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戰有難度的批評

■杜 李

必須承認，我們每個人都是批評者。特別是在自媒體日益發達的時代，我們都在竭盡所能地展現出集體性的批判風格：簡單而粗暴。我甚至認為，只要還有思想的沖動或表達的欲望，我們的批判精神就不會丟失與退化。

我以為，文學批評與登山運動一樣。要想不斷攀上更高的峰頂，唯有持續加碼體能、耐力、心理等各方面的極限挑戰。否則，即使同路出發，過不了多久，有的已將登臨山頂，有的卻還止步山腳。要想讓文學批評站到更高處，既拔出千尺又目透千尺，最好的辦法就是堅持挑戰有難度的批評。

只有有難度的批評，才能提升文學批評的有效性，也才不至于被嘲笑是“自鳴得意的手淫”。

有難度的批評，是堅持實事求是的批評，注重理性的思辨與審慎的思考，好處說好、壞處說壞，講究對藝術價值的公正判斷。有難度的批評，是甄辨文學經典的批評，以史性的觀照，前瞻性地站在歷史主軸上，在主流價值的引領下，將經典的文學作品從紛亂蕪雜中甄選出來。有難度的批評，是堅守批評立場的批評，出以公心，從建設和維護健康文學秩序的角度出發，與作家平等對話，不僅“向外轉”從其他相鄰學科汲取營養，更“向內轉”回到文學現場與文本內部。

有難度的批評，不僅是駁難式的批判，更是礦工式的挖掘，除從對具體作家作品或文藝現象的評述中去發現規律并提純文學理論之外，更要讓所批評的作家能從你的批評中受益、受到很深的啟發和啟示，切中要害地診斷出一位作家的缺失，契合文學發展地指明作家行進的方向，為文學史的進程培養、發現與推送優秀的作家作品，并在此基礎上做出一定的理論貢獻。

有難度的批評，要求批評者同時有著一百度的熱心腸和零度的冷思考，還要有深厚的學識去擊破知識的趨同和思想的平庸，堅持堅韌的人格和敏銳的眼光；不僅需要社會普羅大眾的批判精神，更要有率真的批評勇氣和高超的批評智慧、鮮明的價值立場和獨立的學術品格，有膽有識，在感性與理性、美學與科學之間，通過與批評對象的雙向審美交流，擺脫杜夫海納式的“既有概念”，來闡釋批評者內心的精神圖譜和文學標準。

有難度的批評同樣也是一種文學創造，需要語言的冒險和思想的突圍，既仰望天空，也追問大地，不憚于去觸及時代的敏感神經，思考繁華現實下被壓抑的苦難人生境遇，揭示歷史性的創傷性記憶。既然是文學創造，就需要批評家的主體精神，需要批評家才學思想與自我個性的激蕩，自然也就允許了批評的縫隙與片面的深刻。

有難度的批評，是關注“說什么”和“怎么說”的批評，是有硬度、也有長度、更有韌度的批評。

有難度的批評，是福柯在閱讀博爾赫斯時發出的笑聲。

挑戰有難度的批評，雖長路漫漫，然心向往之。