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丁的迷思：懺悔和歸信

【摘要】福克斯在《奧古斯丁：懺悔和歸信》一書中反思考察其《懺悔錄》一書，探索摩尼的信仰、西塞羅的著作和柏拉圖主義如何推動奧古斯丁逐漸走向基督教這個問題。其中也許同樣重要的是，他的母親力求看到兒子皈依大公教會的決心，以及奧古斯丁自己與其人之欲望的斗爭。

【關鍵詞】懺悔;歸信;轉變

【中圖分類號】B503?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42-0028-02

福克斯的《奧古斯丁：懺悔和歸信》，是一本信息量大、學術精深的書，共657頁，對公元三世紀的這位偉大基督教思想家進行了大量研究。但它也是一部記述奧古斯丁所在時代的歷史，對奧古斯丁，比奧古斯丁年輕的、說希臘語的同時代人辛涅西烏斯（一個基督教主教和哲學家），以及比奧古斯丁早出生幾年但和他一樣熱衷于演講術的利巴尼烏斯，給予了幾乎同樣篇幅的描述。

正如福克斯所闡明的那樣，辛涅西烏斯和奧古斯丁都給我們留下了“懺悔”這類體裁的文本，這一傳統可能是從淫亂的薩提里康（Satyricon）那里發展出來的，而利巴尼烏斯則以復雜的哲學贊美詩的形式創作他的個人敘事。了解他們對各自選擇的體裁的貢獻如何不同，以及他們的哲學觀點如何不同，有助于揭示奧古斯丁的巨大重要性，并解釋他持續的影響力——即使在他有生之年，他看不見自己的作品。

福克斯還讓我們了解到，在后來阿拉伯人征服該地區之前，北非基督教社區對基督教的早期發展是多么重要。也許，最重要的是，作者精辟地描述了奧古斯丁緩慢的轉變過程，在《懺悔錄》中，奧古斯丁描繪了“我曾經是一個怎樣的人”和“我現在是一個怎樣的人”。

奧古斯丁出生在現在阿爾及利亞的一個小鎮塔加斯特，在那里，他的母親莫妮卡讓他受洗成為一名基督徒。他被伊朗先知摩尼（Mani）的理論所吸引。摩尼主張，世界存在于一種由善與惡同等強大的力量構成的狀態中，且以光明與黑暗為象征。盡管摩尼教的許多價值觀與基督教有很多相同之處，但他們并不相信神創造天地，他們的黑暗與光明的二元論比基督教更強調人類靈魂中的邪惡。此外，特別是在東方，摩尼教還采納了佛教、瑣羅亞斯德教、印度教和其他傳統的一些內容。它的信徒們拒絕接受圣經《詩篇》和整部《使徒行傳》 （后來成為奧古斯丁最重要的參照經卷之一），因為他們認為“圣靈”已在五旬節被賜給了基督徒。

福克斯并沒有深入探究強調個人懺悔的摩尼教傳統是如何影響奧古斯丁本人的懺悔的。福克斯向我們展示的是，摩尼的信仰、西塞羅的著作和柏拉圖主義是如何推動奧古斯丁逐漸走向基督教的。也許同樣重要的是，他的母親力求看到兒子皈依大公教會的決心，以及奧古斯丁自己與其人之欲望的斗爭。他顯然很喜歡性愛，但在米蘭的花園中，他知道自己應該放下了。他意識到了亞當之罪與自己欲望之難以自制之間有著莫大的關聯，但即便如此，性愛于他而言也不是容易消解的誘惑：“請賜予我貞潔和自制吧，但不是現在。”

故事的其余部分讀起來幾乎像一出肥皂劇，奧古斯丁從演講學轉向哲學和基督教思想，并在安布羅斯和其他偉大教會人士的影響下開始寫作，然后回到北非，在那里他最終晉升為聯合主教。

最后，福克斯的書激發了人們閱讀或重讀奧古斯丁《懺悔錄》的意愿，那是幾個世紀以來最偉大的作品之一。是的，它是一部自傳，但正如福克斯所闡明的那樣，它也是一種自我見證，一種對罪惡的過去的克制，一種對更完美的未來的祈禱。

福克斯還是牛津大學的古代史學者，他這部奧古斯丁的部分傳記并沒有涉及這位教父的整個一生，而是在397年就停止了，因為福克斯認為奧古斯丁就在這一年完成了他著名的《懺悔錄》。他這本書的目的是研究導致奧古斯丁懺悔的“皈依”過程，或者換句話說，為什么奧古斯丁會這樣寫自己，他的自我描述有多準確？

福克斯對古代世界的了解非常豐富，他以一種雄辯而迷人的方式將自己淵博的學識展現在世人面前。離題是他的長處，因為整章都是關于摩尼教、新柏拉圖主義等的研究。這些描述具有極高的學術價值。很少有讀者知道在過去的一代人中有多少新的領域被探索過，而且除了瀏覽學術期刊，很難知道如何知道發生了什么。福克斯給了我們這個任務，我們應該感謝他與我們分享他的學習和研究。在奧古斯丁身上我們發現了這一點，還有更多。我們甚至知道奧古斯丁先前不為人知的布道不斷出現。福克斯毫不猶豫地用這些最新發現來描繪這位偉大的神學家。

作為進入他的主題的一種方式，福克斯選擇了另外兩個古代人物陪伴我們了解奧古斯丁早期的旅程。一個是利巴尼烏斯，他是安提阿的異教修辭學老師，比希波主教年長一代。另一個是辛涅西烏斯，他被稱為昔蘭尼的世俗主教，比奧古斯丁年輕時代。兩人都不認識奧古斯丁，也不認識對方，但都留下了足夠的資料來進行比較。我們發現，他們每個人都有很大的不同，尤其是在他們對明顯相似的環境的反應方式上。

從這種比較中我們能學到什么？這是一個大問題，隨著奧古斯丁的進步，這個問題越來越突出。當我們要了解奧古斯丁本人的時候，我們還需要不斷地回顧兩位生活在完全不同環境中的希臘人嗎？正如他的許多其他離題內容一樣，福克斯提供的關于這些陌生人的信息很吸引人，但它往往會把我們帶離我們的主題;當我們最終回歸主題的時候，我們并不總是確定我們在哪里。

然而，當我們接近奧古斯丁本人時，霧真的開始變厚了。他的一生無疑是所有古人中被記載的最好的，但即便如此，我們仍有許多不知道的內容。我們幾乎完全依靠他自己的話語來講述這個故事。正如福克斯所正確指出的那樣，我們不能依靠奧古斯丁的自我分析來準確描述真實發生的事情。和我們其他人一樣，他的記憶偶爾也會出錯，他對自傳體材料的選擇也很挑剔。

但當我們觸及問題的核心時，福克斯最讓我們失望。他對奧古斯丁皈依的描述包含了對“tolle lege”可能意義的擴展檢查，這導致奧古斯丁采納了保羅寫給羅馬人的信。接下來是同樣冗長地對感動他的心轉向基督的經文的可能意義的研究。最后，他總結說，奧古斯丁完全錯了，但其仍然相信上帝已經和他說過話。奧古斯丁的生活被改變了，但只是出于錯誤！

福克斯最后講到《懺悔錄》的時候，除了斷言奧古斯丁可能是被成堆的攻擊所打動而寫作之外，他幾乎沒有什么可說的。福克斯很快補充道，《懺悔錄》中還有更多內容，但第一印象會在我們腦海中揮之不去，讓我們毫無其他印象。

正如福克斯在一開始就告訴我們的那樣，他不是基督徒。他可以寫關于皈依的東西，但由于他自己沒有親身經歷過，所以他說的聽起來很膚淺，沒有說服力。結果，奧古斯丁懺悔的轉變就像一個油炸粿：邊緣豐富，但內里空空。雖然它對奧古斯丁成長世界的概括描述很有價值，但它沒有告訴我們他內心的精神生活。因此，我們必須自己讀《懺悔錄》，并接受這一點。

基督教的圣徒分為不同的類別。在19世紀，有許多值得尊敬的圣人受到人們的青睞，他通常是那些處男少女，她們在死于一場可怕的疾病并以圣潔的方式死去之前，過著純潔的生活。還有一些喜怒無常、難相處的圣人，他們似乎受到了某種程度的折磨，以至花了很多時間來譴責一些事情。希波的奧古斯丁屬于后者。他的《懺悔錄》是一部經典的基督教神學著作，是他幾部作品中歷經數個世紀的考驗而流傳下來的一部。這本書由一系列分卷構成，描述了他在邪教和欲望的陷阱中逐漸皈依了信仰，并將“我的過去”與“我的現在”進行了對比。

他在天主教會乃至新教改革家中都有著巨大的影響力，但現在，無論是天主教還是新教，都不太關注他。他幫助制定的原罪和宿命論的教義，如今已不為許多神職人員所認同。他對性的執著，被一些人稱為邊緣性精神病，同樣也過時了，因為它在很大程度上證實了教會與生活的那一面之間的微妙關系。他針對4世紀和5世紀異端的辯論令人厭煩。

像許多圣人一樣，奧古斯丁以自我為中心，不斷地在自己靈魂的花園中除草，有時很少關心他人。毫無疑問，他深愛著他虔誠的母親——正如他所回憶的那樣，她英勇地“在陸地和海洋上跟隨他”，他無視她結婚和接受洗禮的請求。十幾歲時，他有了一個妾，一個社會地位較低的女人，只被選來做家務。后來，在他與情欲的一次例行斗爭中，他把她打發走了，結果卻和他的另一個妾勾搭上了。同樣不顧母親的意愿（和眼淚），他還在天主教會之外的摩尼教（后來遭到譴責）中度過了生命中的部分時間。福克斯曾深入描述過摩尼教。他們摒棄了舊約，摒棄了復活的觀念，相信世界被分成了光明和黑暗兩個對立的王國，認為物質基本上是邪惡的。奧古斯丁用了數年時間在外環作為所謂的提供了大量有關他的家鄉北非的塔加斯特以及迦太基、羅馬和米蘭的背景信息，并將奧古斯丁在那里的生活與一些非常不同的同時代人進行了比較。

對于羅馬帝國晚期的古典學者、神學家和歷史學家來說，這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資源，他們會喜歡仔細思考《懺悔錄》是在397年寫成的。其他人可能會覺得很難與這樣一個人建立聯系，他的生活理念不僅與我們完全不同，甚至在他自己的時代也被視為令人反感。正如作者所寫的那樣，“奧古斯將一生的大部分時間都奉獻給了‘上帝的奴役’，這對任何人來說都太可怕了。”

作者簡介：

沈小龍，博士，講師，衢州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