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祥云
摘要:我國近100年社會主義實踐表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即是科學社會主義從抽象理論演變為物態化社會主義國家的過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初始本義,是指科學社會主義對象化。從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思維特性來看,它不研究和回答具體問題,也不像具體科學那樣,可以為實際問題提供具體解決方案。因此,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并不能必然得到“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在“中國化”過程中,馬克思主義哲學本身雖不能具體化、實在化,但它提供了強有力的世界觀指導、價值觀引領和方法論支援。
關鍵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科學社會主義;科學;對象化
中圖分類號:A8?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004-3160(2020)02-0005-08
在我國哲學界, “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是一個存在很大爭議的命題,并且這種爭論持續至今仍不見有比較統一的認識。這屬于正常的學術現象。因而,我們也就此發表一點粗淺的看法。
一
首先,我們認為,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與“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之間,并不存在邏輯蘊涵關系,由前一命題不能必然得到后一命題。在國內一些研究者看來,既然“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命題已成為大家的一種普遍共識,那么,“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命題的出場,也就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后者不過是前者的題中之義。在我們看來,這是一種想當然的說法,是不能成立的。因為,這兩個命題中的“中國化”,其意涵有著根本性的差別,二者并不存在邏輯上的蘊涵關系,我們無法從前者演繹推導出后者。
在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本質的認識與探討中,許多研究者只是關注其表述上的字面含義,往往忽略甚至無視了以下三個基本歷史事實,而這后者正是我們正確認識和準確把握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實質的關鍵所在。
第一個歷史事實:我黨“一大”提出的政治目標是在中國實現社會主義,并且,其直接的理論來源即是科學社會主義。科學社會主義是關于無產階級解放運動的學說,它揭舉了社會主義的本質、根本原則以及實現社會主義的基本方式、基本條件。因此,作為無產階級政黨,我黨在成立大會上,就提出要以實現社會主義為政治目標,并由此開啟了中國馬克思主義實踐的歷史征程。提請讀者注意的是,我黨提出的政治目標,是創建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理想客體,而不是統而言之的“馬克思主義國家”。這里的“社會主義國家”,是在人類社會發展形態意義上使用的,它表征的是人類社會發展的一個特殊歷史階段。社會主義國家無疑要在馬克思主義指引下才能建立,社會主義國家也必然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理論的國家,但“馬克思主義”這一概念本身,不是社會形態意義上的,在它所揭示的社會形態演進中,也不存在這樣的發展階段。任何具體實踐都是圍繞特定目的或目標而展開的,因此,確定實踐目的或目標,這是人們開展實踐的第一個環節。我黨提出的政治目標,即是中國馬克思主義實踐目標的確立,它不僅決定了中國馬克思主義實踐的具體內容與發展方向,而且規定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指向與實踐指向,這就是社會主義。中國馬克思主義實踐,從根本上說是中國社會主義實踐。可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與中國社會主義實踐,二者之間有著十分緊密的聯系。但是,我國現階段研究者卻往往忽視甚至無視了對于中國馬克思主義實踐來說極其重要的首要環節,從而使得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研究指向不明,思路不清,不得要領。
第二個歷史事實:“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問題的提出,它緣起于我黨依循科學社會主義而開啟的中國革命實踐。根據《共產黨宣言》,“共產黨人的最近目的是,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由無產階級奪取政權。”[1]413正是遵循這一指引,我黨創立之后即投身于中國革命實踐。然而,黨內教條主義者,將共產國際指示奉為圣旨,簡單照搬,致使中國革命瀕臨絕境。毛澤東公開反對“本本主義”、教條主義,主張“使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具體化”。[2]534“中國化”提出的歷史境域清楚地表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命題,是我黨按照科學社會主義指引、根據“一大”提出的社會主義實踐目標、在具體開展中國革命實踐過程中提出的,其理論指向和實踐指向都是科學社會主義,而不是整個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
第三個歷史事實:我國近100年馬克思主義實踐,始終是圍繞創建社會主義中國和建設社會主義中國這兩個主要階段性目標而相繼展開的。從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立場來說,中國馬克思主義實踐不僅要推翻舊中國,建立新中國,而且還要在此基礎上更好地建設和發展中國社會主義,讓中國人民盡可能多地去享受和占有社會主義新中國的現實成果。與此相應,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已實現了兩次歷史性飛躍,第一次飛躍實現了創建社會主義國家的階段性目標;第二次飛躍則是以建設、發展和完善中國社會主義為主要實踐內容,這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改革開放40年來,我們黨全部理論和實踐的主題是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3]
我國馬克思主義實踐史,即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它不僅充分表明了其核心主題和基本內容都是社會主義,而且深度彰顯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原初本義:科學社會主義對象化、具體化。它的實現過程,也就是科學社會主義由理論形態轉化為對象化客體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它是“為著解決中國革命的理論問題和策略問題而去從它找立場,找觀點,找方法的”,[4]801也就是說,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有目的性和選擇性的,它是以實現實踐目標的現實需要為依據的,而并不是將馬克思主義的全部理論、所有內容都“中國化”,這在實際上也是行不通的、是不可能的。需要特別指出的是,由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這一命題已為全黨和全國人民所熟知,并已成為一種規范性表達,因而,在語言社會中保持這一表達式的約定俗成用法,是完全必要的。正因為此,本文除非特別需要,也仍然沿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這一習慣性表述。但是,對于我們研究者來說,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特定所指和固有意涵,應當有全面深入的認知和客觀準確的把握。
就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語境而言,我們僅簡要指出以下幾點:第一,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推導演繹出“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這種推演表面看來是合邏輯的,而其實不然。因為,從最一般的理解而言,人們通常所說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其中的“馬克思主義”,多是指整體的馬克思主義,它與三個組成部分是一種整體與部分的關系,而從形式邏輯推理要求來看,從整體的屬性并不能必然推出部分也具有該屬性。整體與部分的關系,與事物間的類屬關系,是性質根本不同的兩種邏輯關系,是不能混為一談的。如果說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可以推導出“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那么據此類推,從“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也可以推導出其中的每一個哲學原理、每一個哲學觀點、每一個哲學概念等,都可以“中國化”,而這顯然是可笑的。因此,從邏輯上說,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并不能合理過渡到“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它們之間實際是一種“推不出”的關系。第二,正如上文所表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有其特定所指的,是不能隨意濫用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實質是將理論觀念能動轉化為實在客體的過程。我國研究者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解,可謂五花八門,并且以個人猜測居多,這些不同理解并不表明就是其本義。因此,對“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上述理解,雖然接近或類似于一些研究者對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解讀,但并不意味著它就是合理的、正確的,甚至是全面的、深刻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有其特定的意涵,在未弄清楚之前,就將其套用到其它不同學科論域,至少可以說,這是不夠嚴謹的。如果馬克思主義哲學可以像“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那樣也能“中國化”,那么,它能像“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化”出了一個社會主義中國那樣,也能創造出一個類似的對象化世界嗎?顯然是不可能的。第三,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與中國實踐緊密相聯系的,它是屬于在實踐中應用理論和實現思想的問題。假如我們黨沒有確立在中國實現社會主義這一政治實踐目標,并付之于具體行動,那么,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這一命題,也就喪失了它的實際意義。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與中國馬克思主義實踐,是相輔相成、相互促進的。而如果將馬克思主義哲學應用于中國社會實踐,它如何被“中國化”呢?“中國化”了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又如何成為直接引領中國實踐的行動指南呢?更重要的是,如果按照馬克思主義哲學來改造近代中國社會,那么,改造后的中國社會是怎樣一個屬人的對象化世界呢?可見,馬克思主義哲學能不能“中國化”,并不是僅靠一個簡單的形式邏輯推理就能得到結論的,它必須有充分的詳盡的分析論證。
在我們看來,“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既不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必然如此的邏輯延伸,更不具有與后者相同或相似的基本涵義。偏離后者的特定義蘊,泛泛而談“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看似合理、正確,實則是站不住腳的。因此,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原始本義來看,“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無疑是一個偽命題,是不能成立的。
二
我們認為,“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這個命題之不能成立,從根本上說,它取決于哲學思維特性。哲學不是具體科學,有其固有的思維特質,如果背離哲學的本性,無視哲學與科學的根本性區別,那么,“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能否成立的問題,就將成為一個“無解”的“懸案”。
人類幾千年思想發展史深度表明,哲學是人類對于世界的一種總體性把握,科學則是人類對于世界的一種實證性把握。在人類思想發展史上的很長一段時期,由于尚未分化的科學借腹于哲學的母體中孕育成長,因此,哲學曾經成為了科學之科學。但是,隨著科學本身的獨立發展,它早已從哲學母體中脫胎分離出來。正因為此,在今天,“哲學社會科學”在我國成為了一種基本的常識性標識,更不用說哲學與自然科學的區別了,哲學與科學的“機緣巧合”,早已成為過去、成為歷史。而從哲學的固有特質來說,哲學從來就不是科學、不屬于具體科學系列。哲學是求得人類智慧的根本方式,懷疑與批判既是哲學追尋人類智慧的直接表征,也是開啟人類哲學思考的出發點。而哲學的追問與批判又是以對思想的反思為基礎的,反思構成了人類思想的哲學維度,也決定和規定了哲學不同于具體科學的內在特質。與哲學一樣,科學雖也是以理性、理論的方式把握世界,但二者在追求目標、思維特質等方面有很大區別。具體科學是以人類實踐的不同具體領域為思考視域和研究對象,它探尋的是人類世界中事物運動如物理運動、化學運動等具體運動形式的具體規律。因而,科學就是為解決人類實踐中的具體實際問題而產生發展的。包括社會科學在內的科學理論的具體化、對象化,可以為人類創造出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的物態化實在客體。哲學是對人類世界的整體性把握,它既要以各門具體科學為反思對象,但它又必須超越具體科學的實證層面,形成對人類世界的總體性觀點和根本性看法。馬克思主義哲學固有的哲學思維特質,也就必然決定了它不是科學,因而也就決定了它不能像具體科學那樣現實化、客體化。
馬克思主義哲學固然不是科學,但它具有科學性。有研究者據此認為,馬克思主義哲學也能像具體科學那樣應用于現實生活,所謂“應用哲學”研究即屬此列。在我們看來,這是對馬克思主義哲學、也是對哲學的誤解。誠然,馬克思主義哲學具有科學性,或者如一些教科書所表述的,馬克思主義哲學是科學。但是,必須明確的是,這里所謂“科學”或“科學性”,實是指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真理性,并不是說哲學具有與具體科學相同或相類的學科特性。正因為馬克思主義哲學為人們提供了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較之舊哲學,它明顯具有正確性、真理性,所以我們才說它是科學。然而,肯定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科學性,并不意味著消解或抹煞它的哲學本性,更不意味著可以將馬克思主義哲學視為具體科學、歸屬到科學的學科系列。這是兩個不同的問題,不能混為一談。
與以往舊哲學僅限于“解釋世界”不同,馬克思主義哲學強調“改變世界”,并以其科學的實踐觀,實現了與舊哲學的分野,完成了哲學史上的真正變革。有學者據此認為,實踐性乃馬克思主義哲學固有特性,并由此推斷“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在我們看來,這是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又一個誤解。誠然,馬克思主義哲學對人類社會生活實踐本質的把握與揭示,為人們的全部活動提供了一種嶄新的實踐維度和實踐視野,因而它又被稱之為“實踐的唯物主義”。但是,提出了科學的實踐觀,并不意味著馬克思主義哲學本性的改變,更不等于說,它因之就能為解決實際問題提供具體答案。實踐觀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對于人類社會生活的一種根本性把握,但它之被稱為哲學,而不同于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和技術科學,這就決定并表明了它不可能像建筑學、醫學等具體科學那樣,可以成為建筑師造橋建房的設計圖紙、成為醫生解除疑難雜癥的妙策良方。“愛智”“求智”的哲學有自己獨持的思維方式、思維特質,也有自己獨特的任務與功能,它不回答具體問題,也不解決實際問題,不可能為人類解決具體實際問題提供現實可行方案。而哲學的這些不可為、不能為,則正是具體科學研究的領域和任務。即使是以科學實踐觀為核心觀點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它同樣不可能代替具體科學去做它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如果以為馬克思主義哲學擁有科學的實踐觀,就可以包治世間所有疑難雜癥,解決世上所有的實際問題,那么,科學探索還有什么意義?各門具體科學又還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因此,從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思維特質來說,它是不需要、也是不可能像“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那樣被對象化的;它的原理、概念、范疇等,不可能經過“中國化”而被凝固成一個物態化的實在客體。
因此,在我們看來,從哲學思維的根本特性及其與具體科學的區別來看,作為哲學理論的馬克思主義哲學,是不能具體化、對象化的,換言之, “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命題是不能成立的。從哲學的固有特質來說,所謂“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只能被理解為主體哲學立場的一種移植,即,將馬克思主義哲學立場變成中國實踐主體的立場,這即上面所提及的,以馬克思主義哲學為理論工具去分析中國實際。然而,這種哲學立場、觀點和方法的主體間移植,主要表現為馬克思主義哲學思想影響力的增強與擴展,它并不能使馬克思主義哲學發生一種理論形態上的變化,更不會使之變成一個相應的對象化客體。因為,中國實際—不論是中國歷史實際還是中國當前實際,都是客觀存在的;當我們以馬克思主義哲學作理論工具,去分析和看待這些實際時,實質是將我們對中國實際的認識、判斷,納入到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理論軌道,刻上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思想烙印,其真正意蘊并不是使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而恰恰是使中國“豐富的實際馬克思主義化”,[5]374或者說,將中國實際“化馬克思主義”。這是實現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一個重要認識環節,但不是它的根本目的和主要內容。這種哲學立場向中國主體的移植,雖然可以豐富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理論內容,彰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生機活力,但它不會從根本上改變和消解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本性與特質。換言之,馬克思主義哲學不可能像具體科學那樣,可以對象化、客體化。隨便指出,我國現階段許多研究者都將這種馬克思主義立場的主體間移植,稱之為將馬克思主義“化中國”。實際上這也是一種誤解。
三
不承認“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命題的合理性,并不意味著排斥和否定馬克思主義哲學對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意義。實際上,在實現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中,正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提供了獨特而重要的世界觀指導、價值觀引領和方法論支持,可以說,沒有馬克思主義哲學獨特功能的發揮與彰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就不能實現,而必定會淪于空談、遐想。
一是方法論支援。世界觀是關于世界的根本看法,而以其去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則是方法論。由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我黨將科學社會主義用于改造中國社會的過程中引發的問題,而哲學最重要和最根本的方法論意義,又是以“合規律”“合目的”地改造客觀世界為突出表征的,因此,為論述上的方便,先看馬克思主義哲學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方法論支援。
不難理解,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實現過程,即科學社會主義從理論觀念形態轉化為社會主義中國的過程,實質是認識論闡明的理論向實踐飛躍的過程。由于“中國化”的兩次歷史性飛躍,遵循的都是相同的認識論路徑,為簡化表述,我們主要以第一次飛躍為例進行說明。
實踐是一種有目的地改造世界的活動,因而,正如上述,確定實踐目標或者說目的,就成為了人們開展現實實踐的初始環節。我黨在成立大會上即提出要在我國實現社會主義,這表明,將中國改造成社會主義國家,就是我黨選擇的第一個政治實踐目標,其根本任務依《宣言》所論,即是推翻舊的階級統治,創建無產階級政權。科學社會主義揭示的是社會主義本質、規律、原則,其思維特征是概括性與抽象性。從認識論立場來看,這種理論無法直接應用于實踐,因為“它不符合實踐活動具體性的要求。”[6]164換言之,科學社會主義與作為實踐對象的近代中國社會,并不存在直接的對應關系,不能具體指導中國革命。“以抽象形式反映客體的新理論如不經過一系列的形式變換,轉化為具體的行動指令和方法,則無法對實踐活動提供具體的指導作用。”[6]165因此,要使科學社會主義在中國社會得以實現,就必須使科學社會主義具體化,提出科學社會主義在中國革命的“表現形式”,即創造出符合中國革命實際、反映中國革命特點和規律的中國革命理論。這個中國革命理論,用馬克思主義認識論話語表達,就是中國革命實踐觀念。毛澤東說:“馬列主義的基本原理在實踐中的表現形式,各國應有所不同”,[7]78“各國應根據自己國家的特點決定方針、政策”。[7]64從馬克思主義認識論角度說,在中國革命過程中,我黨制訂的各種路線、方針、政策、方案、條例、措施、方法等等,都是屬于實踐觀念的基本內容。實踐觀念的展開即進入實踐觀念的行為化環節。正是在中國革命理論直接引領下,我黨率領人民經過艱苦卓絕的革命斗爭,推翻了舊中國統治,創建了社會主義新中國。至此,科會社會主義從一種理論觀念形態,變成了一個實在化、對象化的社會主義國家客體。當然,從認識論立場看,這只是認識發展的一個階段、環節。因為,人們通過實踐改造世界,并不僅僅是為了創造一個屬人的理想客體,還要充分地占有、享用和消費這個理想客體,使自己的愿望、需求等獲得更多更大的實現與滿足。因此,隨著社會主義新中國的建立,我國社會主義實踐就進入了建設、完善與發展時期,科學社會主義在這一時期的具體“表現形式”或者說實踐觀念,即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它是對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特點和規律的探索;而我國經濟實力和綜合國力的顯著增強,則是相應實踐成果的主要表征。
分析表明,科學社會主義在中國具體化、現實化的過程,它所遵循和體現的即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所揭示的認識辯證發展規律。毛澤東反對教條主義而高揚“中國化”旗幟,不僅反復強調,對教條主義要“從認識論和方法論上加以批判”,[7]358而且其《實踐論》也是為揭露教條主義錯誤而寫的。按照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科學社會主義要指導中國實踐并通過中國實踐實現自身,它必須經由將理論具體化的過程,“無論是從形式上還是從內容上都必須經歷一系列的變化和發展。”[6]165“‘化者,徹頭徹尾徹里徹外之謂也”。[4]841可見,毛澤東對 “中國化”問題的思考,也是基于一種認識論的根本立場。正是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為毛澤東提出和理解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并創建中國革命理論,提供了最重要、最根本的方法論支持。
二是世界觀指導。確定實踐目標和形成實踐觀念,這是人們開展具體實踐必須要加以把握的兩個重要認識環節。而實踐目標的選擇與確定,不僅需要掌握被改造對象及其與相關事物之間關系的對象性知識,而且還必須具有對主體自身需要、能力和力量的自我意識。換言之,我黨要確定在中國實現社會主義這一實踐目標并形成相應的實踐觀念,就必須對近代中國社會的基本狀況、它在人類社會歷史進程中所處發展階段以及與社會主義之間的關系等,有一個全面的認識和掌握。而要正確獲得關于實踐對象的事實性知識,從根本上說,取決于馬克思主義哲學世界觀的指導。人們的世界觀不同,對具體事物的看法也必然有所區別。偏離馬克思主義哲學立場,我黨就不可能獲得這些對象性知識,也就不可能提出用科學社會主義來改造中國,并建構起關于中國革命的實踐觀念。正因為馬克思主義哲學提供的科學世界觀,成為了我黨根本的思想理論武器,我黨才能獲得對中國實際的正確認知,才能揭舉近代中國的性質和矛盾,闡明中國革命的特點和規律。也正因為毛澤東立足于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立場,才真正看清了黨內教條主義思想錯誤的實質,率先提出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命題。可以說,如果沒有馬克思主義哲學世界觀的指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就不可能實現,科學社會主義就不可能在中國由一種思想理論轉化為一種實在客體。正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科學世界觀指導,才使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成為可能、變成現實。
三是價值觀引領。哲學在給予人們世界觀和方法論指導的同時,也為人們評價事物提供了一種意義框架。人類實踐活動也是一種價值選擇活動,必然受到特定價值觀的影響與指引。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中,也同樣如此。我黨對實踐目標的確定,即是價值選擇的結果。在近代中國,整個社會處處彌漫著形形色色的各種思潮,來自西方世界的各種主義、思想、學說滿天飛舞,我黨作出用科學社會主義改造中國、拯救中華民族的歷史性抉擇,這是理性選擇、更是價值選擇的結果。在我國社會主義實踐的不同發展時期,我黨提出的各種實踐手段和方式方法等等,都無不是價值選擇的結果。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必然內在地包含了主體特定的需要、需求,以及這些需要、需求的滿足與實現,因此,這一過程實際上也是中國實踐主體在馬克思主義哲學價值觀引領下從價值選擇到價值實現的過程。
總之,在整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中,馬克思主義哲學是始終“在場”的,不斷提供其世界觀指導、價值觀引領和方法論支援。如果沒有馬克思主義哲學這三個方面功能的強有力支撐,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必淪于空談,科學社會主義對象化將無法實現。但是,在這一過程中,馬克思主義哲學始終沒有、也不可能像科學社會主義那樣實在化、對象化,它只是、也只能是以其獨特的哲學思維功能,發揮其獨特的無以替代的作用。因此,不論是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原始本義來說,還是從哲學的思維特性來看,“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這一命題,都是不能成立、也是不可能成立的,我國有研究者說它是假命題或偽命題,決非無稽之談,而是有其根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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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秦小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