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巨人

楊明悅

（南京市河海大學江寧校區，江蘇 南京 210000）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來自遙遠星河的古老法則熠熠生輝。

當一個物種的能力超越自然的時候，只有兩種結局：要么與自然和諧相處、相得益彰；要么幻想凌駕于自然之上，玉石俱焚，那時自然將會重新選擇她的進化之路，新生也將會萌芽成長……“父親大人，遙遠的銀河邊緣和我們類似的生物建立了自己的文明。”隱匿在燦爛星河的漆黑魅影說道，“我們需要幫他們度過晉升的難關么？”“大可不必、”威嚴洪鐘般的聲音響起，周圍的星光在此刻愈發耀眼，“人類是自然探索自身的幸運兒，能走多遠還得看他們自己。”沉吟一聲，群星跟著閃耀，“畢竟中途夭折的故 事見得太多了，不是嗎？” “希望不會如此吧……”

春·新生的誕生

“伊伊，別一個走遠了，和哥哥姐姐們一起玩！一會就要回家了。”獅子媽媽朝著遠去模糊的小黑點無奈地喊道。哎，伊伊什么時候不要再調皮就好了，獅媽媽想。她回頭看看正閉目養神的阿力，說道：“你去前面叫伊伊快點回來吧，他最怕你了。”草叢里一雙稚嫩的眼睛緊盯著在花上打盹的蝴蝶，“嗷”地一聲伊伊撲上去，身旁的小草沙沙作響，順勢倒向一邊。花粉嗆進鼻子，一個噴嚏打落了頭上掛著的草葉，腿上沾了泥，尾巴濕了水，伊伊也毫不在意，下次一定抓住你，伊伊想。繼續往草叢深處走，一個從未見過的嬰兒般物體出現在他的面前，整個身體是粉嫩的白色，除了頭頂有稀稀疏疏的毛發，其余都是光光的。真奇怪，他難道不冷么？伊伊慢慢走進，試探性地摸了摸它光潔的手臂，軟軟細膩的觸覺。突然，“哇”地一聲嬰兒哭了出來，聲音大得出奇，驚動了四周的水鳥，也嚇得伊伊往后翻了個大跟頭。 獅媽媽他們聞聲趕來，“媽媽，你快看這是什么？”這樣的情景阿力也沒見過，抖了抖象征尊嚴的黃金鬢毛，圍著他轉了幾圈，哭聲仍舊不止。“它應該是餓了，樹媽媽不是一直教育我們要善待每一個生命么？你們先出去吧。”獅媽媽臉上微微酡紅，俯下身去，只聽到大口吮吸的聲音，滿足的飽嗝過后，歸于寂靜。迎著余暉，伊伊一蹦一跳地走著，不時偷看媽媽背上馱著的小東西，心里樂開了花，這可是我發現的！

夏·歡樂的牧場

陽光穿過樹蔭，掉下的果子砸中樹下小憩的少年。他拿微微張開擋在眼前的手指縫，眼睛微微瞇起，另一只手偷偷摸到果子，手指輕輕一彈，角度剛好，還在竊笑的小松鼠毛毛應聲落下。少年用寬厚的大手接住它，毛毛順著手臂爬到少年的肩上，怪嗔道：“太陽都照屁股了還在睡覺。”少年大笑，肩膀跟著起伏，毛毛趕緊鉆到他茂密的頭發里，它喜歡這黑色溫暖的叢林。少年起身，不小心碰到了樹干，火辣辣地疼。“哇，你又長高了耶！”毛毛在他耳旁露出腦袋，“喝著樹媽媽乳汁你真的是見風就長高呢！可能再過一段時間你就有兩個長頸鹿那么高了！”少年摸摸微痛的額頭，撥開枝葉看向遠方。他睡的地方就是樹媽媽所在的位置，地勢微垅，可以毫無阻礙地看清這一片平原的景色。因為這顆有靈性的大樹用流淌著白色乳汁的河流哺育所有生靈，所以大家都親切地稱她為樹媽媽。乳汁自他腳下涌出，蜿蜒向前流動。岸邊草色青蔥，沾上一抹白色的露珠更顯得夢幻美麗，不時有麋鹿、斑馬、獅群來岸邊飲水，好不熱鬧。大家也漸漸熟悉了加入這個大家庭的新伙伴，少年也很樂意同動物們玩耍，空中過山車是最刺激的娛樂項目。每當傍晚時分，最激烈的角斗游戲會在少年寬厚的胸膛上演，在這里釋放野性，勝利者將會擁有配偶的權力。小動物們則喜歡他茂密的黑發，在里面捉迷藏也是一大樂趣呢。樹媽媽看著腳下一派和諧安詳的樣子，歡快地抖落一地綠葉。

秋·欲望的迷霧

入秋以來，草原上彌漫著白色的濃霧，一直是這副陰沉沉的樣子。少年的心情也跟著郁悶，這些天來渾身不舒服，睡得也不好。他有每天在樹媽媽上做印記記錄身高的習慣，看著連續幾星期的印記停滯不前，少年心里有種說不出的煩躁。秋露滴水，黑夜無月的晚上，枕在樹下，少年自語：“我為什么不再長高了？”“我的孩子，你應該滿足了，你已經比所有動物都要高得多，還想有多高呢？”樹媽媽的聲音自少年上方傳來。“沒錯，我早就比他們高得多強壯得多了。”少年仍不滿足，“可為什么還比你低一個頭？”樹媽媽驚訝于他的想法：“你是喝著我的奶長大的怎么會比我高呢？”“真的不會么？”少年有著些許不甘。沉默中少年的妒火在燃燒，這一晚注定無眠……毛毛最先發現少年的異常，鉆進他的頭發卻被大手粗暴地揪出。毛毛以為少年在鬧著玩，張口咬他，“快放開我，你弄疼我了！”毛毛大喊。這徹底惹怒了少年，他捏緊手中的掙扎，逐漸用力，少年的目光略有些呆滯。在毛毛看來，那是冷酷的毫無感情的眼神，可憐的它使不上力氣，求救聲越來越小，最后歸于死寂。少年回過神來，慌忙松開手，手中的東西尚有余溫，卻像枯黃的落木般無助跌落，彈起一抹弧度后就再無生機。“我才是這里的主宰！”少年咆哮。“你怎么能比我高呢！”他看向樹媽媽，沖上前去，風卷落葉，一片狼藉……少年折斷了她的樹冠，這樣他就能高出一個頭了。看著自己的作品，他得意地揚起驕傲的頭顱。現在起這里都得聽我的！一陣狂笑群鴉亂舞，動物們在他的陰影下瑟瑟發抖。故事當然還遠遠沒有結束……

冬·凜冽的審判

凜冬已至，寒風刺骨，失去蔭蔽的草原更是經歷了有史以來的特大暴風雪。隆起的山坡上只留下孤零零的木樁，在嚴寒的炙烤下裸露深深的裂痕，枯槁的灰白和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年輪訴說著古老的故事。往四周看看吧，多了一圈高大的圍欄，將草原緊緊圈起，這是少年用她的軀干精心建造的牢籠，是防止動物們逃跑最絕妙的手段。遠處有一個陰影走來，少年瘦削了許多，他抖抖身上的雪花，俯身手抓一把白雪抹在臉上讓自己清醒。自從砍斷大樹后，乳汁河流也斷了，再也沒有甘甜可口的水可以引用。餓了一個月頭昏腦脹，連走路都有些不穩。都怪你那棵老樹，擺出個高高在上的樣子，還不是被我制服了！少年心想。他瞥到一只正在逃竄的獅子，伸手抓起，手指插進還在蠕動的身軀，血肉順勢濺出，熟練地將它生生撕碎，殷紅的粘稠撒落，空氣彌漫著腥臭作嘔的死亡氣息。少年不顧它撕心裂肺的吶喊，滾燙的熱血流入深喉。他滿意地嗒嗒嘴，抹去嘴角的猩紅。少年拖著鉛重的步伐艱難地來到親手建造的圍欄旁，曾經嫌棄太矮的圍墻如今已成為他高不可攀的壁障。我要出去！他用盡最后的力氣瘋了一般錘打堅實的墻壁。又是一陣狂風，他終于無力地倒下，或許這就是錯誤的代價吧。暴風雪即刻將他掩埋……

“希望遠在銀河的人類不要在成長的過程中迷失自我啊。”孤寂的背影在群星中更顯滄桑，“不要妄圖超越自然，身為巨人卻仍要堅守本心，這個物種晉升的秘訣宇宙之中又有幾人真正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