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敏 副教授
(云南師范大學文理學院 昆明 650222)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市場經濟的重要程度不斷上升,但隨著商品生產和流通的集聚,商品流通市場逐步出現“極化”特征。生產資料和流通運力過度集中于東部沿海地區,我國中西部流通市場建設進度滯后,居民的流通需要難以得到滿足。我國商品流通市場中顯現出的空間非均衡特征,其根源在于我國商品流通效率的空間分布不均勻,無論是城鄉二元結構下的城鄉市場結構,還是區域經濟發展引致的階梯型省域市場結構,客觀上都助推了商品流通效率的差異化。商品流通效率的極化,不僅體現了我國市場經濟發展過程中的結構性問題,而且會成為我國未來經濟發展的主要障礙。鑒于上述背景,本文將分析我國商品流通效率空間非均衡的內在原因,通過對商品流通效率的分區域估算,揭示我國各大經濟區域的商品流通市場表現,進而找出解決商品流通效率差異的關鍵因素。
從數據表現來看,我國商品流通效率整體表現不盡人意,根據中國物流與采購聯合會的統計,截至2018年,我國A股上市企業的平均商品流通次數為1.41次,低于美國同期的4.19次,同時也低于歐盟市場的4.07次,其中平均商品流通次數=商品純銷售額÷平均商品庫存額。這一數據的過低表現有兩種可能,其一是可能分子整體商品銷售額偏低,其二是可能分母商品庫存額極大,但作為全球經濟最活躍的大國,我國整體商品銷售量和流通需求均為全球領先,因此流通運轉次數過低的核心原因在于庫存量過大,現有流通效率無法保證庫存的及時轉換。商品流轉天數高達39天,高于美國同期的14天,同時也高于歐盟的17天,其中商品流轉天數=平均庫存額÷平均日商品純銷售額,這一數據的過高表現同樣可以歸咎于分母銷售額過大或分子平均庫存額過低。張暉(2017)指出,我國巨額的庫存量不僅拖慢了商品流通速度,更顯現出流通產業背后商品流通效率的不足,這也是引起我國商品流通效率表現差異較大的核心原因,可以從三個角度進一步說明。
第一,不同區域間居民消費水平差距較大,居民的流通需求差別顯著。從經濟區域的表現來看,我國國民經濟發展呈現出東部、中部、西部的階梯式差別,居民收入和消費已經出現了較大的異化,經濟發展較好區域的居民消費水平顯然大于收入較低的區域,由此引發了商品市場規模的差異,經濟水平較好的市場內部對于商品的需求更強,市場消化速度更快,流通服務商更愿意參與到高水平市場中,進而引發了流通產業的集聚。根據王浩(2017)的測算,我國東部流通產業的規模已經顯著大于市場需求,市場已經從“飽和”轉向“擁擠”,過度的流通市場競爭嚴重減損了東部市場的整體銷量,而與此同時,大量中西部流通市場的需求仍然得不到滿足,經濟基礎和市場發展的差異已經嚴重影響了我國各個區域間的流通交流。
第二,不同區域間商品流通市場基礎設施差距較大。除了東部、中部、西部經濟發展的影響外,我國三大經濟區在地理層面上也顯現出明顯的三級階梯式分布。田博等(2018)的研究表明,東部地區沿海、平原較多的地理優勢,使得流通產業在進行基礎設施建設時,不僅能夠保證流通設施的建設規模充分,還能夠極大降低建設成本,進而幫助流通市場的基礎設施實現規模上的突破;中部地區以平原、丘陵地貌為主,河流運輸僅僅能夠惠及沿線城市,缺乏廣泛性,需要大量建設公路、鐵路網絡保證運輸速度,在基礎設施建設成本上需求較高;西部地區以山丘、高原地貌為主,大部分地區的道路建設成本較高,建設路徑較為復雜。由此可見,我國不同區域的流通基礎設施建設成本差異,導致了實際建設中的差異,進而影響了我國不同區域內部的流通水平。
第三,不同區域間商品流通市場中存在嚴重的信息不對稱,引發了大量“價格歧視”行為。郭超(2018)認為,流通信息的不對稱是前兩個問題的延伸問題,由于經濟基礎、市場規模和基礎設施水平的差異,以中西部為主要運營方向的流通企業競爭不充分,往往在當地市場上具備顯著的壟斷優勢,進而擁有了較強的壟斷定價權,為了彌補基礎設施建設中的投入,相關企業會將成本轉移到消費者,利用歧視價格定價保證超額利潤,導致了消費者的流通成本上升,抑制了潛在流通需求,進一步加劇了流通效率的差異化。
對于流通效率的測算,以往文獻往往采用流通時間和流通速度的協方差進行估計,但根據本文的內在因素分析,流通的運轉數據僅僅是流通效率的外在表現,而非流通產業發展受限的內在原因,對此,文章將通過計算流通價格來表現流通產業的成本收益差,主要采用相對價格指數分析法分析3維(t維、m維、k維)流通產業面板數據,其中t為時間維度,m為區域維度,k為商品維度。數據包含歷年《中國價格統計年鑒》中各省的居民消費價格指數、商品零售價格指數、農業生產資料價格指數和工業生產資料價格指數,以及由《中國商務年鑒》記載的各省大宗商品交易量、物流企業經理人采購系數、流通績效指數(LPI)和餐飲業利潤規模。數據期為2002-2018年,包含31個省市區。
為了保證面板數據的平穩性,文章借鑒夏凡(2017)的做法,采用如下數據篩選以強調面板的平衡:第一,由于流通績效指數發布于2004年,本文采用OLS估計逆向估計了2002年與2003年的流通績效水平;第二,由于企業經理人采購系數是由商品零售價格指數計算得到,兩個系數間可能存在一定的共線性特征,因此本文取經理人采購系數與商品零售價格指數的協方差作為系數代表值;第三,對流通相對價格進一步差分,取絕對值|ΔCkijt| 作為獨立變量,差分過程如下所示:

差分操作的主要目標是避免不同省份排序因素造成的樣本排列問題,由于本文存在67對鄰接省份,共計23919個數據,還需要剔除2278個因商品異質性而導致的差分數據。具體過程為,設由特征量αk和標準誤兩項組成,αk代表k個數據組成的特征量,則是數據間的標準誤,也是流通空間特征的判定系數,根據均值法可得:

另設:

其中的相對價格變動部分即為本文所需的數據,通過取方差VAR(qkijt)的方法進一步降低樣本維度至11390個系數。在求得了各個省市的流通相對價格系數后,兩個區域間的價格系數平均值即為價格指數差,以北京為例,北京農產品市場的關聯省為河北和天津,那么北京的農產品流通市場分割指數即為北京-天津、北京-河北的的平均值。進一步把各個省市擬合為3個經濟區,由此可以得到如圖1所示的三大經濟區域的流通效率變動情況。
由圖1可見,我國三大經濟區域的流通效率呈現出相對一致的波動特征,同時也與上文的分析類似,東部顯著高于中部和西部。從階段特征來看,2002-2009年我國流通效率的上升趨勢明顯,其中由于我國整體經濟發展迅速,流通基礎設施和市場發展速度較快,三個區域的流通效率均出現了明顯的增長;而2009年后,受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世界經濟發展趨勢整體趨緩,外部經濟不確定性增加,以進出口貿易為代表的流通需求下降迅速;2010-2016年各個經濟區的流通效率均出現了一定程度的下滑,而在我國實施流通發展戰略后,受到政策利好的推動,2017-2018年流通效率水平重新回歸高位。但也要認識到,我國2018年全國流通效率均值僅為0.45,在國際上仍屬于中低層次。
上文的分析分別說明了產生區域流通不均衡的內在原因和流通效率的發展趨勢,為了破解我國不同區域流通效率分割的難題,本文將采取單一因子方差分析法,針對區域差異的顯著性進行說明,結果如表1所示。

圖1 2002-2018年我國三大經濟區域的流通效率變動

表1 組內顯著性測試(單一因子方差分析法)

表2 區域流通效率的空間Durbin模型分析結果
表1的結果說明,我國東部與中部的流通效率差異并不具備顯著性,東部與西部的差異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大約為11.267個單位;中部與西部的差異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大約為5.17個單位。為了進一步說明產生空間異質性的因素,本文采用Durbin模型對第二部分所歸納的三類因素:消費因素、市場因素和信息因素分別進行核算,表達式為:

式(4)中,自變量X矩陣中包括三個核心解釋變量:消費因素(Cons)、市場因素(Mark)和信息因素(Inf),消費因素以人均消費指數表示,市場因素以限額以上市場規模表示,信息因素以有線網絡覆蓋率表示。
由表2可以發現,模型的ρ值在1%置信水平上顯著,說明相關因子能夠顯著影響商品流通效率,各個區域的R2是模型的擬合度,均大于0.90,說明本文所采用的統計學模型具備較高的解釋效力。
從各個區域來看,東部地區的消費影響因子為3.102,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市場影響因子為5.145,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信息影響因子為0.128,在10%的置信水平上顯著,這證明了本文所歸納的三類原因確實是產生我國商品流通效率空間非均衡特征的核心原因,對東部地區而言,由市場因素產生的空間差異性最強,是最核心的影響因素。中部地區的消費影響因子為4.027,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市場影響因子為3.319,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信息影響因子為0.245,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與東部區域不同,中部區域由消費因素產生的空間差異性最強,這是由于中部地區的居民收入和消費差異更加顯著,所造成的效率差異更強。西部地區的消費影響因子為3.153,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市場影響因子為2.145,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信息影響因子為0.526,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西部的核心影響是消費因素。
我國商品流通市場上表現出顯著的空間非均衡特征,進而影響了我國的國民經濟均衡發展。本文立足于商品流通效率視角展開分析,發掘影響我國區域商品流通效率的內在原因;從理論層面來看,居民消費差距、市場基礎設施和信息不對稱是引發商品流通效率異質化的重要原因,2009年是我國商品流通效率的關鍵波動節點。進一步通過Durbin空間模型分析發現:東部地區的商品流通效率影響因素排序依次是市場、消費和信息,而中西部地區的商品流通效率影響因素排序依次是消費、市場和信息。解決我國商品流通效率的非均衡問題,需要針對不同地區的流通市場特征進行對應的政策激勵和戰略引導。
針對我國商品流通效率的空間非均衡特征,應該因地制宜的權衡流通產業三類要素的作用,進而實施政策激勵和市場推動方針。第一,保證流通市場的適度分配。從空間分布來看,我國流通企業聚集在東部沿海地區,造成了東部經濟區的空間擁擠情況,并引起了商品流通的低效化,東部流通市場出現了明顯的供大于求的市場狀況。而中西部內陸地區的流通市場目前仍然處于不飽和的狀態,市場需求長期得不到滿足,仍有巨大的市場發展空間,政府在進行政策制定過程中,要有意識地將東部流通產業和資源引導到中西部地區,實施資源和市場的對應分配。第二,針對我國經濟社會表現出的消費不均衡問題,應該從提高收入的角度出發,通過進一步穩定居民整體收入,提高勞動者最低收入,讓居民獲得更高的可支配收入,將更多資源分配到流通領域,這一點對我國中西部地區的發展顯得更為關鍵,尋找到合理的切入點,利用消費領域的突破帶動流通產業的消費潛力,從而增加我國流通產業的發展動能。第三,促進區域、城鄉和產業鏈內部的流通信息體系建設,區域間的信息交流受阻,導致我國不同經濟區域間市場相互獨立,無法形成全國統一的定價機制和基礎市場,進而降低了區域間流通效率。而城鄉市場上長期存在的二元信息對立問題,根源并不在于流通體系的不完善,而是由于流通信息的不透明引發的深層問題,對此,市場監管部門要進一步促進流通企業的流通進行制度化、透明化,擴大流通企業間的信息交流,強化區域流通市場的信息整體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