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工商大學會計學院 王 琴
企業是國家經濟發展的主要引擎,由于企業創新活動有較高不確定性,致使很多企業研發動力不足。為此,近年來政府采取各種措施支持企業加大研發的動力,比如投入R&D補貼。在現代企業的委托代理關系下,高管參與公司的重大經濟活動,其決策對企業的市場定位和戰略選擇至關重要。基于最優契約理論,建立高管薪酬與企業業績掛鉤的薪酬激勵措施能夠緩解股東和高管之間的矛盾,但現實中高管薪酬與企業盈利往往背道而馳,尤其是R&D補貼加大了高管的尋租動機,即管理層利用職權扭曲R&D補貼的實際作用。本文選取深滬A股上市公司2012—2018年的數據,研究R&D補貼與企業創新績效的關系以及高管薪酬的調節效應,并且證實在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高新技術企業與非高新技術企業下,高管薪酬調節作用的差異。
如果企業創新的資本投入大、風險高、自有資金不足等原因阻礙了企業創新活動的順利完成,可以通過政府R&D補貼政策緩解企業研發資金不足的問題,并向市場投資者釋放利好信號,因此其常成為政府支持企業研發的方式之一。關于R&D補貼在企業研發過程中的實際效益成為學術界研究的熱點問題。在現有研究中,主要有以下兩方面的觀點。一些學者認為R&D補貼能提升企業創新績效,陸國慶等(2014)基于中國上市公司的數據,證明了政府R&D補貼對創新績效有顯著正向影響;蔣安璇等(2019)以2011—2015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研究發現,政府補貼對企業研發投入金額和專利申請數量具有激勵作用;Guo D等(2016)也發現R&D補貼對企業創新績效具有正向影響。然而,一些學者的觀點卻相反,認為R&D補貼不利于企業創新績效提升,Bai和Li(2011)利用1998—2008面板數據研究中國30個地區R&D補貼對企業創新績效影響,發現R&D補貼并沒有對企業創新績效產生正效應;王俊(2010)采用大中型企業的面板數據也得出相似的結論。以上研究結論差異較大的原因,主要是由于各研究主體、研究方法等不相同,但大多數研究表明R&D補貼能促進企業創新績效。一方面,政府投以企業R&D補貼,能緩解企業研發資金不足的困境,減輕企業的成本承擔風險,提升企業創新動力;另一方面,企業的研發活動往往具有較高保密性,與外部投資者之間信息不對稱,融資約束大,R&D補貼則向市場傳遞了企業被政府認可的信號,獲得R&D補貼的企業更易獲得外部投資者的投資,拓寬企業研發資金來源,提高企業創新績效。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1:
H1:R&D補貼對企業創新績效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基于委托代理理論,由于信息不對稱以及風險偏好差異,管理層與企業所有者之間在研發活動投入上可能會意見相左。高管薪酬作為一種短期激勵的治理方式,能夠緩解企業投資活動中出現的這種代理問題。但是,R&D補貼作為企業研發活動的一項重要資源,也是高管們最為容易操縱的盈余之一。國家關于R&D補貼的運用范圍、具體用途沒有進行明確的規范,若高管利用R&D補貼進行投機行為,R&D補貼會難以達到預期效果。趙宇恒、孫悅(2014)研究發現,企業利用政府補助向高管發放薪酬,并沒有促進企業的創新績效。魏志華等(2015)以A股2010—2012年117家新能源概念類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結果發現,政府補貼并不能顯著激勵企業提高經營業績,卻使得高管從中“獲益”。趙曉陽、胥朝陽(2019)基于2014—2016年A股上市公司的面板數據,研究發現,在民營企業中高管薪酬對政府補貼與企業創新績效具有正向調節作用,而在國有企業中卻是負向調節作用。因此,如果政府補助的效用發生異化,誘發高管進行尋租活動,會損害高管薪酬的激勵效應。一方面,補貼數額是有限的,如果高管將補貼資金用于彌補自己薪酬的不足,那么R&D補貼可用于提高企業創新績效的部分相應減少,因此其政策激勵效用將受到抑制。另一方面,利用R&D補貼這種額外收益來補貼高管,會降低高管提高企業創新績效的能動性。同時R&D補貼只是在企業研發活動中起到輔助作用,若補貼過繁易導致企業產生依賴,從而助長高管的自利行為。因此,提出假設2:
H2:高管薪酬對R&D補貼與企業創新績效的關系發揮顯著的負向調節作用。
相比于國有企業,非國有企業主要追求市場效益最大化,其高管薪酬與企業價值掛鉤,高管薪酬的敏感性更強,因此公司通過制定合理的薪酬激勵制度可緩解代理問題;而國有企業除了追求市場效益,還要承擔某些社會責任,如增加就業等,加之國有企業“所有者缺位”,其高管的薪酬主要是由政府部門制定,與企業創新績效間的聯系較弱,容易使國有企業高管凌駕于內控之上,當國有企業獲得R&D補貼后,高管可能基于自利因素的考量進行逆向選擇,不利于提高R&D補貼效益的提高。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設3:
H3:高管薪酬對R&D補貼與企業創新績效的負向調節作用在國有企業更顯著。
企業創新績效與其所從事的行業密切相關。一般而言,相比于非高新技術企業,高新技術企業的研發活動更頻繁,其獲得的R&D補貼額也更高,高管的逆向選擇傾向更顯著,更有可能利用R&D補貼增加自身利益,因此,能更大程度上抑制R&D補貼在企業研發活動的使用績效。提出假設4:
H4:高管薪酬對R&D補貼與企業創新績效的負向調節作用在高新技術企業更顯著。
1.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2—2018年深滬A股上市公司為初始樣本,并依據如下標準進行篩選:①剔除研究期間ST類或*ST類的上市公司;②剔除相關財務數據披露不齊全的上市公司。通過篩選最終共得到6848個有效樣本觀測值。本文數據主要來源于CSMAR數據庫,在后期的實證分析中使用Stata14.0進行數據的處理。
2.變量定義
①被解釋變量:創新績效。本文結合研究目標并參考尚洪濤、黃曉碩(2019)的做法,采用上市公司專利申請數來衡量企業創新績效,并加上1后取自然對數;②解釋變量:R&D補貼和高管薪酬。R&D補貼(GOV),參考陳紅等(2018)的做法,根據公司年報附注披露的政府補貼明細,手工收集識別其中含技術等關鍵詞、特定專業術語名詞以及科技支持計劃的政府補貼項目,將含有上述明細事項視為R&D補貼,加總后除以資產總額以衡量企業獲得的R&D補貼額。高管薪酬(MPA),采用“前三名高管薪酬總額”來衡量高管薪酬,并除以總資產予以標準化;③控制變量。企業的創新績效受多種因素的影響,本文將企業規模、資產負債率、獨立董事比例、股權集中度、企業成長性、自由現金流、產品市場競爭以及企業年齡作為控制變量。此外,對行業和年份虛擬變量進行了控制。主要變量的定義及說明如表1所示。

表1 主要變量一覽表
3.模型設計
根據前文的理論分析,設置模型:
INNOi,t=α0+α1GOVi,t+∑αkCONTROLSk,i,t+∑YAERj+∑INDr+εi,t
(1)
INNOi,t=α0+α1GOVi,t+α2MPAi,t+α3GOVi,t*MPAi,t+∑αkCONTROLSk,i,t+∑YEARj+∑INDr+εi,t
(2)
模型(1)用以驗證假設1,R&D補貼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模型(2)驗證假設2,在R&D補貼對企業創新績效產生的影響過程中高管薪酬是否會在兩者間起到調節作用,同時進一步驗證假設3與假設4,區分產權性質及行業特性驗證高管薪酬對R&D補貼與企業創新績效的調節作用。
表2列示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表2顯示,創新績效的衡量指標專利申請數的最大值為6.945,最小值為0.693,存在較大差異,說明不同企業間創新產出水平的差異較大,比較符合現實;內部控制的均值、最大值以及最小值相差較大,可能是由于說明不同企業間內部控制實施的有效性存在較大差異。R&D補貼的最大值為1.348,最小值為0,最大值與最小值差距也較大,說明政府對不同企業的R&D補貼力度各有不同。

表2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
為保證研究結果的正確性,在回歸分析之前,對主要變量進行相關性分析,其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從表中相關性檢驗結果可知,各研究變量之間的相關關系較小,絕對值大多在0.5之下,說明變量間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R&D補貼對企業創新績效具有顯著的正相關性,高管薪酬對企業創新績效具有顯著的負相關性,與假設1、假設2的推論相符,為進一步數據分析提供了依據。

表3 主要變量相關性檢驗
注:*,**,***分別表示在10%,5%,1%水平上顯著。
表4為模型回歸的結果。第二列、第三列分別是全樣本下R&D補貼與企業創新績效關系以及內部控制有效性的調節效應檢驗的回歸結果。首先,R&D補貼的系數分別為0.946和1.000,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驗證了假設1,即說明R&D補貼顯著激勵了企業創新績效。其次,第三列中R&D補貼與高管薪酬的系數為-3.890,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高管薪酬對R&D補貼與企業創新績效關系起著顯著負向調節作用,假設2得到驗證。表4中的第4—7列為國企與非國企的回歸結果。從第5列與第7列可以看出,國有企業的補貼與高管薪酬的交乘項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比非國有企業的補貼與高管薪酬的交乘項系數更顯著,表明國有企業的高管薪酬對R&D補貼與企業創新績效具有更顯著的負向調節作用,假設3成立。

表4 R&D補貼、高管薪酬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回歸結果

續表4
注:*,**,***分別表示在10%,5%,1%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t值。
從表5可看出,高新技術企業的高管薪酬與R&D補貼的交乘項系數為-2.462,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非高新技術企業的高管薪酬與R&D補貼的交乘項系數為-5.967,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因此,高新技術企業的高管薪酬比非高新技術企業具有更顯著的負向調節作用,假設4得到驗證。

表5 高新技術企業與非高新技術企業的回歸結果
注:*,**,***分別表示在10%,5%,1%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t值。
1.更換企業創新績效的代理變量
采用衡量企業創新績效指標的營業毛利率(MARGIIN)替代專利申請數(PATENT),將模型(1)、模型(2)重新回歸,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從表6可以看出,檢驗結果與前述大體相符。

表6 穩健性檢驗結果
注:*,**,***分別表示在10%,5%,1%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t值。
2.變量滯后一期
為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雙向因果關系的干擾,將模型(1)與(2)中的解釋變量與調節變量均滯后一期,對上述實證結果再次進行回歸檢驗,回歸結果如表7所示,該結果顯示變量滯后,相關結論均未發生實質性變化,說明回歸結果依然較為穩健。

表7 穩健性檢驗結果

續表7
注:*,**,***分別表示在10%,5%,1%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t值。
本文選取2012—2018年深滬A股上市公司的非平衡面板數據,研究R&D補貼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以及高管薪酬的調節作用。首先,R&D補貼與企業創新績效顯著正相關,高管薪酬對R&D補貼與企業創新績效的關系發揮著顯著負向調節效應。其次,產權屬性及行業特性等因素均會影響高管薪酬對R&D補貼與企業創新績效的調節作用,國有企業高管薪酬的負向調節作用比非國有企業更顯著,高新技術企業高管薪酬的負向調節作用較非高新技術企業更顯著。
基于本文上述研究提出政策建議,首先,R&D補貼促進了企業創新績效的提升,因此,政府應繼續使用行政手段加強R&D補貼的導向作用,為上市公司創新績效的提高貢獻一份力量;同時,政府在選擇補貼對象時應進行多方面的考量,使得R&D補貼用于真正需要的企業。其次,企業要建立完善的高管薪酬及業績評價體系,提升自身創新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