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英紅
(中國人民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100872)
中國現代化道路既不同于西方以美國為代表的資本主義現代化道路,也不同于以蘇聯為代表的傳統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而是既體現人類社會發展規律又體現“中國特色”的創造性現代化道路,書寫了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下人類發展的新篇章。近年來,國內外有些輿論質疑中國現代化道路的實質性質,有人認為中國現代化道路走的是資本主義路線,也有人認為其實質是“新官僚主義”,等等。在這種背景下,獨具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智慧的現代化道路是否違背了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所闡述的人類社會發展的內在邏輯與規律?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是否過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學習馬克思,就要學習和實踐馬克思主義關于世界歷史的思想?!保?]532因而,我們有必要深入研究和準確把握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厘清中國現代化道路的基本歷程和世界歷史意義,從而彰顯馬克思主義在21世紀的蓬勃生機。
在世界歷史發展進程中,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蘊含著世界歷史發展的哲學指向。馬克思的“世界歷史”思想闡述了世界歷史是一個歷史發展進程的必然事實,生產力發展是其根本動力,統一性與多樣性的統一是其發展路徑,實現共產主義社會是其終極目標。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發展形態分為兩個“歷時性階段”:第一,在《1844 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首次提出,而后在《德意志意識形態》《共產黨宣言》中集中闡述;第二,馬克思晚年在研究東方亞細亞生產方式的基礎上,拓展了世界歷史發展路徑的多樣性。
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是對黑格爾“世界歷史”思想創造性轉換和創新性發展。第一,黑格爾在《歷史哲學》中用“世界歷史”概念描述“絕對精神”的發展。但是,黑格爾的世界歷史思想是建立在唯心主義基礎上,馬克思在繼承黑格爾“世界歷史”概念的同時進行了歷史唯物主義改造。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指出,世界歷史是各活動主體從地域向世界范圍擴大的過程,借助生產分工界限的日漸消弭,各民族從原始封閉狀態發展為聯系日益密切的世界歷史狀態。第二,馬克思進一步強調資本主義生產力和交往關系的辯證關系這一對“物質內容”和“社會形式”是世界歷史發展的根本動力。他認為,隨著生產力的普遍發展,人們之間的普遍聯系才能夠建立。資本穿透了各國家、地區和民族之間封閉的“圍墻”,建立以資本邏輯為核心的交往關系,為人類世界歷史的匯聚和交融創造前提。在《共產黨宣言》中,馬克思進一步論證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沖破封建歷史束縛,打破各地域、國家、民族之間的經濟、政治等方面的“圍墻”,使各地域、民族、國家的發展和歷史納入世界歷史的范疇。這種由資本主義生產力推動的歷史向世界歷史轉化的歷史變革,是一個包括經濟、政治、思想文化和生活方式等多方面領域的社會變遷。在馬克思看來,資本主義生產力發展不僅從物質層面而且從精神層面等其他方面都推動了各地歷史向世界歷史發展,使世界歷史發展演變為一個“使農村從屬于城市,使未開化和半開化的國家從屬于文明的國家,使農民的民族從屬于資產階級民族,使東方從屬于西方的過程”[2]。
需要明確的是,資本主義現代化只是人類歷史現代化的一個歷史時期和歷史階段,并不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最終社會狀態。雖然,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時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2],進而引發“世界歷史”時代到來,但是,其自身始終存在著無法克服的內在矛盾和二重性,也給人類社會發展帶來歷史尺度和倫理尺度的二律背反問題。這種內在二重性體現在形成了以資本主義國家為中心的“中心-衛星”的世界歷史模式,即資本主義生產力發展推動下的世界歷史在創造巨大生產力效能、促進資本主義國家取得史無前例的巨大進步的同時,也給發展中國家帶來了自然環境、生存狀況等相應的負面效應。這一世界歷史體系是具有歷史尺度和倫理尺度內在矛盾和張力的“中心-衛星”世界歷史體系,使世界歷史帶有血腥的、暴力的、不平衡的色彩,處于畸形的發展軌道。因而,資本主義的社會形態只是世界歷史和現代化發展的開端,不是人類歷史發展的終結和世界歷史的終點。
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不是訂在教科書中的“金科玉律”,而是蘊含著理論與現實相互碰撞辯證張力的哲學精華,具有動態發展屬性。馬克思晚年,在資本主義發展相對平穩、階級矛盾有所緩和、無產階級力量很大發展的情況下,他開始探討:東方落后國家是否必須按部就班地走資本主義國家的路,還是根據現實情況另辟蹊徑?因而,馬克思開始關注東方國家的現代化發展道路,主要集中于對古代社會歷史特別是俄國公社的研究,并探索了俄國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走向未來社會主義的可能性。馬克思突破了世界歷史發展一元論,而變成了一元論與多元論、普遍性與特殊性、共性與個性的結合。這一理論發現為人類擺脫資本主義制度的摧殘,在吸取資本主義制度積極成果的同時探索特殊現代化發展路徑,提供了強有力的哲學基礎和理論導向。
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是在唯物史觀基礎上,兼具事實判斷和價值判斷兩重屬性來為人類社會發展擘劃藍圖的哲學圖式。馬克思晚年將矛頭轉向研究東方落后國家如何在順應人類現代化一般趨勢和客觀規律的前提下,發揮各民族國家的主觀能動性,探索出一條有別于資本主義國家的現代化道路。雖然當時馬克思將這一期冀托付于處在帝國主義包圍中的封建俄國,但是最終切中歷史大動脈的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中國現代化道路。質言之,我們應當在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框架下,以歷史性實踐事實為主線,從理論邏輯和歷史邏輯兩方面科學把握中國現代化道路的邏輯發展。
需要明確的是,改革開放前和改革開放后兩個歷史時期的現代化道路探索具有一脈相承、邏輯銜接的特征。第一,前后兩個歷史時期現代化探索貫穿著“建設什么樣的現代化、怎樣建設現代化”這一歷史主線;第二,前后兩個歷史時期現代化探索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具有強烈的政黨驅動力特點;第三,前后兩個歷史時期現代化探索將現代化和社會主義發展相融合。
自鴉片戰爭開始,西方資本主義利用堅船利炮打開中國大門,中國被動卷入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無數仁人志士進行了各種救亡圖存的現代化道路探索嘗試,但由于階級局限、歷史局限和時代局限,中華民族始終沒有找到實現民族復興的大道。從“器物層面”到“制度層面”的變革,中國早期現代化探索經歷了洋務運動、戊戌變法、辛亥革命等救亡圖存運動,奏響了現代化道路的前奏。其中,孫中山的“外察世界潮流”“內審中國國情”思想從宏觀哲學層面創制了一條涵蓋經濟改革、社會教育文化、價值觀念更新的現代化道路[3]。但是,早期各階級發起的救亡圖存、現代化構想和探索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根本原因在于:一是時代訴求決定了封建貴族、農民、資產階級領導的現代化之路全部破產;二是帝國主義、封建主義聯手壓制中華民族的救亡圖存之路;三是西方列強利用資本邏輯對中國內部現代性邏輯進行壓制,二者存在嚴重不平衡;四是依據西方資本邏輯和現代性邏輯框架剪裁中國實際情況進而實現現代化發展的構想不具有現實合理性。此后,以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依據中國具體國情提出的新民主主義過渡到社會主義的方案,最終得到了歷史和人民的考驗和選擇。事實勝于雄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是開啟中國現代化道路的“密鑰”。
從理論邏輯維度方面,新中國成立后,特別是在“蘇聯模式”弊端日益暴露之后,毛澤東提出的現代化戰略規劃揭開了蘇聯統一社會主義模式的“封印”,豐富了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首先,在戰略目標方面,毛澤東提出從“工業化”發展為“四個現代化”的現代化發展的戰略目標。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將工業化和社會主義改造聯系起來,1953年,毛澤東首次提出“實現國家的社會主義工業化,就可以促進農業和交通運輸業的現代化,就可以建立和鞏固現代化的國防”[4]。在此之后,1959年,毛澤東在讀蘇聯《政治經濟學教科書》后,首次比較完整和成熟地提出四個現代化的戰略目標,即“建設社會主義,原來要求是工業現代化,農業現代化,科學文化現代化,現在要加上國防現代化”[5]。其次,在戰略實施步驟和整體時間安排方面,他提出了從“兩步走”到“百年戰略”的戰略步驟。在社會主義改造完成后,毛澤東對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發展的長期性和艱巨性有著清醒的認識,進一步提出“兩步走”的戰略安排?!鞍倌陸鹇浴蹦繕丝偨Y和汲取了“大躍進”時期社會主義現代化曲折探索的深刻教訓。這一歷史事實用血的教訓充分證明要堅持唯物史觀,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不是一蹴而就完成的,而是一個在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邏輯指導下逐步過渡的、長期的曲折過程。
從歷史邏輯維度方面,毛澤東在歷史轉折點為中國現代化發展制定了正確的戰略,奠定了物質基礎和指明了歷史大方向。中國的外源后發型的現代化坐標決定了中國現代化發展不能像西方國家一樣有足夠的時間發展生產力,走一條漸進的現代化道路。同時,新中國成立之初,由于經驗不足,中國現代化道路不可避免地在實踐過程中出現失誤和挫折。但是,從宏大的歷史邏輯緯度看,毛澤東的現代化發展戰略無論從歷史方向還是物質層面,都為改革開放后的現代化建設擘畫了標準模范圖式,為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真正“站起來”打下了堅實基礎。首先,毛澤東帶領中國共產黨和中華民族實現了國家統一和民族獨立,在確立社會主義制度基礎上完成社會主義工業化和“三大改造”任務,為中國通向現代化提供了先決條件和物質基礎。其次,毛澤東在《論十大關系》《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矛盾論》《實踐論》等文章中關于社會建設和社會矛盾問題的內容,為中國實現現代化提供了哲學導向。再次,毛澤東的“不斷革命”思想在某種程度上變現為現代化張力的另類形態,為改革開放后中國現代化道路在社會主義框架內開辟反對資本主義現代性的新型現代性方案提供了變革思想。
20世紀70年代,歐美等發達國家已經完成兩輪現代化浪潮,占據世界經濟體系的主導位置。但是,國內與國外、歷史與現實的發展使國際形勢發展出現了有利于中國現代化的積極環境。一方面,“一球兩制”的國際兩極對抗格局出現變化,變為蘇攻美守,美國為緩和競爭壓力需要中國入局才能維持世界局勢,因而美國需要同中國緩和關系;另一方面,20 世紀70 年代的資本主義經濟危機迫使西方主要工業國急于同中國合作,以解決國內生產過剩、技術和資本過剩的問題,緩和國內矛盾。西方國家與中國聯系逐漸密切的同時,其所展示出的現代化文明圖景,給中國的現代化建設帶來最直觀的沖擊。正如馬克思所說:“工業較發達的國家向工業較不發達的國家所顯示的,只是后者未來的景象。”[6]82因而,20 世紀70 年代,鄧小平對中國現代化建設提出了一些策略性的思考,認為中國現代化建設面臨著突破西方歐美發達國家現代化模式的歷史轉折點和時代機遇。
理論邏輯維度方面,鄧小平在繼承毛澤東對現代化理論認知的基礎上進一步豐富了“現代化”的理論內涵。首先,對“現代化”的內涵不僅局限于“四個現代化”的局部框架,外延拓展到更為廣泛的政治、經濟、文化等整體性的多個領域。其次,在經濟上進一步將社會主義本質、經濟體制改革、處理好計劃與市場的關系等歸入生產關系方面考慮,納入現代化戰略安排中;在政治上不只強調國防現代化,擴展到政治體制改革、民主法制建設等上層建筑領域;在文化上重構文化現代化內容,強調科技和教育在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中的作用。1978 年,鄧小平反復提出我國國情是人口多、底子薄、起步晚的現狀。因此,他從現代化建設的實踐和經驗中總結照搬蘇聯模式、效仿西方現代化道路以及依附西方國家的現代化模式的教訓,大刀闊斧地實行改革開放政策。在1979 年12 月,他在會見日本首相大平正芳時明確提出中國要實現的現代化是“中國式的現化”。改革之初,鄧小平延續了“兩步走”的戰略規劃,即“分三步走,本世紀走兩步,達到溫飽和小康,下個世紀用三十年到五十年時間再走一步,達到中等發達國家的水平。這就是我們的戰略目標,這就是我們的雄心壯志。要實現我們的雄心壯志,不改革不行,不開放不行。我們要走的路還很長,任務還很艱巨”[7]。
歷史邏輯維度方面,鄧小平在中國現代化道路的探索中提出“中國式的現代化”這一思想,在中國現代化建設和發展進程中具有“承前啟后”的關鍵歷史意義。首先,夯實實事求是思想,現代化發展要立足中國國情。鄧小平強調中國要“實現四個現代化,至少有兩個重要特點是必須看到的”[7]:一個是“底子薄”,我國經濟和科學技術水平方面遠不如發達國家;二是“人口多,耕地少”。這就決定了中國的現代化道路的長期性、艱巨性,因而必須夯實實事求是的思想,從中國的國情出發、從中國的特點出發。其次,強調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基本原則和根本方向。20世紀70年代,西方新自由主義思潮興起。新自由主義者全盤肯定西方現代化模式的“神圣性”和西方現代化道路的唯一性,認為西方社會現代化方案是人類走向現代化過程中唯一的選擇,終結了其他可能性,具有無條件的、絕對的對外擴散的道義優先性。正是在這一歷史背景下,鄧小平強調,為了實現現代化“我們必須堅持社會主義道路,堅持無產階級專政,堅持共產黨的領導,堅持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8]173。
新時代,中國現代化道路繼續續寫世界歷史發展的嶄新篇章。我國經濟總量位居世界第二,在文化、科技、互聯網等領域均居世界領先水平;在中華民族不畏艱辛的努力中向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目標更進一步;第四次科技革命為中國現代化發展提供“彎道超車”的新契機。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國要實現現代化,不僅要超越發達國家,還要走出一條超越西方傳統資本主義現代化方式、“既能充分享受現代化的正面成果又可使代價降到最低限度,即‘魚和熊掌能夠兼得’的現代化之路”[9]。
新時代、新機遇、新問題,決定了中國的現代化道路向更多向度、更深層次的拓展。新時代世界大環境發生重大變化:人類社會進入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時代,人類命運超越國別界限、休戚與共;新一輪科技發展為國際政治經濟格局重新洗牌提供契機;我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協同并進,發展態勢由量變轉變為質變的關鍵時期,面臨從富起來到強起來的現代化任務。首先,習近平總書記站在全局性的高度,以宏大的歷史觀進一步闡明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統籌推進“五位一體”的總體布局和“四個全面”的戰略布局,以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把握新時代我國社會整體發展的基本特征和規律。其次,習近平總書記立足全局,站在更高的起點上提出新“三步走”戰略目標。第一步,就是到“二〇二〇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決勝期”;第二步,“從二〇二〇年到二〇三五年,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基礎上,再奮斗十五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第三步,“從二〇三五年到本世紀中葉,在基本實現現代化的基礎上,再奮斗十五年,把我國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10]。再次,習近平總書記從世界歷史格局層面創造性提出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想。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這個世界,各國相互聯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類生活在同一個地球村里,生活在歷史和現實交匯的同一個時空里,越來越成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11];“要尊重世界文明多樣性,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閡、文明互鑒超越文明沖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優越”[10]25。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意味著中國“拓展了發展中國家走向現代化的途徑,給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發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獨立性的國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選擇”[9]10。求索符合中國實際的現代化道路,是在面對資本邏輯及其操控的單一現代化路徑下的超越,是直面西方殖民主義現代化邏輯的民族復興大業,是為世界社會主義發展貢獻的“中國經驗”“中國方案”“中國智慧”,是破解人類共同矛盾的新文明樣態。
西方現代化模式是與資本主義工業發展重合的過程,其本質上是以資本邏輯為核心的磨平世界歷史差異性的單一世界市場化過程,其根本目的是構建出使東方從屬于西方、使鄉村從屬于城市的、具有唯一性、排他性的世界歷史圖景。從時間上看,西方現代化模式較其他落后國家的現代化模式較早。但是,從空間上看,不同歷史條件、不同民族和不同區域背景條件下會產生不同的現代化模式,不能因西方現代化模式在時間上的優先性而抹殺現代化模式空間上的差別性。換言之,萬能現代化模式只是一種基于經驗現象層面上的形而上的幻想。西方資本邏輯為中心的現代化模式不可能完全適用于同時代存在的其他民族國家的具體國情,更不可能適用于后世歷史條件發生重大變化后的其他民族國家的理論訴求和現實需要。
托馬斯·皮凱蒂在《21世紀資本論》中指出“數十年來,中國一直在摸索自己的模式,從19世紀到20 世紀西方實踐經驗的成敗中汲取教訓,同時立足于本國國情,尋找一條融合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優點的道路”[12]。中國現代化道路區別于西方現代化道路有兩點:第一,中國現代化道路的發展路徑不同于西方現代化的路徑;第二,中華民族文明的開放性、包容性特點決定了中國發展永遠不稱霸,永遠不搞擴張,不對任何國家造成威脅。從1840 年鴉片戰爭開始,遭受殖民者入侵的中國被迫卷入世界現代化浪潮中,開啟了探索抵御西方資本邏輯操控下的單一現代化模式的歷程。近代以來中華民族探索現代化道路的歷史經驗表明:中國現代化道路絕不可能拋棄自身現實情況和民族訴求按照現成的西方公式來設計。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不僅著眼于自身的建設和發展,而且將中國的發展置身于世界發展大潮中,在和平與發展為主題的世界發展大趨勢下提出了一系列具有開放性、包容性、可持續性的“中國方案”。“一帶一路”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倡議集中體現了中國現代化為全球治理提供的中國方案。中國現代化道路既深刻地展示出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所揭示的人類社會現代化一般規律,也用歷史事實論證了獨具中國特色的現代化道路的可行性和人類現代化多元圖景。
現代化的內涵和外延不是固定不變的,會隨著時代的進步和發展而發生變化。與此同時,不同國家的歷史文化傳統、文化積淀和基本國情等具體情況不同,每個國家的發展道路也不盡相同。從國際發展中國家的發展情況來看,大概分為兩種類型:一部分國家探索自身加快發展又保持自身獨立性的現代化道路;一部分國家自覺或不自覺地卷入西方現代化體系,淪為“依附式”的現代化道路。事實上,走“依附式”現代化道路的發展中國家也鮮有成功案例。但是,事實表明這種“依附式”現代化道路實質上是西方國家依靠資本和技術優勢對發展中國家進行壓榨的過程,會陷入以犧牲自身利益供養西方發達國家的困境?;仡欀袊母镩_放和現代化建設以來的發展狀況,中國經濟年均增長達到9.6%,創造了世界各國經濟發展的奇跡,從一個一窮二白、貧窮落后的國家發展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事實勝于雄辯,中國現代化道路破解了西方現代化困境,它既不是西方的現代化道路,也不是“蘇聯模式”弊端下死板僵化的現代化道路,而是蘊含中國智慧、中國風格、中國特色的現代化道路,拓展了發展中國家走向現代化的途徑,為尋求加快發展速度又保持自身獨立的發展中國家提供了“中國方案”。
中國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的前景和狀況與世界社會主義發展之間休戚相關,超越了傳統社會主義模式而賦予社會主義新的內涵,捍衛了馬列主義原則和國際共產主義事業。堅持社會主義方向是中國突破傳統社會主義發展模式的破題、立題之必然。世界社會主義的歷程經歷了諸多挫折,20世紀90年代發生了蘇東劇變這一歷史悲劇,沖擊了世界社會主義運動的發展。蘇聯高度集中的政治經濟模式發揮了社會主義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勢。但是,蘇聯模式的僵化和后期的大國沙文主義傾向使其在“一球兩制”的復雜國際形勢中被逐漸瓦解。故而,世界社會主義發展的歷史重任落在中國的肩上。正如有的學者認為,“在第一次世界社會主義改革浪潮中,中國與世界社會主義改革失之交臂。然而,在世界社會主義改革的第二次大浪潮中,中國承擔了及其重要的角色”[13]。中國現代化道路對蘇聯模式的超越體現在:堅持社會主義原則的前提下,將西方資本邏輯的規律與社會主義原則充分結合,既充分吸收西方現代化模式的積極成果又規避了西方資本主義的“和平演變”和“顏色革命”的危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中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的日益提高是中國向第三世界國家論證中國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的科學性、價值性和可行性的有力證據。“世界上沒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具體發展模式,也沒有一成不變的發展道路。歷史條件的多樣性,決定了各國選擇發展道路的多樣性”[14],“我們用幾十年時間走完了發達國家幾百年走過的發展歷程,創造了世界發展的奇跡”[1]289,用中華民族求索現代化道路的歷史事實突破西方現代化模式統一公式、統一藥方的困境,其所具有的制度性優勢和政治性優勢,必將給第三世界國家提供堅持社會主義、探索符合自身實際的現代化道路提供借鑒意義。
從現代化道路層面看,中國現代化道路是中國共產黨將中華民族復興使命、人類現代化發展和無產階級歷史使命深度融合而開創的道路。中國現代化道路與中華民族“站起來”“富起來”“強起來”偉大復興的歷史進程相重合。只有堅持民族主體意識,激發民族內部潛能,才能將外部壓力轉變為內部動力,有效應對各種不確定因素,規避“依附式”道路的缺陷。中國現代化道路是獨具中華民族歷史經驗教訓、內蘊中華民族傳統文化底色的民族復興道路和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事實勝于雄辯,中國現代化道路的歷史進程經驗與成就充分證明“到新中國成立100年是建成富強民族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目標一定能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夢想一定能實現”[11]36。從社會制度和發展方式層面看,中國現代化道路證明了社會主義制度是超越資本主義制度的一種社會制度,其優越性體現在能夠調動全社會成員的積極性,是為全社會成員謀利益,尊重每個社會成員的價值,從而促進生產力的發展,在推動經濟基礎的同時又用“看得見的手”進行最大化的社會資源公平分配。毋庸諱言,中國的現代化道路區別于西方霸權式、掠奪式、盲目式、依附式的發展模式,是一種堅持和平發展、綠色發展、可持續發展的包容性的道路。通過發揮制度優勢協調處理社會矛盾和現代化發展速度相契合,達到發展速度和發展質量的綜合協調,實現社會制度和體制自我完善的同時,也促進社會經濟發展。
從文化價值層面看,中國現代化道路凝結的文化底蘊發展了中華民族文明,豐富了和平發展的人類文明?!爸袊桨浮痹谧鹬馗髅褡逦拿餍螒B平等的同時,也為人類文明破解難題提供了借鑒。弗朗西斯·福山斷言,西方文明形式是人類歷史的終結,是人類最后一種統治形式。中國現代化道路解構了“西方中心主義”的話語體系,開辟了類文明的另一個領域,豐富了人類文明的多樣性。中國現代化道路立足于世界歷史視野,吸收借鑒人類一切優秀文明成果,通過對西方價值觀的揚棄,形成一種新的文明形式。人類命運共同體尊重各民族國家的主權地位,保證國家平等原則,提倡和平共處和合作共贏。作為階級矛盾不可調和產物的國家,各民族國家都是保護本國國民權益的“共同體”。中國現代化發展戰略中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在尊重各主權國家的主權地位同時,倡導各實踐主體共同構建平等、友好、互惠、共贏的國際環境,強化和豐富了以和為貴的人類文明力量。
時代是思想之母,實踐是理論之源[10]26。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是資本主義大工業時代的思想精華,展示了世界歷史從地域性到全球性的發展歷程,揭示了資本主義世界歷史的狹隘性,探討了人類社會發展的普遍性和特殊性。中國現代化道路是對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的實踐應用和創新性發展,遵循世界歷史發展內在邏輯和規律的同時,突破西方資本邏輯框架下的現代化,開創了以社會主義為原則的現代化發展模式,彰顯了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的哲學導向價值,也為世界其他國家的現代化道路提供創新發展的理論基礎和中國方案。同時,中國現代化具有鮮明的動態屬性,隨著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文化多樣化的發展,必然面臨著眾多挑戰,并且對其從單一的歷史邏輯視角轉化為多維的歷史空間辯證視角研究,是一個值得繼續研究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