口在城市社區定居,逐漸適應、接受和認同當地的生活習慣和文化,進而融入當地社會的過程。研究表明,隨遷老人迫切而強烈地需要從精神上實現社會融入,希冀在家庭、社會尋求更多的心理慰籍和制度支持。本文從城市感知的視角,分析隨遷老人社會融入的心理狀況及特點,提出了減輕隨遷老人的社會不適應癥狀,增強其環境適應能力,提高其精神及物質生活質量,需要本人、家庭、社區及社會各方面共同努力的建議。
對于隨遷老人來說,其經歷、閱歷早已形塑了他們的價值觀念、生活認知與行為等,加之年齡增長,身體機能衰退,探索學習新知識的興趣和能力下降,導致其面對全新的生活環境時會感到無所適從,進而產生一系列的負向情緒[2]。
隨遷老人的社交通常涉及家庭核心圈層、鄰里朋友圈層、泛泛之交圈層三個方面,這種圈層結構以“己”為中心,根據關系的遠近,重新構建社會網絡,以彌補其社會支持的不足,但在現實中卻難以盡如人意。原因有二:
(1)社交圈層縮緊。大部分老人入城之后主要通過子女、鄰居等人際傳媒或是電視渠道獲取外界消息。他們在對信息進行處理過程中,其累積的生活經驗讓他們不自覺地將自己及其像自己一樣的隨遷老人群體與城市原有人群進行劃分,并對后者保持警惕和畏懼的心理[3]。正因為對城市缺少認同感和歸屬感,隨遷老人往往會主動縮減社會活動的范圍以及交往的圈子,逐漸將社交活動重心由社會轉向家庭。
(2)代際關系失衡。隨遷老人視家庭為“需求共同體”,并將家庭作為第一社交圈,因此家庭人際關系的好壞與他們晚年生活的幸福指數密切相關。大部分隨遷老人通過代際關系的親密來維持幸福感。當孫輩逐漸長大,子女忙于工作,無法時時陪伴在身邊時,隨遷老人就會因為缺乏鄰里和朋友的社會支持而陷入孤寂的情緒中。
隨遷老人在離開家鄉來到城市后,角色扮演發生了全新變化,但因老人個體需求各異,對角色轉變的認知和接納程度也不盡相同。
(1)個人價值認可度低。隨遷老人大多已退休,他們很難在帶孩子、做家務等活動中,找到中年時期從工作和勞動中獲得的成就感。而當他們試圖在被人們稱為私領域的“家務事”中尋求自我價值時,卻很難得到兒女們的認同理解,由此陷入“老而無用”的自責中[4]。
(2)權威弱化甚至喪失。隨遷老人,尤其來自農村的隨遷老人,通常在原有核心家庭擁有絕對威望。隨遷入城后,在由父母、結婚子女及第三代組成的聯合家庭中,年輕人擁有了家庭的決策權。此時,多數老人為了維持與子女的親密關系不得不讓渡自己的權利。
隨遷老人在城市生活中的“自卑感”源于其城市融入過程中來自關乎身份、地位的情感體驗。
(1)家庭環境下的自卑。老人跟隨子女進入城市,以平等形式與子代共同承擔來自社會的壓力,是其對“家之所以為家”的認同感的重要來源。但許多隨遷老人特別是原來從事農業生產的老人,由于本就缺乏足夠的物質積累或生活保障,加之在遷移地無法參與勞動獲得經濟收入,導致不得不依靠子女。這種物質依附讓老人對城市生活存有不安,甚至產生自卑心理。
(2)社會環境下的自卑。大部分城市的公共服務及福利與戶籍緊密掛鉤,導致多數隨遷老人在遷移地無法享受和當地老年人相同的醫療、養老、高齡補貼及公共服務等,引致其產生自卑心理。
隨遷老人離開生于斯、長于斯的熟人社會,進入城市這樣一個異質性和流動性都極強的陌生人社會,會具有強烈的不適應感。大多數隨遷老人對城市生活的適應會依據遷入時間的長短大致分為三個階段,即沖突階段、反思階段和重構階段,從這個意義來看,隨遷老人的城市適應是其主動調整參與城市生活的動態過程。
老人進入城市后失去了原有的社會關系網絡,為獲取有效的社會資源,他們不得不調整心態、策略與他人展開交往。
(1)初入城的老人更愿意選擇帶小孩、做家務等可以在家里單獨完成的活動,通過有意識地約束自己的行為,避免在新環境中遇到可能出現的麻煩。
(2)隨著逐步適應城市生活,部分老人開始走出家門主動與周圍人進行交流。在城市居留時間越長的老人,融入能力就越強,這時其社會交往的對象不再局限于地緣關系的“鄰居”,還可能會與業緣關系、趣緣關系等交織在一起。很大一部分老人在經歷初期的調適后,會更加主動地去尋求與異質群體的交往,結識志趣相投的伙伴,或者是更積極地參加社區組織的各類志愿活動,以期逐步地融入到新的社區和社會結構之中[5]。
隨遷老人的經濟適應主要體現為調整原有物質文化習慣,去適應城市物質文化的過程。多數隨遷老人為了在城市中獲得寬松友好的生存空間,會根據自身狀況采取應對策略。
(1)抑制消費。老人跟隨子女來到城市,更為深刻地感受到新生家庭的生活壓力,多數老人會將自己的生活需求降到最低。
(2)部分隨遷老人會選擇繼續參與經濟活動。很多有勞動能力的初老者,在不影響照顧子孫的情況下,會選擇在居所附近做些雜活,減輕子女經濟壓力,并在一定程度上實現經濟自主。
隨遷老人的城市融入是一個系統工程,不僅需要老人自身、家庭成員的共同努力,同時也需要社區、政府積極發揮作用。
社會心理學家亨利·泰費爾提出的社會認同理論認為,個體通過社會分類,把自己歸屬于某個或某些社會群體,并產生內群體偏好和外群體偏見[6]。根據該理論,個體在積極的群體關系中,有利于獲得安全感、滿足感并找到存在的意義。鑒于此,可以通過社會政策的制定和社區活動的開展,提高隨遷老人的城市生活體驗,降低他們的弱勢感。
(1)修訂和完善社會福利政策,提高社會服務程度。隨遷老人在城市中享受到公正平等的社會待遇,主觀上才能真正認同自己的市民身份,這也是市民化的重要組成部分[7]。建議通過健全醫療保障政策、打破戶籍制度藩籬等手段改善隨遷老人的生活環境,提供更多的城市公共服務資源,提高其生活滿意度。
(2)積極構建社區精神家園。在進行社區規劃和建設過程中,應充分考慮非本地戶籍常住人口的利益,讓隨遷老人切實感受來自社區的關懷。如社區可通過建立信息化的管理系統和服務網絡,為隨遷老人提供社工服務。甚至定期對隨遷老人開展一些服務和慰問活動,引導老人積極參與社區活動和社區管理,增進他們的歸屬感和責任感。
老人們在城市融入過程中,通過與他人互動和信息交流,客觀上能夠得到更多的幫助,讓其有信心去應對面臨的困難。
(1)構建和睦的代際關系。隨遷老人在遭遇適應困境時,大都會表現出對家庭的高度依賴。此時,子女的言語、行為和引導方式,對于老人能否更好地融入當地生活發揮著重要作用。因此,子代應充分尊重和理解隨遷老人的生活方式和習慣,同時向老人傳遞新的信息咨詢,積極進行“文化反哺”,主動幫助老人學習、掌握新知識新技能,讓他們更好、更快地融入現代化生活。
(2)促進良好人際關系建立。促進隨遷老人的社會交往,需要社區管理者和隨遷老人子女的多方努力。其中,社區應充分利用各種有利條件,通過豐富的社區活動,提高鄰里間的互動頻率,推動隨遷老人的社區融入,進而有效緩解隨遷老人的社會適應壓力。
社會融入能力是指個體與特定社會環境相互作用形成協調關系的一種能力。社會融入是一個互動的過程,它既與老人自身性格特征、文化程度等因素有關,也會受到整體環境的影響。
(1)開展各種培訓,提升老人對生活的掌控和適應能力。隨遷老人與當地居民的社會交往面臨著語言、生活技能以及休閑方式等不同的阻礙,尤其對文化程度低的農村老人來說,面臨的困難更大。因此,建議社區通過開展生活技能、趣味方言培訓等多種形式的活動,發掘老年人的興趣愛好,增強老年人的社會交往能力,幫助他們擺脫無助感,進而順利融入新環境。
(2)給予積極評價,激發老人的自我效能感。隨遷老人整天忙于家務,來自家人的肯定是對他們莫大的鼓舞。當他們感覺自己“被需要”并有能力做好一件事情的時候,有利于減輕其因為家庭權威感降低而產生的消極情緒,對適應新生活更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