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菁 吳洋洋

一場抵制塑料運動正在全球范圍內發生。
包括歐盟、印度、韓國等在內的許多國家推出了禁塑計劃。2020年1月,中國出臺了新的“限塑令”,比先前的規定更加嚴格。聯合國將解決塑料污染視為一場必然發生的“戰爭”。
但就在幾年前,塑料還只是氣候變化、物種滅絕等眾多問題中的一個,甚至是不那么重要的一個。現在它怎么就成了全民公敵?
是的,人們有足夠的理由:塑料的生產會產生大量二氧化碳,它是導致氣候變化的罪魁禍首;人類生產的塑料數量驚人(年產量8.4億噸),但只有9%能得到回收利用;大量塑料在海洋里堆積,形成了“大垃圾帶”——最大的垃圾帶有8萬噸垃圾,面積是法國的3倍;還有那些看不見的塑料微粒、塑料微珠,它們都會對海洋生態系統造成危害。
但別忘了,事實上,也是塑料,才使現代世界成為可能。我們的汽車和飛機,一半是塑料做的;服裝的常見面料——聚酯纖維和尼龍——實際上都是塑料;塑料包裝可以使食物壽命從幾天延長到幾周;現代醫學也大大受益于1955年發明的一次性塑料注射器。
盡管塑料有許多危害,但那些被認為對環境友好的材料也并非那么“綠色”。紙袋的碳足跡是塑料袋的4倍。金屬和玻璃也同樣難以降解。有研究認為,飲料業若用玻璃、鋁等取代塑料包裝,環境成本將高出5倍。
根本原因應該是,塑料被過度消費了。其獨有輕便、廉價的特性,實際上促進了一次性消費文化的發生。正如《衛報》所說,從某種程度上,接受塑料就是接受了消費主義本身。過量供應的產品也是促成浪費的原因。因為回收成本高,生產再生塑料的成本高于生產新塑料,新塑料的需求始終在那。
當然,塑料會成為公敵,激進的環保組織和新能源產業也發揮了作用。事實上,科學界關于塑料的危害還沒有定論,但妖魔化塑料已經成為一種政治或經濟手段。
塑料制品并不總是“禍害”,我們是時候反思這種一次性消費了。這時候,設計師就可以在塑料產品上發揮他們的作用,嘗試讓塑料制品用得足夠久。
把家居設備連起來,或者讓它們變得更智能——可以自動感知環境變化,做出或開或關或亮或暗的決策——剛剛好就是人腦所期待的,這種有關家居的智能化和互聯網化的想法出現多年,卻至今未能實現。
把家居設備連起來并不需要5G,現有的傳感器技術、藍牙或Wi-Fi足以解決。問題在于,不夠智能的事物,連接起來也沒有多大價值,最多只是把所有家電的遙控器集中在一個智能手機的屏幕上而已。
語音識別技術的出現一度緩解了這種尷尬,只要加人·臺所謂的智能音箱,然后給每種家電都接上一個嵌入了相應芯片模塊的轉換插頭,或者直接把芯片內嵌在新出廠的家電設備里,就可以把這些用無線光波控制的設備變成用語音控制。
人們終于可以坐在沙發上,動動嘴就能開關空調、電燈甚至窗簾了。小米、海爾、美的們走的都是這條路。問題是,然后呢?
不同品牌的家電之間甚至都不能相連。這個行業還沒有類似計算機行業共同遵循的那種TCP/IP協議,這樣的協議讓不同廠家生產的電腦都能相互連接、相互“聽得懂”。家電之間沒有這種通信標準,天貓精靈控制不了蘋果的設備,反之亦然。


盡管蘋果、Google、亞馬遜以及Zigbee Alliance(網絡協議,其組織成員包括宜家、三星、施耐德電器等全球十幾家電子電器用品公司)在2020年年初的時候提出要開發一個統一的智能家居標準,以便讓新的產品都能彼此互聯。但考慮到實施的困難程度以及實施后能在多大程度上互聯的不確定性,這個協議顯得有些異想天開。
從手機充電接口的統一上就可看出其難易程度。歐盟于2009年就出具了一份要求統一智能手機充電器接口的備忘錄,2016年USB-C已經成為大多數設備的實際標準。備忘錄制定方告知委員會,除蘋果公司外,所有制造商都準備簽署新協議,保留僅使用USB-C接口的方案。今年年初又通過新規推行這一標準,如今,這個問題仍然懸而未決。
此前,Google和華為都開發過相應的物聯網系統——Fuchsia和鴻蒙——試圖解決這一問題。這類操作系統像安卓一樣開源,但它們迄今都沒有像當初安卓引爆智能手機行業一樣引爆物聯網。
問題可能還是出在消費物聯網給人們帶來的利益并不如智能手機那么明朗。此外,人們更換冰箱、洗衣機的周期可比換一臺新手機長得多。
斯坦福大學教授Sanjiv Sam Gambhir最近發布了一款名為“菊紋”的智能馬桶,號稱可以通過自動檢測人的排泄物,對主人的健康實時作出診斷。這也許是智能家居產業可以努力的更具有現實意義的新方向,即拋開連不連得起來的問題,單純讓產品更智能。
類似的例子還包括,一臺可以理解語義、同人聊上幾句的掃地機器人,可能比一臺只能識別固定指令的傻瓜機器更吸引人。
戴森則干脆讓微信小程序成為入口,通過微信小程序,用戶就能完成對家里所有戴森電器的操控,這聽起來似乎更為簡便。
更智能的家電可能會帶來更大的換新動力。但這涉及其他行業比如人工智能行業尚未跨越的技術奇點,也面臨著連成熟如智能手機行業都尚未解決的隱私問題。與大街上的行動軌跡相比,臥室里的隱私要敏感得多。
圍繞人臉識別技術的爭議還沒有結束,但新冠病毒的大流行,已經讓數字監控技術得到了更快速的推進。
為確保感染者在家隔離,莫斯科啟動了一個應用程序,該程序可訪問用戶的電話、位置、攝像頭、存儲空間、網絡信息等數據;在意大利倫巴第,政府正通過智能手機的位置數據,來判斷人們是否遵守封鎖令;韓國政府利用監控錄像、智能手機的位置數據、信用卡消費記錄等確定感染者的活動軌跡;“健康碼”在中國得到推廣用以實時判斷個人是否對他人健康構成威脅。
還有覆蓋范圍更廣的數據收集。蘋果和Google正在共同開發一款基于藍牙通信標準技術的追蹤系統,當用戶接觸過的人群中出現了感染者時,該系統會發出提醒。如果該項目最終完成,可能實現對全球1/3人口的密切追蹤。
在嚴峻的防控形勢下,衛生和執法部門有理由如此急迫地動用所有可能的工具來阻止病毒的傳播。但突發的公共衛生危機就能要求用戶出讓隱私嗎?在完全保留隱私的基礎上建立追蹤可行嗎?
確實,兩家公司聲稱該系統在設計時考慮了對隱私的保護:比如,它不會追蹤用戶的實際位置;系統廣播的是匿名密鑰,每15分鐘更改一次;數據存儲在本地而不是中央服務器上。以及,這一切的前提是需要用戶同意。
即使該系統是可用的,蘋果和Google沒有表示,專制政府會不會以意想不到的方式使用該技術,比如,在該技術的基礎上構建更具侵入性的跟蹤應用程序。這將引發更大的擔憂:數據收集合法化,工具的用途超出其創造初衷,數字化的社會控制方式在危機結束之后會長期存在。這正是美國人在9·11事件后吸取的教訓。

一百年前,包豪斯為現代城市提出了一種經濟高效的解決方案。
如今,現代城市的各種功能設計已經越來越高效、便捷。一個典型的案例是,北京大興國際機場耗資800億元,并拋棄了陳舊的機場出入港分離的設計,采用高效的進出港混流設計,這意味著,更節省旅客時間成本,以及增加機場內的消費人流。但疫情暴露了這種現代城市追逐效率的缺陷,混流設計使得大興機場無法分流人群,也導致疫情期間為防止輸入病例,大興機場的國際進港航班全部轉到了首都機場運行。
機場設計帶來的高效當然值得稱贊,但在特殊情況下高效的設計可能會失效。這并不是苛責,而是一種警醒,提醒城市規劃者,全部功能的高效并不是絕對有益的,必須有緩沖地帶。
現在,智慧城市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看看有關智慧城市的描述:更智能的城市交通網絡、升級的供水和廢物處理設施、更有效的照明和供暖方式……讓我們直接點,這些努力的主要目標,無非是讓城市生活更有效率。
這正是那些智慧城市項目所強調的,無論是豐田公司計劃在富士山腳下建造的Woven City,Google母公司Alphabet在多倫多濱水區的項目,還是華為、平安和騰訊在深圳鹽田區的智慧城市計劃。
但對于生活其中的居民而言,這種對速度的日益沉迷值得商榷。不同于企業或服務,日常生活并不總是需要速度和效率。僅僅是速度和效率決定不了城市的生活質量,那些慢的、平靜的、放松的體驗,才能讓人們更好地享受生活。
技術不單不能創造城市,城市也不是技術愛好者展示高效出行解決方案和服務的舞臺。恐怕沒多少人真的想要松島那樣智能但寂寞而空曠的城市,也沒多少人真的想要連在家都感覺被監視的城市。
15年前,經濟學家托馬斯·弗里德曼(Thomas Friedman)在他那本暢銷書《世界是平的:一部二十一世紀簡史》中描繪了_一個無邊界的世界。

但在突如其來的疫情危機面前,全球化這個系統似乎失效了。許多國家關閉了邊界;國家間的不信任和指責變得更多;全球合作的前景似乎遙不可及;制造的本地化被迫加速。
很多人將大流行歸咎于全球化。全球化帶來了系統性風險——它讓數十億人擺脫了貧困,但也讓(經濟或醫學意義上的)傳染病得到傳播。
他們預言,我們會迎來全球化的倒退,至少在未來的幾年內。正如美國外交關系委員會主席Richard Haass所言:大多數政府將專注于本國境內發生的事情;供應鏈將朝著選擇性的自給自足邁出更大的步伐;大規模移民會遭到更多人的反對;各國會降低解決區域或全球問題(包括氣候變化)的意愿或承諾。
但癥結可能并不在于全球化,而是全球化的程度還不夠。世界并不像弗里德曼所說的那樣平,學者Pankaj Ghemawat在2007年出版的《重新定義全球戰略》一書中指出,投資、電話、旅游和移民的全球化平均水平僅為10%。
全球化的步伐并沒有那么快,絕大多數的商業、投資和其他互動仍然發生在國家內部,而不是在國家之間。供應鏈全球化加劇了貧富分化,激起了民族主義,并促成了貿易摩擦的爆發,反過來使全球化走向倒退。
不過,一個四分五裂的世界不能阻止流行病或任何全球性威脅,信息和資源共享仍然是關鍵。危機可能不是去全球化的理由,而是讓全球化變得更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