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交際中的模糊語探究

廖正雨

【摘要】 模糊語在我國發展至今已有將近40年之久，前20多年間曾有過一些回顧和總結，取得了一些經驗和反思，推動了模糊語言學的進一步發展。但是，最近幾年國內關于模糊語的研究，雖然數量多，但是卻過于集中，涉及面不廣，應用性不強。有鑒于此，將從跨文化交際視角出發，以思維方式和語言表達差異為切入點，對比分析中西方文化差異，探究跨文化交際中的語用模糊現象及其產生的深層原因，旨在引起跨文化交際者和跨文化學習者在跨文化交際過程中對語用模糊現象的注意，并予以重視，進而促進跨文化交際活動的有效、高效進行。

【關鍵詞】 跨文化交際;模糊語;語用模糊

【中圖分類號】H313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16-0050-02

一、引言

當今世界，跨文化交際活動呈現出多樣化、立體化、全球化的新趨勢，國與國之間的文化傳播與交流比以往更加廣泛而深入。然而，在跨文化交際視角下交際雙方在思維方式和語言表達上都表現出本質性的差異，而這些差異會導致交際者在已知的同一的語境下拿捏不準雙方話語之間的內在關聯，勢必出現“前言不搭后語”“驢唇不對馬嘴”，甚至于“對牛彈琴”之窘境，也就無法順應語境，理解對方話語潛在的弦外之音，故而造成了交際的失敗。那么，在跨文化交際過程中，交際雙方應該采用何種會話策略才能有效地避免因文化差異而帶來的交際失敗呢？有兩種交際策略需要銘記于心，一方面，交際雙方都要遵循話語合作和話語關聯原則;另一方面，交際雙方都要在語境關聯的前提下正確使用模糊語以期有效地避免語言表達失誤或社交語用失誤。前者自不必多說，幾乎所有跨文化交際者都了然于胸，但是后者卻是常常被忽視，需要格外重視。談到跨文化交際和模糊語使用，多數學者認為——模糊語具有非常強大的語用功能，不僅能夠有效地提高語言表達的委婉性與得體性，還能在話語交流中減輕交際雙方的話語附帶責任，從而維護交際雙方的“面子”，進而促進跨文化交際的順利進行。鑒于此，將簡單介紹目前中國模糊語的研究狀況與成果，并提出在跨文化交際視角下，跨文化交際者應該注意和重視的交際策略與方法，粗淺薄見，僅供參考。

二、中國模糊語研究

通過閱讀諸多文獻，發現從嚴格意義上說我國對于模糊語的概念提及早在商周時期和春秋戰國時期的文學作品中便有所體現了。《易經》中提及的“上下無常，剛柔相易”，書中的“上”與“下”和“剛”與“柔”指意不明，存在著表意不清、拿捏不準和不可量化的模糊界限。如《道德經》第四十二章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該句中的“三”代表著“道”和“萬物”，同時“三”表萬物之起源，有表示萬物之總和之意。“三”實則是一個虛數，一個虛詞。又如，《論語·公冶長》里面的一段話：“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聞之，曰，斯可矣”。該句話中的“三思”，一部分學者認為是指“思危”“思退”和“思變”三思，更多學者則認為，“三思”中的“三”實則為虛詞，而“三思”是一個虛指概念，是一個模糊的表達，是指“周密的思考”。再如“舉頭三尺有神明”中的“三尺”以及古代十六進制的“半斤八兩”的貨幣計量法（該計量方法一直沿用至50年代被政府取消）。現今“三尺”和“三尺為一米”的說法已經漸漸淡出當代年輕人的“視野”，反倒是頻繁出現于一些文學作品中，而“半斤八兩”一詞也已失去原來的重量計量單位的使用范疇，現在常常用來形容人，當描述一個人能力一般時，指對方與自己能力相比“半斤八兩”，一般無二。“半斤八兩”與“以五十步笑百步”亦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因此，綜合以上案例可得出這樣的結論——古人已經早早地意識到了模糊語的概念以及模糊語的使用。但是，我們也發現，中國古人對于模糊語的認知幾乎只停留在表層，對模糊語現象及其產生的深層研究幾乎是空白的。亦發現中西方學者對模糊現象和模糊語的研究由來已久，雙方學者從理科范疇的數學邏輯學、工科類的電子工程學到人文社科類的社會語言學和心理語言學等方面，均對模糊語進行過定義與解釋，可謂百家齊放，卻也出現百家之言的境況。近代以來，伍鐵平教授（1999：67-78）采用定性的語言學方法，運用多種語言的詞（字）對比來研究和解釋語言的模糊性以及模糊語言的產生和運用規律，揭示了不同語言在模糊性方面的共性和差異、繼承與變革。學者苗東升在其文章《論模糊性》（自然辯證法通訊， 1983，5）中從哲學的高度把失誤的模糊性概括為“事物類屬的不清晰性”和“事物形態的不確定性”。其他學者諸如何自然從語用學的角度進行研究，孫連仲和張喬則從語義學的角度對模糊語言進行不同層面、不同角度的探討。綜上，國內學者對模糊語及語用模糊現象的研究亦有所繼承與發展。

三、跨文化交際中的語用模糊

引起跨文化交際失敗的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中國和西方國家的文化價值觀存在差異。例如母語為英語和母語為漢語的跨文化交際者由于長期生活在不同的自然環境、物質環境和文化經歷，在雙方的交際過程中，這些交際者勢必會外化出獨具特色的帶有民族色彩的文化價值觀。換句話說，價值觀是一個民族文化的外化與濃縮，語言的組織與表達方式受價值觀的變化而變化，而模糊語又是語言表達的方式之一，因而可以推導出在跨文化交際中，交際者的模糊語使用與否、使用頻率皆受其文化價值觀的影響。

（一）思維方式差異

中國傳統文化自古教導后輩要謙卑禮讓、寬厚待人、嚴于律己，而西方文化因為崇尚自由與天性，注重個人主義，弱化集體主義。同時，中國與西方國家就思維方式相比較而言，在回避不確定性方面扮演著高回避的角色。故中國人在話語交際時常常會采取逃避的策略，采用更多的模糊語來規避風險，以期更好地保護自身的“面子”。舉一個典型案例，2005年電影《面子》在中國臺灣上映，該片講述了女主薇兒（Wil）是在美國長大的中國女孩，她可以接受大多數西方習俗和價值觀。眼看著女兒工作順利且事業有成，卻還沒有交男朋友，薇兒母親便開始四處張羅，給女兒介紹男性朋友認識。然而，母親并不知道，私下里，女兒曾遇到一位迷人的女孩——美國芭蕾舞演員薇薇安（Vivian），她很快就被薇薇安所吸引，自然而然地兩人開始接觸并漸漸墜入愛河。但是由于女主具有中國固有的個性，她從不敢公開承認兩人的戀愛關系，這讓薇薇安感到非常感傷和失望。以下是女主薇兒和薇薇安在機場分手時的對話：

薇兒：薇薇安，等等我！

薇薇安：我現在急著趕飛機！

薇兒：等等，別走好嗎，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

薇薇安：我已經給很多次機會你了，我一直在等你。

薇兒：等我穩定下來后，找到合適的時間，我會向我

媽媽公開我們的關系的。

薇薇安：薇兒這不是時間問題，你要跟著自己的心走。

薇薇安：吻我，就在這機場里，當著陌生人面，吻我！

薇兒：薇薇安……（薇薇安傷心地離開了……）

通過分析該案例可知，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女主薇兒從小便耳濡目染父輩們的婚戀觀，潛意識里對自己和女朋友的“女同”關系恥于出口，也不敢承認。故而有了上面一幕。因此，從本質上說，薇兒不敢承認自己的女性伴侶是因為中國人與西方人存在著的思維方式上的差異。

（二）語言表達差異

在跨文化交際活動中，中西方交際者除思維方式不同外，語言表達差異亦經常出現。由于中國人的委婉含蓄，在接受邀請或得到別人好意的時候，會產生一種奇怪的推脫現象。該現象表面上帶有推脫之義實則表達拒絕的含義。因此，在跨文化交際過程中，交際雙方常常會因為語言表達的不同而產生誤解與誤讀，進而影響跨文化交際活動的有效進行。例如在接受禮物、表明歉意和拒絕他人等社交場合，英語交際者的做法、言語表達往往是直截了當、旗幟鮮明的，而漢語交際者則常常含糊其詞、模棱兩可的，且后者往往習慣于通過使用模糊語來向對方傳達謙虛、禮貌、客氣等用意。以下面的例子來做說明：（某校中國書法課堂上，甲是美國學生，乙是中國學生）

甲：來，看看，我的這個“朋友”寫得怎么樣？

乙：（看了一眼甲的毛筆字）

乙：看著挺不錯的，但我恐怕沒有藝術鑒賞細胞。

乙：要不，我們去看看別人的書法，如何？

（一邊說一邊往隔壁外國學生走去）

細品該語境下，乙對甲毛筆書法做出的評價可知：①甲提出問題，乙來評價其畫作。②從甲的心理需求角度來推理，甲肯定是想得到乙的正面評價，但乙前半句話的評價是肯定的，后半句評價是前言不搭后語的，不著邊際的。③乙的評價表面看起來帶有肯定的語氣，實則已經表達了其對甲毛筆字的“不認可”。雖然該例子僅有簡短的三句話，但是我們已經知道在乙的回答中模糊語“我恐怕沒有”是語境變化的暗示語，如果甲在這種弦外之音的語境中沒能夠理解乙話語的真實用意，甲可能繼續根據自己的錯誤理解進行第二輪提問，那么這樣的交際行為明顯是失敗的。換句話說，在交際活動中如果交際者不能從中有效地尋找到弦外之意的語境關聯，得到話語背后的言外之力，就會錯誤地理解說話人的意圖，導致交際失敗。

四、結論

在跨文化交際中，由于中西文化存在差異，常常導致跨文化交際失敗，深層原因是中西方在思維方式和語言表達存在著本質差異。通過分析，得出這樣的結論：在跨文化交際過程中模糊語的恰當使用能夠有效避免交際中造成的語用失誤，進而起到謙虛、禮貌和保護“面子”等作用。因此，在跨文化交際的過程中，交際雙方要根據不同文化背景做出合理的推理，通過分析動態的語境變化，解讀會話的言外之意和真實意圖，進而促進跨文化交際活動的順利進行。

參考文獻：

[1]伍鐵平.模糊語言文學[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9：67-78.

[2]苗東升.論模糊性[J].自然辯證法通訊，1983，（5）.

[3]何自然.語用學與語言學習[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