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本粘性文獻綜述

李兆芃

【摘要】文章回顧了成本粘性概念的產生以及近年來中外學者對成本粘性的研究成果，匯總了影響成本粘性的因素以及其帶來的經濟后果，并且分析了以往文獻中中外成本粘性影響因素的區別與原因。影響成本粘性強度的因素有很多，文章將其分為財務特征與預測、戰略選擇、宏觀因素和公司內外部治理機制四大類別，并分類匯總了以往文獻中提出的具體成因。成本粘性雖然導致了資本市場上分析師預測準確性下降等不利的經濟后果，但是由于調整成本的存在，成本粘性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平滑企業資本和人力需求的作用，例如由于《勞動合同法》的實施而引發的成本粘性問題。

【關鍵詞】成本粘性；調整成本；影響因素

【中圖分類號】F275.3

一、引言

隨著管理會計的不斷發展，越來越多的管理者和學者認識到服務于企業內部管理的管理會計的重要性。其中，成本管理是管理會計重要的組成部分。對于單個企業而言，成本管理的質量是影響企業盈利水平乃至生存年限的重要因素；對于學術研究而言，成本管理不僅與企業盈利自身生存有關，還與宏觀經濟環境以及諸多內外部因素有關。成本粘性作為成本管理中一個特殊的現象，于21世紀初被廣泛關注。經濟學中傳統公認的成本模型認為，成本分為固定成本與變動成本，成本的變動僅與作業量的變化相關，與變化的方向無關。而學者們發現實務中與傳統公認的成本模型不同的是，成本的變化與方向有關。作業量增加，成本增加，作業量減少相同幅度，成本降低的幅度卻較?。–ooper and Kaplan，1998）。這種成本增加和減少不對稱的現象被稱為成本粘性。成本粘性現象并非持續存在，成本的粘性將在隨后的期間產生反轉。

二、成本粘性的影響因素

（一）財務特征與預測

成本粘性的影響因素有很多，前人研究表明資產密集度和員工密集度增加會增強成本粘性。在市場需求下降的情況下，減少原材料的購買是十分方便的，但是由于存在調整成本，出售資產和裁減員工的成本非常高，并且會對企業未來發展不利，因此在資產密集度和員工密集度高的情況下，成本的下降更為困難（Anderson et al.，2003）。Orestes等人發現在無形資產水平較高的公司，相比其它無形資產水平較低的公司而言，成本粘性的現象更為明顯。他們認為這是因為擁有高無形資產的公司在銷量下降面臨的調整成本更大，管理層更加希望未來銷量會有所上升，因此未利用資源的閑置也就更多。他們還就此發現了組織資本越高的公司，成本粘性越嚴重（Orestes et al.，2014）。Balakrishnan等人進一步研究了影響成本粘性的因素。他們發現，之前的研究很多都將成本粘性的成因歸結于管理層的決策。他們發現在排除管理層行為影響的情況下，成本的結構本身就會導致成本粘性。成本的結構包括固定成本以及隨著銷量變化的變動成本，無論是固定成本部分還是變動成本部分都可能單獨導致成本粘性（Balakrishnan et al.，2014）。

不僅企業現有的財務特征會影響成本粘性，管理層對企業未來財務狀況的預測也會影響成本粘性的強弱。Anderson等人發現預期收入下降的持久性會影響到成本降低的幅度。如果收入下降只是短期的現象，那么管理層可能不會裁減富余的勞動力以及減少其它生產資源，因為當收入在短暫下降后反彈時，重新雇傭勞動力和準備其它生產資源的成本要高于他們閑置的成本（Anderson et al.，2003）。

（二）戰略選擇

中國學者通過實證研究發現，不同的競爭戰略選擇會表現出不同的成本行為，差異化戰略表現出的成本粘性比低成本戰略的成本粘性強。相對而言管理層對公司的未來預期越樂觀，成本粘性越強；預期越悲觀，成本粘性越弱。管理層預期對上述關系起到了調節作用，即在管理層樂觀的情況下，差異化戰略的成本粘性更強；在管理層悲觀的情況下，低成本戰略的成本反粘性更強，即成本粘性越弱（周兵等，2016）。上市公司與客戶之間的關系存在“合作效應”還是“敲竹杠效應”也會影響公司的成本粘性。王雄元和高開娟研究發現，公司與客戶之間的關系會對成本粘性的水平產生影響。公司選擇與客戶建立合作關系，還是通過關系專用性投資來維系關鍵客戶決定了存在“合作效應”還是“敲竹杠效應”。他們發現，“合作效應”有助于公司及時調整成本，并且幫助管理層正確預期市場趨勢，避免管理層樂觀預期導致的成本粘性。如果公司選擇通過增加關系專用性投資來維系與客戶的關系，這類承諾性投資一旦綁定了雙方關系就很難撤回，那么這將導致公司的成本粘性較高（王雄元和高開娟，2017）。

（三）宏觀因素

宏觀經濟的增長也會增強成本粘性，在宏觀經濟增長的情況下，收入更有可能在未來的期間增長，因此即便收入當前有所下降，管理層也更有可能繼續持有限制的資源，從而產生成本粘性（Anderson et al.，2003）。Banker以各國不同的就業保護法為背景，以勞動力調整成本作為研究的切入點，用調整成本來解釋成本粘性存在的原因。同時探討了管理層帝國建造和調整成本兩種解釋，闡釋了帝國建造是非最優決策，而調整成本是管理層考慮了經濟后果之后做出的最優決策（Banker et al.，2013）。與此類似，中國學者劉媛媛等人以《勞動合同法》的實施為契機展開研究，發現在《勞動合同法》實施之后，由于不能夠根據勞動力需求隨意裁減員工，調整成本上升，企業的成本粘性有所提升，主要體現在薪酬粘性上。正是由于這種現象的存在，促使管理層用機器來替代人工，并且在生存壓力較大的民營企業，這種現象更為明顯（劉媛媛、劉斌，2014）。

（四）公司內外部治理機制

適當地對管理層實施薪酬激勵計劃以及選擇排名靠前的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審計都是能夠削弱成本粘性的有效手段。Kama等人發現，成本粘性不僅取決于企業自身的一些財務特征，還與管理層的薪酬激勵機制有關。當公司具有盈利目標且管理層薪酬與此掛鉤時，成本粘性會有所減弱。因為管理層考慮到業績目標會在銷售量減少的情況下削減成本費用，保證當年能夠完成業績目標，不會影響自身的薪酬獎勵（Kama and Weiss，2012）。類似的，江偉等學者也發現管理層的行為會影響成本粘性的強弱程度。當管理層進行向上應計盈余管理時，成本粘性能夠被有效抑制，因為在銷量下降的情況下，費用必須隨之下降才能向上調整盈余。反之，管理層進行向下應計盈余管理時，成本粘性增強（江偉等，2015）。梁上坤等學者對上市公司成本粘性與外部審計師類型之間的關系做出了研究，發現國際四大會計師事務所負責審計的上市公司的成本粘性要顯著弱于非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審計的上市公司，說明了國際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對成本粘性的抑制作用，將成本粘性的影響因素拓展至公司的外部治理機制（梁上坤等，2015）。

三、中外成本粘性成因對比

在Anderson定義成本粘性的第二年，中國學者利用中國企業的數據也發現了成本粘性現象的存在，但是相比美國公司的成本粘性而言，中國企業成本粘性更為持久，下調成本費用的速度更慢，這說明中國公司的管理水平較弱。同樣拉長時間跨度，成本粘性出現反轉，這說明我國的公司管理還是具有一定效率，而宏觀經濟增長和資本密集型兩個因素對成本粘性的影響并不顯著，說明了中國上市公司的經理層行為包含了“機會主義觀”的因素（孫錚、劉浩，2004）?；贏nderson等人2003年的發現，孔玉生等學者用中國上市公司的數據進行研究，不僅證明了中國上市公司也存在著成本粘性的現象，并且進一步探討了影響成本粘性的因素。他們發現，時間越長，成本粘性越弱；收入下降幅度較大時，成本粘性越不明顯；成本粘性的強弱與企業資產的特征也有緊密的聯系，資本密集型和勞動密集型企業的成本粘性更為明顯。這與Anderson等人的發現是一致的（孔玉生等，2007）。類似的，Via等人采用了意大利中小型企業的數據探究成本粘性的現象，發現成本粘性主要體現在人工成本方面，期間費用、銷售費用和運營成本沒有發現有成本粘性的現象（Via and Perego，2014）。中國學者發現，上市公司控股股東的股權質押行為顯著提升了上市公司的成本粘性（陳婭杰，2019）。

四、成本粘性的經濟后果

以上文獻主要探討的是成本粘性的影響因素，而成本粘性的經濟后果是學者們關心的另一個重要問題。Weiss研究了成本粘性給分析師預測準確性帶來的影響。作者發現在成本粘性較強的公司，相比于成本粘性較弱的公司而言，分析師預測的準確性更低。成本粘性的存在影響了分析師給出的優先級并且影響到了投資者對于公司價值的評估（Weiss，2010）。這說明資本市場對于公司存在成本粘性有一定的識別能力，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也誤導了分析師的預測以及投資者據此作出的投資決策。Banker 和 Chen探討了會計盈余與成本習性的關系，他們將會計盈余分成隨著銷售額變動而變動的部分和不隨銷售額變動的部分，建立了基于成本習性和成本粘性的新模型（CVCS）。該模型預測出的會計盈余較之前的預測更為準確，由于考慮了成本粘性的存在，從而提高了盈余預測的質量（Banker and Chen，2006b）。

五、文獻評述

前人的文獻主要從兩個方面對成本粘性展開了研究，即成本粘性的影響因素以及成本粘性的經濟后果。從文獻綜述部分可以看出，大部分成本粘性文獻圍繞著前者，也就是影響成本粘性的因素展開分析，主要發現了資本密集程度、勞動密集程度、無形資產持有比例、成本結構、企業戰略、管理層薪酬制度以及時間跨度等因素會導致成本粘性并影響成本粘性的強度。另有少部分文獻開始研究成本粘性造成的經濟后果。從文獻綜述中可以看出，企業成本粘性的存在，影響到了利益相關者對企業進行的判斷，例如導致分析師對企業的盈利預測產生偏差，投資者對企業價值的估計失真等現象，說明資本市場能夠識別成本粘性的存在與否，但是不能準確估計出成本粘性的存在對企業價值的影響。所以就已有文獻來看，成本粘性產生的經濟后果主要還是負面的。但是，也有學者根據成本粘性和成本波動構造出了新的會計盈余預測模型，提升了原有模型預測的準確性，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成本粘性的存在避免了人力資源需求的大幅波動，有助于人才市場的穩定。綜上所述，我們應當正確認識成本粘性的成因與經濟后果，利用薪酬激勵、選擇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等措施將成本粘性控制在合理范圍內，有助于管理層的決策以及資本市場上投資者與分析師判斷和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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